“哎，好孩子。”苏志山嘿嘿的笑，他只穿了条裤子，大肚子随着他的笑来回晃。

邓美玉从下到上打量了她一眼，“进来吧。”

苏楠低头换鞋，嗅到了满屋子的饭菜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真好啊，她是希望苏志山每天都在。他一来能吃到荤腥，还能吃饱。

苏志山的面前放了一小杯白酒，荤菜紧靠着，还有一碗冒尖的白米饭。

她的嘴抿的死死的，像是宁死不屈的战士，嘴里不停的吞食口水，但她得轻轻的，不然过会苏志山走了，邓美玉会骂她。

苏志山终于在喝了一小口白酒后夹了一块排骨啃了起来。仿佛是胜利的号角响起，苏楠紧跟着吃了两口米饭，夹了一筷子油麦菜。

“你什么时候搬过来？都多久了？”邓美玉扭头看着苏志山。

“哎，那娘们想要我儿子，不然不同意，拖着我。”

邓美玉眉头皱的更深了，“给她就给她呗，我再给你生一个。”

“孩子不是大了吗，过两年挣着回头钱了。”他顿了顿，又抿了口白酒，呼出一片浊气，“不要了那不便宜那娘们了？”

“你天天晚上来，左邻右舍怎么看我？”邓美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苏志山笑了，粗糙的手安抚着拍拍她的背，“这两天我就搬过来，我保证这个月一定解决。”

邓美玉瞪大眼睛，“真的？那还差不多。”

苏志山点点头，点了根烟，享受的抽了一口，“楠楠最近怎么样，能考多少分？”

苏楠抬头把嘴里的饭菜吞下去：“还行…”她眼睛恍惚了一瞬，本来毫无兴致的样子转为难以言表的激动。

“年级第一。”

“哟，好啊好啊。”苏志山的脸因为喝了点酒红红的，“想要什么奖励？说，大伯给你买！”

“哎，给她买什么？”邓美玉打断他，“天天有吃有喝有书念，能缺什么？”

“孩子书念的好，咱脸上也有光。这些年我也没给她买过什么，让楠楠说吧。”

苏楠笑盈盈的，眼睛里满是星星：“谢谢大伯！”

苏志山被捧的高兴了，在这儿待着，总有种一家之主的调子，“说吧，要啥？”

“我…想养只狗。”苏楠语速特别快，怕被误会，“我的饭分它一半就行，不费什么钱的！”

“哈哈哈哈，这有什么，大伯同意了！”苏志山拍了下桌子，颇有征服世界的气势。

“苏楠！”又一声桌子的响动，邓美玉的拳头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眯着双眼看她，嘴里还发出了磨牙声。苏楠不禁打了个寒颤。

苏志山眯眯眼，心里有点不高兴，他觉得邓美玉这番举动就像打他的脸，挑战他的权威！

“美玉啊。”他皱眉道，“不就是养只狗吗，小孩乐意养就养了呗。”

邓美玉颤了一瞬，扭头笑着看他：“志山，我是怕没时间照顾。楠楠明年高三了，这时候分心…”

“都全校第一了，养一只高兴高兴。我做主了！”

“但是…”

“下个月我店里能有点余钱，生活费我多给你发点。”

“…”

“嗯。”

苏楠高兴极了，第一次因为成绩而感到满足，“谢谢妈！谢谢大伯！”

邓美玉头都没抬，嗓子眼里冒出了一声嗯。

“好好考！考得好了下回还有奖励！”苏志山笑着说道。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缓缓起身，“行了，我也该走了。”

“你搬过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做俩好菜。”

苏志山穿上衣服，“行。”

嘭的一声，苏志山离开了。

不等邓美玉开口，苏楠摸了一把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弱弱的开口：“妈。”

样子倒像是邓美玉是权威无上的皇帝，而她是犯了错事的大臣般。

“你长本事了？还养狗，是不是要养小区里那个土狗？”邓美玉冷笑着。

“妈，我保证它不会捣乱的，我会照顾它…”

邓美玉别过头，不知道看着什么，“不许让它出现在我的面前。”

苏楠忙不迭的点头，也不管邓美玉此时能否看见，“好好好。”

“刘海去哪剪的？我给你的钱太多了是吧？”

“不是不是，门口理发店活动，学生限免三天，免费剪的。”苏楠不卑不亢的说着谎。

“早上…”

“早上是我错了，妈。”苏楠越说着声音越低，：“所以我才去剪头发…”她突然看向邓美玉：“我本来想剪完头发就跑路的。老板说学生限免…”她为自己的谎言进行补充。

邓美玉扭过头来斜了她一眼，“滚回去!”

苏楠起身回了房。这房子还是苏父在时买的，两室一厅，邓美玉现在住的那间原本是苏楠的,整个屋子里最好最大的一间。

明天是高三的百日誓师，她代表高二有一个演讲。

苏楠趴在书桌上看着手里的稿子默念，窗外传来一阵阵风声，她起身去关窗，手上却落了些雨滴，她低眸看着手背，又抬头看向窗外。

...

小黄！

这次她能把它带回来了!

苏楠身上还是那套补丁衣服，她连忙拿起椅子上的校服外套穿上，冲出房门。

“你干什么去？”邓美玉抽着烟靠在桌子前皱眉看她。

苏楠动作一僵，慢慢转身看她：“下雨了，我想把狗先带进来。”

“呵，你倒是随他，你们都善，就我恶。”

苏楠低头看着鞋尖不说话，邓美玉每次喝了酒都会提他。

邓美玉闭了闭眼，“滚。”

苏楠连忙转身出去。

雨已经开始下大了，苏楠把校服一半套在头上，在雨里奔跑，在小黄窝附近转了两圈也没找到它。

“小黄！小黄！”

雨下得这么大它去哪了！

雨这么大？

她又跑向了附近的单元门里，果然在里面。

“汪汪！”小黄看见苏楠直接飞扑了上去。

苏楠将它抱起，发现它身上湿漉漉的。

她扯下另一条裤腿的布，将它包住又抱了起来。

“苏楠同学！”

苏楠眉毛一跳，扭头看过去，是程宥景。

隔壁班一个很有名的男生，长得干干净净的，学习好，人缘也好。她今天下午还偶遇他了。

“你好...”她顿了顿，“你认识我？”

“年级第一的全能大佬谁不认识？”他笑着说。

那她下午岂不是早就被认出来了，她抬眉，把额上的伤往上顶了顶。

他应该没看见吧。

“你也住在这个小区啊。”

苏楠再抬眼时程宥景已经在眼前了。

这家伙什么时候闪现的？

她咳了咳，“嗯，住在这里很久了。”

“我昨天刚搬过来，你应该没看见我，我一大早就被抓去上老吴的课了。”他扶额。

苏楠笑笑不说话，身体轻轻发抖。太冷了。

“这是小区里的流浪狗吧，我这两天在小区都看见它了。”他俯身揉揉小黄的脑袋。

小黄乖乖的窝在苏楠怀里，眼睛慢慢的合，快要睡着了。

“嗯，但我要把它带到我家去了。”苏楠笑盈盈的，眼睛像镶上了一层闪粉，头发帘紧紧贴在额上，像只流浪猫似的。

程宥景不禁多看了一眼，点点头：“你人真好。”他把手搭在眼前，感慨的做了一个夸张的流泪表情，“有空我去找你们玩啊。”

“好”苏楠说完想了一下，“我先回家了，一会我妈该着急了。”

程宥景扫视了自己一圈，最后把他的帽子给苏楠扣上了，“这个你带着。我送你到你单元那里，你没手拿伞。”

苏楠仰头看他：“谢谢。”说罢把眼睛闭上，嘴撇着，也做了一个流泪的表情。

“哈哈哈哈哈。”程宥景张着嘴笑。

雨还是那么大，空气粘糊糊的，程宥景的伞不大，于是他湿了半边肩膀。

苏楠张张口，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冲他道：“你半边肩都湿了…该感冒了。”

“不用担心我，我一年都够呛生一回病，倒是你，你俩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你衣服给我吧，我给你洗好，明天给你。”

“不用，你要是有空我在学校问你两道题成吗？马上考试了，我毛都没学会，我哥，就是今天给你剪头发那个，他肯定会宰了我的！”程宥景悲痛欲绝的说道，时不时还冒出两句哭腔。

苏楠突然停下脚步。

…下午，她，浑身是伤，剪头发，额上的伤，全被他看见了？

可恶的墨菲定律…

“…你到时候直接来我们班找我就行。我先走了。”说完苏楠拔腿就跑进了一步之遥的单元门里。

留程宥景一人在风雨中凌乱…

怎么走…不对，跑这么快…

他低头嗅了一下，好看的眉眼皱起，喃喃道：“我没狐臭啊…”

…

苏楠刚进家门，就看见邓美玉坐在椅子上抿了口白酒，她默默进了房间，把狗放下，耳边传来一阵轻声：“出来。”

她低眸看了一眼小黄，跟着邓美玉去了客厅。

“少穿你那些补丁衣服，搞得像我虐待你似的。”

“…嗯。”苏楠想想自己的衣柜，除去校服，还零星有两套体面的衣服，剩下的便都是补丁了。

“你大了，有些事情你们年轻人或许开放些。”邓美玉眨眨眼，慢条斯理的说着。

“你觉得，你大伯怎么样？”

苏楠搬开一把椅子坐下，抬头望着她。

“挺好的。”

“他能供你念书，我们吃喝也会有保障…”她揉揉眼：“他搬来以后，你就改口叫爸。”

“好。”苏楠没什么意见，她对她爸没什么印象，谁做她的父母，她也不关心。

“行了，滚回去吧。”邓美玉该说的说完，有点乏了，“把你那些补丁破衣服扔了，过两天我给你买几件。”

苏楠嗯了一声，回房了。

邓美玉一个人吃一口菜配一口酒，醉醺醺的，嘴里喃喃着，话语声细如蚊虫。

“志平，楠楠越来越像你了。”

“你俩一样虚伪，我恨你，也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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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