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舱像一颗金属胶囊，深灰色的表面刻满细密的编号和警告标识，散发着一种浓重的工业气息。

舱门呈椭圆形，边缘嵌着黑色的防护橡胶垫。

络腮胡教官往模拟舱门前一站，和门差不多宽，比门还高几厘米。“今天的任务很简单，你们在离地球300公里的地方，航天器坏了——剩下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有什么不清楚的？”他停顿了一下，等待两个人做出反应。

程昊抱着工作台，心想这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清楚。

可严砺面不改色地点了一下头，风起神色平静地点了一下头。

模拟舱外一时间变得非常沉默。

络腮胡教牙疼似的“啧”了一声，脸上肌肉拧起：“都没意见，那行。风起，你负责所有设备控制。严砺，你暂代指令长。40分钟，死了就算完球。”

“小菜一碟。”严砺嘴角微扬，“不可能死。”

“风起呢，你也觉得小菜一碟？”

“我相信我们可以按时完成任务。”

“那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们都这么有信心，那就30分钟吧。30分钟，如果完成了，我保你们入选。有意见吗？”

“没有！”这是严砺。

“你呢，风起？”

“我不需要特例。”

“我是教官，我说了算。没有意见就进去吧。对了，你们这组给自己取个代号。待会我好叫你们。”

严砺：“随便。”

风起：“鲲鹏。”

“行吧，鲲鹏就鲲鹏吧，和这倒霉台风一个名儿。”

模拟舱和真实的航天器是一比一，所以里头的空间并不很宽敞。四周的墙壁覆盖着黑色的消音材料。两侧排列着多个工具架，整齐地摆放着急救设备、工具箱和几个紧急气瓶。角落里还有一个紧急出口模拟装置，标着刺眼的红色箭头。

风起拉了一下，“出口是锁死的，看起来今天我们不用去其他舱室了。”

舱内的地面覆盖着一层防震橡胶，脚踩上去有轻微的弹性。虽然知道自己还在地面上，风起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严砺，你觉得我们为什么会被分到一组？”

“因为你和我都是组里的第一名。”

“我不觉得是。”

“哦？你不是？“

“我反而觉得是他们担心我们无法配合。”

“我是指令长，你得配合我。”

络腮胡教官从耳麦里听到风起和严砺的对话，勾起嘴角，“这两个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小程，你觉得他们两个能不能通过？”

“我？我不清楚。不过他们看起来都挺厉害的，话少，像我室友。”

“是都很厉害，可就是都太厉害了，不好配合。”

“那为什么要放在一组啊？”

“不试一试可惜啊，可惜。现在开始模拟吧。”

络腮胡教官打开耳麦：“鲲鹏一号，准备开始了，最后30秒倒计时。”

模拟舱里，风起快速说道，“如果我们能合作，我们还是第一。如果不能，哪怕我们是最优秀的，最终也只能有一个人留下。”

严砺将手放到控制台上，“我会留下。”

倒计时归零，协作测试正式开始。

警报声在舱内炸开，模拟舱突然剧烈摇晃。

严砺双手稳稳撑住控制台边缘，脚步微分，膝盖微屈，像一张紧绷的弓。

风起一手死死抓住舱壁上的扶手，另一手抓着制面板。突然，一阵横向的晃动突然袭来，离心力几乎将她抛出去。她迅速单膝跪下，贴住舱壁。

严砺的声音穿过警报声，“确认设备情况！”

风起用绳索将自己固定在舱壁上，腾出双手操作控制面板。

界面在她手下快速切换，“能源警报，电力也在黄线附近！”

“能源优先！”

“能源下降过快，不排除泄漏的可能，我正在排查泄漏点。”

“需要多久？”

“三分钟！”

模拟舱的摇晃一次次打断她的输入。这几乎是在云霄飞车上玩手机了。

风起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冲严砺喊：“我们必须稳定姿态！”

“正在稳定！”严砺大声回应。他的身体微微前倾，膝盖紧顶着操作台边缘，将自己的重心固定得如钢钉一般牢固，一边调出姿态控制面板，启动推进器的微调功能。

摇晃逐渐停下，舱内的嘈杂声也随之减弱。屏幕上，警报的红色闪烁依旧，但频率开始减缓。

感谢离心机的训练，风起虽然在刚刚的剧烈晃动中持续操作，但头晕并不严重。

严砺站直身子：“姿态稳定了。你那边呢？”

“还在排查中。”

严砺眯起眼睛，“这让我想起阿波罗13号。”

风起手下未停，接上了他的话：“氧气罐爆炸，能源泄漏。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吗？”

“用登月舱作为逃生舱。”

“我们没有逃生舱，所以一切都只能在这里解决。”

这时，通讯频道里传来了教官的声音：“鲲鹏一号，晕机了吗？这里是地面，你们已经明显偏离了预定轨道。请立刻回到预定轨道，准备与前方空间站对接。现在，我们向你们发送第一次轨道修正指令。”

严砺迅速回应：“鲲鹏一号收到。”

严砺和风起对视一眼，“空间站……这就是我们的逃生舱。但如果我们无法在时间内回到预定轨道——”

“我们要么漂流太空，要么将直接撞上空间站。”

严砺扯动嘴角，“希望没有组在做空间站的模拟训练。我们还剩余多少燃料？”

“排查还有30秒。现在燃料剩余不到10%。”

严砺立刻打开通讯频道：“地面，燃料紧张，请确认最少点火次数。”

程昊快速响应：“这里是地面。经过初步计算，最少需要两次点火完成轨道修正。我们会实时更新数据，尽量优化燃料需求。”

“找到了！”风起放大了燃油管道的排查结果，“三号管道泄露，正在封闭管道，切换备用路线……路线切换完毕，剩余燃料能支持四到五次点火。”

“足够了！地面，这里是鲲鹏一号，我们开始姿态调整。”严砺点了点头，双手迅速操作。

“姿态调整完毕，开始第一次点火，预计五分钟后抵达预定位置。”

大屏幕上，轨道曲线缓缓改变，朝着预定轨道靠拢。

上方，红色倒计时一闪一闪。

屏幕上的“电力警告”黄色图标，刚才的姿态调整又吃掉了一大口能量，黄色图标闪了闪。她的眉头越皱越紧，切换到太阳能板的实时数据。随着时间过去，太阳能板的实时功率在缓步下跌。

风起快速比较了能量需求和供应曲线，“严砺，我们现在的位置，太阳能板的角度不好，现在我们的电力供应低于预期。我需要调整太阳能板的角度。”

“现在不行！偏离轨道会是灾难性的，如果无法修正，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完了。先关闭所有非必要系统。”

风起的指尖在屏幕上点动，非必要系统一个个被关闭，舱内的灯光逐渐熄灭。

黑暗中，控制台上的荧光和墙壁上的标志愈发醒目。微弱的光芒仿若无声的提醒——宇宙暗黑，人类从来都是在未知中跋涉，一切挣扎不过是黑暗中萤火之光。

与此同时，模拟舱外的观测室里，络腮胡教官问身旁的程昊：“他们的电力还能支撑多久？”

程昊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屏幕，皱眉答道：“如果不调整太阳能板，他们撑不到第二次点火。下一次姿态调整，会吃掉剩下超过 90% 的电力，但其他系统也需要电力。所以，姿态控制系统会在 8 分钟内完全失去能量支持。”

“就是说，轨道和电力，他们必须做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