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长街,华灯初上,一路皆是夜市,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白乘归带着阿适、陈小小来到聚福来酒楼。
阿适原本还想带上许叶,被白乘归拒绝了,阿适这傻孩子,倒是真真把那不知底细的许叶当作了好朋友。
“公子,聚福来算是卞少东家的私产,恐您有危险,可要我再叫几个暗卫跟着?”陈小小打量着四周,小声禀告。
白乘归摆手,“不必,他若要对我下手,昨夜便是最好的时机。”
况且谢晖正是用人之际,手中暗卫怕也是不够的,否则何须他亲自潜入常府。
“走吧。”白乘归微微叹了口气,是福是祸,躲是躲不过的,一切终究需要他看过才知。
三人进入酒楼,辉煌的灯光将远来的痕迹吞没。
酒楼有上下好几层,大厅缀着明亮的八角灯笼,垂下的流苏被来往的人带得左右晃动,中间搭着一个小台,上面正有人摆个台子说着评书,左右不少人喝着彩,看得出生意不错。
聚福来酒楼里早有小二等候,见到一身白衣的白乘归立刻就迎上来,热闹地招呼着“这位可是白公子?少东家已经盼您许久了,这边请。”
端的就是个笑容可掬、平易近人。
跟着小二转了几个圈,才转到二楼某处雅间,门上挂着一幅财神赵公明,还书着招财进宝四字。
“白公子,就是这儿了,您与少东家聊,小的就不打扰了。”小二殷勤地打开门,恭送白乘归进去。
卞星洲正坐在窗边一边听评书一边嗑瓜子儿,安逸得晃脚,眼见白乘归到了,他把瓜子壳一扔,拍拍衣服站起来,拿出腰间的折扇,“唰——”的一下打开,若是忽略他胖胖的体型,倒可以称道一声翩翩佳公子。
卞星洲露出八瓣牙齿,给了白乘归一个标准笑,“白兄你来了,快坐,快坐。”
一旁侍候的小厮赶紧搬来凳子搁到卞星洲对面。
“多谢少东家。”白乘归没有拒绝,到凳子边坐下,阿适和陈小小沉默地跟在后面,一左一右,像两个门神。
“欸,你们也坐,来宝,带这小兄弟和小……姑娘到旁边坐着。”
阿适二人看着白乘归,见他点头后,才跟着那个叫来宝的小厮到一旁坐着去了,眼睛还直直地盯着这边。
“嗨,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那小侍从看得那么紧做什么。”卞星洲嘴里埋怨着,行动上倒是随意得很,懒洋洋地半靠在窗边的软枕上,“白兄,你可一定要听听今天这折评书,是盛阳的名嘴儿巧先生说的,那可不一般极了。”
说罢,卞星洲当真听起评书来,还时不时吃点桌上的糕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只看谁的耐心耗尽。
“卞少东家,我来此,并不是听评书的。”白乘归沉默许久,终于率先开了口。
“哦,那个啊,我知道。”卞星洲这才把注意力从评书里转出来,脸上带着阴谋得逞地奸笑,“你来不就是为了那个什么……”
“做官。”白乘归毫不犹豫的截断。
“谢家。”卞星洲一口说完,才发现哪里不对,“我以前在京城见过麒麟子……嗯嗯嗯?”
“做官?”答案出乎了卞星洲的意料,“你来和我说做官?你不是拒绝了吗?”
果然,白乘归默默地在心里肯定,南安银庄和常知府他们关系匪浅,他拒绝做官的消息早就传遍他们耳朵了。
白乘归沉下心,说道“对,所以他们不是派你来说服我了吗?”
“呃……”卞星洲也被白乘归搞迷糊了,这位白公子不按套路出牌,真是难办,“确实是这样,但是君子不强人所难嘛,我也不是那么愿意当这个说客,平白惹了白兄厌烦。”
就刚才故意掉胃口,浪费时间这一点,他就已经挺厌烦的了,但白乘归没有表露什么,只是依旧说道,“不知卞少东家谋了个什么官位,花了多少钱?”
“也是一个知府,花钱嘛少说也有上万两……”卞星洲被带偏了,努力纠正过来,“不是,那个谢家……”
“太贵了,少东家是做商人的,必然会做生意一些,能否少些?”白乘归只装作没听见,只是往这事上面扯。
“你要是愿意,可以给你便宜一点啰,我这肯定比常知府那好些,没有那么多中间商赚差价……”在做生意方面,卞星洲是很有头脑的,他努力提醒自己不要掉入坑里,“欸?不是,你真要做这狗官?”
“你不是和那个谢家公子关系挺好的吗?怎么还要上这贼船?”
此话一出口,雅间陷入突然的沉默。
室内几双眼睛“刷”的盯向卞星洲。
卞星洲“哦豁”一声,完球,露馅了。
白乘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正要喝时,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尔后悠悠道:“卞少东家,我想你误会了,我并不认识什么谢家公子。”
“你不认识谢晖?”卞星洲见事情败露,干干脆脆地破罐子破摔:“那你怎么听见谢家就来了?我不信。”
白乘归叹了口气,“卞少东家,我以为你是要拿谢家的事透露我什么……怎么?难不成不是我猜的那样?”
“你们不是要用舞弊的办法帮人谋取官身?”白乘归眼里适时地流露出疑惑,“然后暗中贿赂吏部官员给人分配官职?”
“你你你!”卞星洲看着白乘归轻描淡写地说出如此滔天大罪,又暗自思索是不是自己猜错了,可是不对啊。
卞星洲转头把枪头指向陈小小,“谢二公子谢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居然装成女子苟且偷生,别以为我认不出你!”
见卞星洲还不死心,想揭他老底,白乘归不在意地喝下一口茶,对陈小小招手,“小小,你来。”
陈小小迈着小步子来到二人面前,乖巧地福福声,“公子,少东家。”声音娇嫩得能掐出水来。
白乘归当着卞星洲的面,伸手捏起陈小小的下巴,像卞星洲展示,“卞少东家,我虽然并未见过谢公子,不知他长相与小小有多少相似,但小小绝对不是谢公子,因为,她是女的。”
陈小小闻言,骄傲地挺起胸膛。
“不可能!”卞星洲不信,猛地伸手抓向陈小小的胸,“谢晖!你还要不要脸!”
“嗯嗯嗯?怎么怎么……是……是、是……软的?”掌下柔软的触感,让卞星洲瞪大了小小的眼睛。
……
一派死寂后,陈小小发出穿破云霄的尖叫,“登徒子!”
……
卞星洲目光呆滞,脸上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发髻都被扇歪了,两行鼻血蜿蜒而下,口中还在念念有词,“怎么会是女的,我不信……怎么会是女的,我不信……”
阿适在一旁安慰哭泣的陈小小,什么不要脸的流氓、王八蛋都骂了出来,来宝还在以茶代酒尴尬地替自己主子赔罪。
雅间里的人,已经疯了一大半,可是目的还未达到。
白乘归用力放下手中的茶盏,清脆的响声惊醒了所有人。
“卞少东家,现在能好好给我说说狗官这件事吗?”
“我不信……啊啊……”卞星洲终于恢复了理智,“这个啊,挺难解释的,其实你知道了除了惹祸上身,也没什么用。秦王你知道吧?”
“秦王……”主菜终于上桌了。
“朝廷如今正在查帐,秦王以前挪用了不少银两,如今急缺钱财,所以想卖出一些官职填补亏空。”卞星洲轻摇折扇,散乱的发髻和脸上的巴掌显得格外好笑,“至少明面上是这么说。”
“那个赵深便是秦王派来的话事人,而常知府嘛,就是联系大小商贾的说客啰。”
“常永丰那老贼,早就和秦王府有联系,只不过如今摆在明面上做旗子罢了,让大家看看他现在的荣华富贵,知道投靠秦王的好处。”
这些倒是和谢晖说的大差不差,白乘归喝下一口茶。
“不过,”卞星洲话锋一转,眼里冒出精光,“白公子,你早就在秦王面前挂了眼。”
“为何?”白乘归皱起眉,不明白最后怎么还和自己扯上关系。
卞星洲呷了口茶,“这我不知道,反正听说和你们桃李酒坊有关,如今你拒绝了他们的招揽,惹恼了赵深,恐怕他们还有后招。”
“原本以为你和谢公子……相识,便是缘由。”卞星洲停顿了一下,偷瞥了一眼陈小小,被陈小小瞪回来,只好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想到居然是个误会。”
迷雾应接不暇,白乘归要在这种环境下保全自身以及桃李酒坊,不会是简单的事。
叹了口气,白乘归又开口,问出他此行的目的,“按下桃李酒坊不表,你们南安银庄又是怎么想的?”
即使秦王四处拉拢的人不在少数,南安银庄绝对也是占大头的一个。
“这个嘛……”卞星洲哂笑一声,“因为我爹娘啰,他们希望作为儿子的我能做做官,光耀一下门楣。”
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幽幽的,像一只鬼,“而且,南安银庄,只站在赢家那边。”
“赢家?”白乘归忽然想起谢晖说的那些话,“你们是觉得小皇帝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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