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那个小子，是在追你吧？”钱晶晶满脸八卦，不忘往嘴里塞了一块果脯。
晴波不得不提醒她：“这包果脯过期了。”
而且是她的祭品。
钱晶晶想说话，结果把自己呛到了，不由一阵剧烈的咳嗽。
晴波只好放下手里的CT片子，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给她顺气，又顺手打开冰箱，从里头掏出一盒巧克力，“吃这个吧。”
即使是在美女如云的D大，晴波也极受同学们的喜欢。她家境优越，多才多艺，性格却十分平易近人，活泼可爱。
钱晶晶是她高中时的同桌，又一同考进了D大，只是晴波就读的是D大分数最高的医学院，钱晶晶则是外语学院的。
两年前，钱晶晶本科毕业，幸运地在离家不远的小学谋得了一份英语老师的教职，周末双休，还有寒暑假，就是新老师要兼任班主任，一群小皮猴怪折磨人的。
为此钱晶晶没少和晴波吐槽。不过正在读博士的晴波显然比她更忙，一周要上六天班不说，还时不时要熬夜跟着做手术。
钱晶晶嘿嘿地笑道：“每次觉得我已经很惨的时候，就会想想宝贝你，然后心情就好多了。”
晴波不免横眉怒目，斥责她没良心：“把巧克力和牛□□还我！”
说完这句话，不知怎么却神游天外了一刻。钱晶晶顾着大快朵颐，倒是没有发觉晴波的异常，一口牛□□一口巧克力吃得不亦乐乎。末了，才擦擦嘴，无比真诚地道：“只能在厕所里还你了。”
晴波说：“她也说过这样的话。”
“他？谁啊？那个姓孟的小子吗？”钱晶晶满脑子粉红泡泡，立刻联想到了最近总在晴波面前献殷勤的年轻男人。据说孟实孙和晴波青梅竹马，从幼儿园到初中都一直黏在一起，后来孟家举家移民去美国，快上飞机的时候，孟实孙还抱着晴波痛哭，让她等自己回来。
这情节跟偶像剧似的，钱晶晶心里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她毕业之后就留在D市，还住在家里，虽然房租水电全免，一日三餐俱全，却难免要遭受父母催婚的压力。
晴波又富有、又漂亮，还讨人喜欢，本来追她的人就能从德国排到法国，现在还天降一个帅气温柔的竹马小哥给她，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嘛！
想到这里，钱晶晶跳到沙发上，一把搂住晴波的脖子，哭哭啼啼地道：“亲爱的，就算你谈了恋爱也不要忘了我好吗？以后我还能来你家蹭饭不？”
晴波有一手好厨艺，钱晶晶周六日不加班的时候常厚着脸皮到晴波家吃饭。
晴波却有小半日没说话，直到钱晶晶发现不对劲儿，慌忙撒开手，这才发现晴波的脸色有些发白。
“对，对不起啊，”钱晶晶感觉自己的手脚都快不会摆了，连忙关切道，“你这是怎么了，晴波？”
晴波缓了一会儿，骂了她一句：“知不知道现在博士生的颈椎都是很脆弱的？”
钱晶晶刚才真是被吓坏了，一溜声地道歉，“哎唷，看我，对不起，对不起啊。”
“不过，”钱晶晶不解，“你这年纪轻轻的，颈椎就不行了，那还得了？有没有去医院看一下啊？”
说完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晴波是医学生，虽然是泌尿科的。
“没什么，”晴波的神色却淡淡的，和往日的甜美张扬截然不同，钱晶晶有那么一霎那都觉得自己不认识她了，“小毛病而已，不用专门去看的。”
“这怎么是小毛病！”钱晶晶急了，骂她，“哎唷，你一个医学生怎么还讳疾忌医呢！”
“不要嘛，”好在不过片刻，晴波又恢复了原本明媚娇憨的模样，像只波斯猫一样懒洋洋地抱着沙发靠枕，嘴里抱怨道，“现在去医院看病总觉得是在加班，而且遇到教过我的老师怎么办，肯定会让我自己开药方的。”
钱晶晶完全不明白晴波说的这些和她不去医院看病有什么关系，但晴波就是咬定了只是小毛病。
“待会儿我和叔叔阿姨说！”宛云意外逝世后，周父周母对每一个来家里做客的同龄女孩都十分慈爱。钱晶晶和晴波快十年的情谊，周父周母早已将她视作了半个女儿。
刚才还在撒娇打滚的晴波神情却又冷淡了下来，眼神中有种钱晶晶看不懂的莫名的情绪。
“不会的，我爸我妈也觉得这是小毛病。”
钱晶晶不由道：“晴波，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啊？”晴波一愣，看向她，笑着反问，“哪里奇怪了？”
“说不上来，但感觉很奇怪。”钱晶晶还在喃喃自语。
不过这一天晚上，钱晶晶还是没能留在周家蹭饭——晴波有约，孟实孙开车载她到海边吃私房菜。
孟实孙来接她的时候，钱晶晶还不忘在边上念叨，“那个谁，你别忘了带我们家晴波去看看颈椎，她脖子不舒服。”
没想到，孟实孙脱口而出的却是：“我记得宛云颈椎也有小毛病。”
钱晶晶知道晴波有个早逝的姐姐，也知道这个姐姐叫宛云，不过她没有和宛云接触过，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听到这话，下意识的反应是：“双胞胎嘛，就连生病，也是相似的。”
孟实孙第一次和女生约会，有些紧张，刚想问晴波要不要听他的车载CD，坐在后座的晴波却先问他道：“你怎么知道宛云颈椎不舒服？”
孟实孙有些诧异，“这不还是你告诉我的吗？哦，对了，你失忆了。”
晴波抿了抿唇，接着追问：“我确实不太记得了，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来着？”
乖宝宝孟实孙虽有些不解，但还是一面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路况，一面努力地在自己可怜的15岁之前的记忆里搜刮——
“不是你和我说的么？你姊姊每天都趴在书桌前偷偷写她的小说和诗歌，把脖子都熬坏了。”
晴波说：“我不记得了。我还和你说过其他的什么和她有关的事吗？”
“啊？这个问题就太大了吧，”孟实孙愣了一下，“那时候你很喜欢和我说你姊姊呀——哦，我发现了一件事。”
孟实孙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晴波沉浸在往事中，并没有抬起头。
孟实孙道：“我发现，回来这些日子，你每次提到你姊姊，都坚决不叫「姊姊」的。”
不过很快，他又接着道：“你小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不肯管宛云叫「姊姊」。这些年过去了，一点变化也没有。”
晴波觉得自己不过比宛云晚出世十分钟，又比宛云聪明许多，仗着父母师长的宠爱，从来不肯管宛云叫“姊姊”。
两人点了几个菜。菜单上有一味白灼海螺本是店家的招牌菜，老板娘也向两人大力推荐，孟实孙却想起一事，“宛云好像就对螺肉过敏，会不会你也不能吃？”
到底是分隔了许久，孟实孙也有些不大肯定晴波的口味了，但想到刚才钱晶晶说的“双胞胎就连生病也是相似的”，不免多提了一句。
晴波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还记得宛云对螺肉过敏啊？不过晴波是不过敏的，而且很爱吃，每次外出聚餐的时候，都喊着要点这道菜，一家人只有宛云吃不了。”
“啊？”孟实孙不意晴波会这么说，一时半会把握不住晴波的想法，小心翼翼地道，“你小时候这么坏啊？”
晴波的瞳孔是纯正的黑色，像一眼望不见底的海底旋涡，她微微勾起嘴角，笑容娇媚，语调慵懒：“对啊，我就是这么坏。”
孟实孙看着她的脸，有些羞赧地垂下眼，过了片刻，才问道：“那……要点吗？”
晴波本来跃跃欲试，最后还是作罢：“算了。”
她的语气不无寂寞：“唉，再没有一家四口人一块儿吃饭的时候了。”
孟实孙也不免为这句话感到伤怀。
他竭力回忆着宛云在自己脑海里的印象，却只能得到一个沉默的影子。
晴波太耀眼了，夺走了所有的光芒，所以安静冷漠、又不如妹妹优秀的宛云不可避免地活在了影子里。
“我还记得，”孟实孙回忆道，“小时候长辈们给我们**家和儒家的区别，问我们如果抓到小偷要怎么处理，你说把他们关起来教育他们，直到他们答应不再犯错，但是宛云说——把他们杀了，因为一个人如果犯错是不会真正的悔改的，至多只是伪装。”
“哦还有一次，我们在看电视剧。女主小时候救了男主，男主就此爱上女主，给了她一个绿光戒指，承诺长大之后会娶她，但是戒指被坏女二偷走了，还和男主订了婚。订婚典礼上，女二还问男主，娶她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因为从前的恩情，男主说当然是因为喜欢她。但是宛云说男主说谎了，明明就是变心了，过去的记忆那么久远怎么比得上眼前活生生的人呢？”
“宛云一直有很多奇怪的道理。”不过大多数时候她说出这些都会招来父母的责骂。绝大多数父母都更喜欢天真活泼会撒娇的女儿。
晴波好似也在回忆着宛云，片刻后她问：“如果那个女二事事都模仿女主，她和女主的区别究竟在哪？”
孟实孙不解，反驳道：“那怎么一样？”
晚饭之后他们又去海边的酒吧喝了酒，听了驻唱歌手弹吉他，孟实孙鼓起勇气提出：“要不我们就在酒店睡一晚吧？明天早上好起来看日出！”
他前两日回忆起了晴波小时候的一句戏言，决定践行一番，只是到底没有经验，一直拖到最后才忸怩说出自己的念头。
晴波看了这男孩一眼，笑道：“好啊，不过——开几间房？”
孟实孙的脸瞬间变成了麻辣小龙虾的尾巴，比当红炸子鸡更红，呵斥道：“周晴波，你这个女流氓！”
晴波从小就非常活泼，甚至有点男孩子的皮，没少捉弄孟实孙。不过他也被欺负得心甘情愿就是了。
冬天的日出很晚，两人接近六点才等到了东升的旭日，晴波迷迷糊糊地，听到旁边的男孩背诵演讲稿一样大声地向她表白：“晴波，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晴波当然会同意的。在十四岁的日记本上，周晴波写道：以后男孩子如果不是在日出的时候和我表白，我就不答应！
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世界的宠儿就是如此娇蛮，不需要讲什么道理。
十年来，宛云认真地扮演着这个宠儿，替她考上了她梦寐以求的医学院，如今自然也要替她答应喜欢的男孩的表白。
就这么淡淡的变态，嗯。
走过路过给个营养液吧，孩子没吃晚饭好饿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晴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