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绝对不是什么温暖人心的怀抱,恐惧瞬间涌入脑海,前世爹娘惨死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死前说的遗言就是叮嘱她快跑,捂住耳朵头也不回的跑。
可她还是被抓到了……
沈褚蓝的颤颤巍巍的摸上腰间的手背,温度冰冰凉凉,不慎触及手链,发出熟悉的铃音。
难道今天就是她的死期吗?可她这一世还没活够。沈褚蓝心有不甘又有点愤恨,她还没有问清楚原因,怎么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呢。
脖颈后侧传来鼻尖温热的气息,有些痒,努力想要转过头,背后那东西抱她更紧了,有只手梦游一般的向上探去,掰过沈褚蓝的下巴,不停揉搓她的脸蛋。
沈褚蓝烦躁的别过脸,不管她是人是鬼,在死之前都决计抽它一顿。
她一把拍开不安分的手,趁机转身,对着目标物一脚踹去——
黑暗中传来吃痛的闷哼一声,不明物重重的被砸向墙边,身体又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
年代久远又早已失修的老房子经不起折腾,头顶的房梁在黑暗中吱呀响动,欲要塌了下来,四周已经扬起不小的灰尘。
沈褚蓝咳嗽着赶紧以一种生怕被埋葬在这里的速度夺门而出。
随即“轰”一声响起,房子坍塌了一半。
“我才刚找到的家……”耳边的阿飘欲哭无泪。
沈褚蓝忙安慰她,“还剩一半,可以住的。”
望过去,房梁明显朝一边倾斜了一个角度。
而在那半片废墟中,跃出一道细长的身影,身手矫捷敏捷的跳上房檐,堪堪稳住,没有因惯性而掉下去。少女有惊无险的重重吐出一口气来,靠,差点就死掉了!
她伫立在房顶上顶着凌乱的长发,神情中带着恼怒和警觉,左顾右看,“服了,是不是有人想暗杀我?进屋都不招呼一声的吗?”
“我敲过门了。”底下,沈褚蓝郑重其事的说。
“好吧,没想到有人会深更半夜来敲门。”她默默戴好一顶白色鸭舌帽,眼神颇具怨念的看着她,“你懂那种悲伤难过的感觉吗?当你刚进入甜滋滋的美梦,结果就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踹得差点吐血而亡,梦醒了,睡觉的房子还塌了……”
“你在甜滋滋的美梦里是不是抱住了一个人?”沈褚蓝问。
“你怎么知道的?”她一惊,不禁低声呢喃,暗喜,“难道这不是梦啊?!也太棒了吧……”
“相信我,踹你是有原因的,想让你离远点而已。”沈褚蓝望着房梁上的人。
少女一听,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呆愣许久,紧接表情逐渐迷惑:“我们久别重逢,难道不应该相拥而泣,泪洒太平洋吗?人界的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啊。”
“我们……?”沈褚蓝细细品了品这俩字,“我们才刚认识啊。”
她又借着头顶清幽的月光看清来人,那人个头中高,身着一身宽松的纯白休闲套装,拉链刚拉到一半,刚着急穿好。白色鸭舌帽下压着一头乱蓬蓬的及腰长发,炽红茂密,衬得肤色苍白。
身后背着的是一把挺有分量的长剑,露出的剑柄是木制的,脖子上挂着大蒜圈,做工粗制滥造,似乎是临时拿蒜头一个个串起来的。
沈褚蓝的视线移至她垂在一侧的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红绳铃铛。她随即转身欲要离开,语气平静,“其实,我不是很想和你认识的。”
“喂!沈褚蓝!”少女嗓音带着不满与娇纵,气得直呼她姓名,神情愠怒从屋顶一跃而下,冲去扯住后衣领,“你又想跑?知不知道我上来见你一次面有多不容易啊!”
“你撒手啊!”领口被瞬间勒紧,让人呼吸有些困难,沈褚蓝回瞪她。
“我不!”
沈褚蓝咬牙切齿的说,“你要害我就赶紧的!”
“什么跟什么啊……我怎么会害你!”梨珈瞪大双眸,一脸不可置信,双手掰过生无可恋的脸凑上去,凑得简直不要太近,直视她的双眼,“看着我友好亲切的眼神,有没有与生俱来的熟悉感?你怎么可以忘记面前最可爱的人是谁了?”
沈褚蓝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完全记不起来,“我怎么知道?我跟你又不熟!”听见她手腕的铃铛发出轻微声响,她惴惴然,一把推开她。
“为什么你总是看向我的手边?”梨珈问她,神情中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这是师父亲手为我戴上哒,名为招魂铃。”她还说,“师父曾告诫,当了驱鬼师就回不了头,见了鬼魂也别想再摆脱,铃铛一旦戴上去就永远别摘下来,鬼记性很好的,就算化成了灰,它们永远都会认得你。”
“你的师父该不会就是……”沈褚蓝见她热烈的眼神,心中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师父!你就是我前世的师父啊!想当初我偷偷吐掉了一口孟婆汤,苦等了这么久,为的就是找寻你啊!”少女激动的张开双臂冲过来,又要抱住她。
沈褚蓝躲向一侧,那名少女扑了个空,转身又一个滑跪溜到她的脚边,抱着她的小腿不放手。
“无法理解……”沈褚蓝看着脚边的人,嘴角一抽,上辈子她就算收徒也不可能收这种聒噪的徒儿,不会是骗子吧?
“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啊,我俩认识认识,好再续前缘呢。”少女一脸热切的望着她。
“不是很想问。”沈褚蓝冷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欲走。
“梨珈!我叫梨珈!”少女大方报上名字,急忙扯过她的后衣领,嘴唇凑近她的耳旁,故作神秘的压低嗓音,“不瞒你说,我今生重操旧业,还是一名驱鬼师嘞……”
“恭喜,不过你讲话非要凑那么近才行吗?我的耳朵能听见的。”沈褚蓝推开她,有点受不住她的自来熟。
“悄悄话其想说给你耳朵里的那团东西听。”梨珈对着耳朵里的东西喊,“你准备好了吗?”
沈褚蓝怔住,本来还以为她真就一跳大神的,过来行招摇撞骗的伎俩。
“姐姐,看来你是遇到了麻烦了啊。”梨珈佯装高深莫测,“我刚刚注意你很久了,你印堂发黑,面色惨白,眼神发虚,四肢无力,想必会有血光之灾!”
“……”沈褚蓝差点无语,“胡说八道,我哪有你形容的那么夸张。”
梨珈无比自信打包票,可以帮她把耳朵里的鬼魂逼出来。
沈褚蓝面带疑虑的看着她。
“试试吧。”梨珈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黄色符纸,就挺随意的往她脑门上一拍,“定!”
沈褚蓝下意识觉得有些离谱,一把扯掉脑门上的符纸。
“哎呀,不要打断我施法。”梨珈好不容易用牙咬破了手指,她又重新把驱邪符重新贴回她的脑门,滴了一滴血在上面,随即正色,“再定!”
她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世道如是,光暗相生,善恶两存,不洁之物……何名?何死?何谓?何因?还不速出!”
那张符纸无风自行飘动,接着像是活过来了一般,一伸一缩着离开她的额头,划至半空时四角被撑开,立得笔直。
被浸透的血迹冒起黑烟,逐渐蔓延展开至整张纸,符纸嘶嘶作响,被烧得赤红,流动着火焰般的光泽。
一缕黑气已从沈褚蓝的右耳袅袅冒出,一圈圈缠绕进炙热的符纸。
被紧紧包裹住的纸张得以助燃,燃起一簇幽蓝色火苗,耳朵里的阿飘已附于纸上,些许凄厉的号哭响于纸间。
“别杀它!”沈褚蓝出声制止。
梨珈立即睁眼,伸手抓过半空的符纸,手忙脚乱的将火焰扑灭。
符纸已经化为灰烬,一小堆灰中躺着一团气若游丝的黑色物体。
原来......这只阿飘是一团指甲盖大小的鬼火。
火焰无力的跳动,散发着脆弱而淡淡的光芒。
鬼火一现身哇呀呀乱叫,“你竟然能招来冥火,那是下面才有的东西!”鬼火“蹒跚”着飘到半空,想再次钻进沈褚蓝的耳朵,“你是坏家伙!我要回大师的耳朵里去!”
梨珈及时抓过火焰,捏在手心里恐吓,“再敢乱跑现在就掐灭你,哼!”
“放开我,我要找妈妈!”鬼火挣扎着从手心钻出,飘下,生怕沈褚蓝真的把她丢掉,“除了你,我就没有别的人了……”鬼火死命扒住沈褚蓝衣角,嚎啕大哭。
鬼火语无伦次讲起刚从冥界初醒时的遭遇,她趴在黄泉路边,迷茫的看着鬼魂往往,她的记忆丧失,脑中只依稀记得是要回家找妈妈的。
为了找到妈妈,好不容易才闯出鬼门关,从井盖的缝隙中钻出的时候......那天正下着绵绵细雨,鬼火无助的趴在地上抽泣,雨滴正在一点点侵蚀微弱的火苗。
沈褚蓝撑着雨伞正好放学经过,她蹲下身捡起了这团雾蒙蒙的火焰。
鬼火吓得连忙收住哭声,生怕因为哭声被她一脚踩灭……
之后,沈褚蓝没忍住就将她领回了家。
“你答应过要帮我找妈妈,大师你反悔了……”鬼火大哭。
“没有不给你找,现在不就是在找吗?”沈褚蓝嘴角微微一抽。
“别哭了,只是你钻进耳朵里,姐姐会很危险的。”梨珈托着手心中奄奄一息的火苗,灵机一动,“不如……换我来照顾你吧!”
鬼火心下惊恐,微弱的火苗明明暗暗,“……想拒绝。”
“拒绝无效。”梨珈乐颠颠的开始给她想称呼,“你这团鬼火长得还真不一般,让我想起了……冥界里的一种拇指草莓,像煤炭,粉渣渣的,尝起来真难吃,不如......叫你黑莓?“
“呵呵,这名字一听就要倒霉了的样子……”沈褚蓝忍不住评价。
“姐姐,你真的要帮它找妈妈吗?”梨珈指着鬼火问。
要知道,刚才本可以干脆利落的灭了这团火焰,这总比为了一个不明缘由的委托累死累活要强上百倍。
“能超度一只算一只吧。”沈褚蓝看着这位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徒弟”,悠悠道,“毕竟,杀它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只要追缉令一日不消,便注定会有一群鬼前呼后拥,躲在一边伺机而动。摆脱了这只,还会有另一只无缝衔接。身上阴气一旦太重,人唯恐避之不及,而撞上门来的十之**是鬼……”她说着盯上梨珈黝黑的眼眸,“我早习惯了。”
“噢……那祝贺你。”梨珈很是神经大条的一笑。
“祝贺你大爷。”沈褚蓝气结,转身想走,这鬼地方她真是一秒也不想待了。
梨珈笑嘻嘻上前,“这位姐姐,礼尚往来,你赠我鬼火,我再回赠你一个惊喜怎么样?”
夜越来越深,月亮悄悄收拢起光芒,藏进云中。
沈褚蓝闻声回头,余光瞥见身后梨珈的残影,那一头乱如蓬草的长发被压在鸭舌帽下,张牙舞爪的随风飘摆,夜色一深,已经看不清主人的神色。
沈褚蓝不免下意识觉得这“惊喜”该不会就是她吧?
她又见梨珈朝自己走来,未免紧张……
结果......
梨珈胳膊搭她的肩膀,直截了当的说,“附近好像还有一只……更大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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