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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褚蓝处于一种脑袋放空,让肌肉记忆自行带她去上学,昏沉沉的坐在座位上。世界凝成一个方块字:困。
最近睡不好已经不是因为那个噩梦,是闭上眼睛想得全是被白无常劈死的画面,晚上睡觉前血腥的一幕就会在脑海里来回倒带,睡也不行,不睡也不行。
不过,大白天里最好还是别睡,如果睡得沉,阿飘会蜂拥而来,拉扯出沉睡中的灵魂,为了抢夺一具空壳,少不得打群架。
尤其近期她耳边“得空”的这段日子,她周围的鬼魂低语声有明显的增多现象,各种阿飘在她身边纠缠,威胁恐吓。
沈褚蓝忍着一天的睡意,一直忍到临近放学。
课间,沈褚蓝如往常对阿飘作熟视无睹状,半梦半醒的拿着水杯,晕晕乎乎的途径走廊,又途径到隔壁教室门口……
再慢吞吞途径身侧的三两女生和一个抱着书包,被她们围着推来搡去的短发女生……
她听见耳后窃窃私语间时不时的偷笑,随即响起一声短发女生摔倒在地时的惊叫。
光天化日玩校园霸凌,就不怕被人看见,沈褚蓝往后退退退,退了几步,一转头,面无表情看向她们,“我马上去告老师。”
这群女生闻声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将目光投向了她。其中一个梳着双丸子头的泡面刘海女生,率先抱臂走上前,“沈棍,你跑这来做什么?”
沈褚蓝只好说,“路过接水。”
女生“切”了一声,语气并不好,“沈棍,你说的话已经没有谁会相信了。而且是唐诺菲自己摔倒的,我们刚刚什么都没做,你又不是我们班的,少在这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沈褚蓝无言,垂着目光,好奇从女生书包中撒漏出来的满地的小米……书包里装得不该是书吗?这都是什么?谁来学校还现煮小米粥的?
叫唐诺菲的女孩已经起身,看样子并无大碍,她留着一头干净利落短发,面容红光满面,一时间朝沈褚蓝讪讪一笑,连说好几个没关系,不要闹大,千万不要闹大。
沈褚蓝认得她,是隔壁班的班长。
另一个长相清丽的黑长直女生上前,上去拉起沈褚蓝的手,也温声解释,“褚蓝,你误会我们了。”
她们跟唐诺菲的关系向来就很好啊,今天只是上自习的时候,唐诺菲不小心将一群麻雀放了出来,好几只,在教室里飞来飞去,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
双丸子头女生接道:“有只麻雀还停在我的作业本上拉屎,恶心死了!你要打小报告,就先告诉老师,唐诺菲她擅自带宠物鸟来班上。”
“等等!”唐诺菲听了,连忙摆手,“家里已经不允许我养鸟了,一定会把它们都放走的,别告诉老师,求求你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被我爸妈揍啊……”
“道歉有什么用?你得帮我重写作业懂不懂啊?快给我回教室写,我没让你抄一百遍算皇恩浩荡了。”双丸子理直气壮的说着,将唐诺菲推回了教室。
沈褚蓝扯了扯嘴角,突然觉得这几个人眼熟得很。
尤其是这个正拉着她的手不放的黑长直女生,她面容清丽姣好,涂着淡淡的唇彩,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沈褚蓝缓缓抽开了手,想了很久,记起了一个名字,何茜雯。
何茜雯是这学期刚转学进隔壁班,她性格不错,初来乍到学会了什么叫广结众缘,很快与人打成一片。她长相秀气,尤其一头保养得到的长发,是用来甩给人看的,有助于发挥玫瑰天竺葵洗发水所带来的清香。
何茜雯的脸上挂着社交式微笑,“我找你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以为你不来学校了……”
沈褚蓝不知道她有什么事。
“问学习,这次考试考砸了呢,我听说你这次模考成绩了,恭喜,这么久没来上课都能考得好,有没有复习的特殊方法?”何茜雯说道。
沈褚蓝没有什么特殊方法,完全就是靠记。
她打小记忆力不赖,可能是老天觉得这个人一生太霉了,给她点了一个小技能,怕她想不开活不下去吧。
这几天上学去又正巧赶上了这月的模拟考试,考试前只能临时抱佛脚狂背狂记,今天成绩出来,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如果不随便应付了事,成绩可能还会更好。
沈褚蓝又想起了一件往事。
何茜雯和她之间明明存在着某种恩怨,所以才会这么对她紧追不放,大约在两月前……
那次,隔壁班的门口横躺着一只萎靡不振的阿飘,行为鬼祟。沈褚蓝不止一次看到,很好奇它是什么鬼种。后来发现它是一只喜欢漂亮女生就走不动道的色鬼,一躺就躺了十来天,死赖着不肯走。
色鬼平时只是半死不活的躺在教室门槛处装尸体,只要见到长得好看的,腿细的直的女生从它的“尸体”上跨过,它就立马来了精神,然后如烟般缠上身,借机揩完油才放人过去。
沈褚蓝一次路过,色鬼还在门槛处睡得挺安详。她又见一个身形娇瘦的女生,一双纤细笔直的腿光滑而洁白,脚下蹬着一双白色高帮帆布,正要踏进门口。
沈褚蓝当时没多想,立即拉住她的胳膊。
当时这个女生就是何茜雯,愣愣的转过头。
沈褚蓝叫她先别进去,踩到脏东西就倒霉了。她的视线投至门槛那。但在别人看来,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已经来不及。何茜雯可能也有些发觉到了怪异之处,不知为何身体冰冰凉凉,脸色不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因为力气尽失,动弹不得。
色鬼被她一脚踩醒,睁开眼便扒住了她的脚,顺着小腿渐渐往上爬,宛如一团阴冷之气搂过她的脖子。
又见这只阿飘已经攀升至她的头顶,欲要往人的七窍里钻进……
沈褚蓝上下使劲摇匀了手中的矿泉水瓶,里面水中参杂了雄黄、白酒等除邪功效的东西,立即拧开了瓶盖,把驱邪水浇到何茜雯的头上……
阿飘惨叫着迅速抽开身,痛得仿佛被浇了一身滚烫的开水,悻悻逃离现场。
而周遭正巧路过的一片哗然——何茜雯当即被淋成落汤鸡。
这一举动对于她来说,就是毫无预兆的袭击,一时间震惊得口不能言,跺着脚尖叫。不是因为那只被赶跑的阿飘,而是雄黄味驱邪水浇毁了一头精心保养的秀发。
……
后来沈褚蓝为这事去赔礼道歉,但她明白,何茜雯打从心底就没接受过。
至那以后,沈褚蓝就算头上顶着好学生的光环,也不会有人来接近了,沈褚蓝在学校的日子渐渐变得清淡了起来。
学校逐渐传出了很多关于“沈棍”的传言,她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风云人物。
旁人说,“沈棍”这外号与其本人甚为相符,既然沈褚蓝姓“沈”,那正好字“棍”。因为在外人看来,她的很多行为举止真的很像神棍,怪异又无法理解。
有人传言,沈棍那双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睛开过光,能看见鬼。有人传言,她就是鬼扮的,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场,但凡靠近一点就会被冻成冰块。
但更多人传言,她不过是个中二病晚期的骗子,靠着精心编就的谎言耍人,乐此不疲。
沈褚蓝知道这些种种谣言出处都出于何茜雯一人暗地里的报复,但对此也心照不宣,也觉得当时确实是因为做法欠妥。
“没有方法,快上课了,我先回教室了。”沈褚蓝看了她一眼,折返回教室。
“下节课是实践活动。”何茜雯跟着随其身后,进了教室,坐到了前桌,转过身,“褚蓝,你最近不会是因为那些风言风语才不来学校的吧?”
沈褚蓝坐在座位上,看了她第二眼,眼神僵冷。
“你总是一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模样,我们又没有得罪过你。”何茜雯突然说道,语气不无抱怨,引得旁人侧目。
“最近有点事。”沈褚蓝低头翻开书本。
“你心里不难受吗?”何茜雯问。
沈褚蓝心里顿感不是滋味了,朋友这东西又不是她想要就能要来的,还得问问身边的一群阿飘大爷答应不答应。
历经那次硫磺水驱邪一事后,沈褚蓝就被彻底边缘化,她表情本来就少,之后更是一副面瘫样,除了钉在座位上写作业就是写作业。
习惯就好,反正学校是学习的地方,正当沈褚蓝颇有些自我安慰的想……
这时,她忽然发觉到周遭阿飘行径有变。
沈褚蓝神情微变,从书本间抬起头来。
察觉到身边一群阿飘已经成群结队的化为黑影,贴在教室磨得锃亮的瓷砖地面上,如长蛇四处游窜,看来成心是想搞事。
沈褚蓝算过距离,距她八十厘米左右算是较为安全的地带,但凡再靠近一点,就会引起一些不怀好意的阿飘的注意。
那是一条很像模像样的“鬼蛇”。
在沈褚蓝的目视中,已经来到何茜雯的脚边,渐渐缠绕上小腿,顺着后背脊攀爬至脖颈处,吐着蛇信子颇为享受的舔舐她的脸颊,似是朝沈褚蓝挑衅。
沈褚蓝转身从书包中掏出硫磺水瓶,迅速拧开瓶盖,起身,对上何茜雯的头顶……
可一时间,只是微微战栗的拿在手边,眼神定定的看着何茜雯脸颊边的这条鬼蛇,拿不定主意。
这时候到底应不应该再泼一遍?
而何茜雯心生不悦,神情愈发古怪的提醒沈褚蓝。
之前把硫磺水泼到她头上的事,她还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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