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褚蓝放学回到家，刚好饭点，今天餐桌上，破天荒的没看见徐梓瑞的身影。

姨母说她有事去了冥界，招呼她放书包吃晚饭。

沈褚蓝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胃口，就率先一个人进了卧室。

来到书桌前坐下，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开了台灯，高强度学习……最近功课落下太多，得抓紧赶上班级进度。

之后……她莫名想起学校里，缠在何茜雯脖子上的那条鬼蛇。

鬼蛇能缠上何茜雯，一半因素是因沈褚蓝引起的，还有一半因素则是何茜雯不知死活的靠她太近。

沈褚蓝有点后悔，早知就该把那瓶驱邪水直接倒到她头上。

这样她也不会有萌生出一种“因为我，她才被鬼上身”的罪过。

反正在学校，她的人缘也不会因为那瓶悬在何茜雯头上，是否选择一浇而下的驱邪水，有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她想着想着，上下眼皮打起架，竟然趴在卷子上睡过去了……

有思则梦，那只烟灰蛇状阿飘如约窜入了梦境。

梦中的何茜雯一张放大版特写正脸，脸色呈青紫，表情极痛苦，正被缠绕在脖子上的鬼蛇勒得快要窒息。

鬼蛇的体型不断地膨胀，很快变为了一条烟灰巨蟒，蛇头处点缀的两颗豆子眼，闪烁着深苔绿般的凛冽寒光。

何茜雯渐渐长开嘴，蛇头正一点点的伸进……进到她的肚里。

“窥蛇”。

这就是这只阿飘的品种。沈褚蓝听鬼蛇自我介绍，蛇说它可以窥见别人的内心，让人吐露真心话。

接着，很快一记刀剑出鞘伴随砍穿血肉之声。

沈褚蓝如释重负。

她见到梨珈再次前来拔剑将“恶作剧”的鬼蛇砍成两截。

可还没来得及高兴。

梨珈抓着半条蛇尾，已抬起眼看向了沈褚蓝……

这一次，眼前梨珈的模样不同以往，一头素白雪发，神情漠然地走向她，再一次缓缓拔出刀来，对准她的脸……

吓死。

沈褚蓝倏然睁眼，起身，满头的冷汗，小睡了十分钟。

做完这个怪里怪气的梦，已是深夜。

沈褚蓝缓了缓紧张的神色，掏出英语单词本来，又突然想到了什么。

衣兜里还留着梨珈放学时塞给她的驱鬼符纸。

她掏出符纸，展开，以为上面是什么看不懂的鬼画符，结果却像一封血书。

符纸上是梨珈用鬼血涂上的五个歪歪扭扭的红字，笔迹饱含幽怨：

姐姐～对不起～

不得不说，大晚上看有点瘆人。

沈褚蓝心情复杂的把符纸团成团，准备丢进垃圾桶，思索了一番，还是忍住，默默塞回了衣兜里。

……

这时，徐梓瑞一把打开卧室门闯进。

她漫不经心的将手边的“物体”往床上抛去，接着去拿桌上的半瓶可乐，狂饮，解了好久的渴。

一口气喝完，长舒一口气，开始破口大骂梨珈这个five！

沈褚蓝煞有介事的回头看她……

徐梓瑞一脸暴躁，说梨珈接个鬼火放学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这东西不是她小宠物么？她跑去哪了？赶紧领走。

沈褚蓝听了，回过头，边写作业边平静的说：“你要是现在叫她回来，我连夜潜逃，这个家从此留给你们，我走了。”她转过身去，后知后觉问，“你去下面干嘛了？”

徐梓瑞指了指床上的这团鬼火黑莓，接这坨玩意儿放学，夜游神都快催爆了，说黑莓在底下等了好久都没等到梨珈来。

徐梓瑞坐回床上瘫倒。天杀的，又是她收拾烂摊子是吧，徐梓瑞都快接鬼火放学好几天了，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你宅家里都快发霉了，每天出去活动活动也挺好的啊。”沈褚蓝云淡风轻的说。

徐梓瑞却对着半空上下浮动的鬼火伸出“魔爪”，欲将其整个捏碎，说得咬牙切齿，“但！谁会给自己增添这样的一个累赘？”

鬼火突然朝她轻轻喊了一声，“妈妈……”

“滚！”徐梓瑞起身，将火焰掐住，沉下声来，“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是谁？”

她怎么就成她妈了？

“因为，你天天来接我放学。”鬼火有些害怕，手中挣脱了出去，语气软软，老老实实的解释，“其它火苗都会喊来接的鬼爸爸妈妈。”

沈褚蓝忍不住笑，回过头问，“黑莓，你现在还记得找妈妈的事吗？”

“找妈妈？”黑莓语气天真带着疑惑，看向徐梓瑞，为什么要找妈？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吗？

徐梓瑞白了鬼火一眼，将火苗甩到一边去，她不接了，往后谁爱接谁接。

见她不理自己，黑莓缓缓飞到沈褚蓝身旁，“大师，今天奈老师教我们写诗啦～我给你念念我写的诗吧。”鬼火的火焰上正贴着一朵小红花，它说着闭起眼睛，大声朗诵：“今天天气真晴朗，让我想起……火锅，串串儿～小烧烤～”

沈褚蓝评价写得不错嘛。

黑莓说还写了一首《我爱喝奶茶》，咳咳～黑莓感情饱满的念给她听……“芋泥啊芋泥～～布丁啊布丁～珍珠啊珍珠～黑糖啊黑糖～仙草啊仙草～晶钻啊晶钻～奶茶啊奶茶～”

沈褚蓝听完，默默回头问，“徐梓瑞，在冥界，奶茶里的珍珠都是人的眼珠子吗？”

徐梓瑞的眼神充斥着嫌弃，她听谁说的，谁会喝这种东西。

“在吃的方面，鬼都吃什么？和人是一样的？”沈褚蓝好奇。

徐梓瑞告诉她，是灵魂状态的话，压根不饿。但如果选择去承载一具皮囊，才会需要吃东西，去保证皮囊不会败坏，吃的都一样。

“鬼和人之间就没有区别？”沈褚蓝接着问。

区别？徐梓瑞想了想，一般来说，‘鬼’就是从人身上脱离出来的一部分，是一团魂魄。所以在构造上，鬼通常是少了个‘物件’的人，人鬼没有两样。

鬼也分很多种，例如阿飘，黑化的厉鬼，鬼差……总之什么奇形怪状的灵体都有。

其中，鬼差是唯一拥有冥府府籍的鬼，若他们选择去承载一个实体，就必须登记。

其它的一些灵体虽然也能做到附身到实体上，但他们没有府籍，是不被允许的。灵魂附身不登记，就是违反冥规。

所以说区别的话，就是鬼可以在灵体与实体两种状态下做到切换自如，可以随时随地脱离肉身的控制，变成21g轻的灵体，不老不死，超能力就是飘～

“那肉身是怎么来的？不会衰老腐烂吗？”

“得到一具肉身又不难，随便去哪块坟地刨一个回来，吹吹土，定期打扮打扮，就可以用了啊。”徐梓瑞随便一说。

“原来鬼差也跟二流子阿飘一样的德性。”沈褚蓝腹诽。

“开个玩笑。是去皮肉司买的，正规购买途径。”徐梓瑞说。

“那我的肉身，也是去皮肉司买的？”沈褚蓝想起先前梦胚胚告诉她的，她其实根本没有投胎。

“不，买一赠一的。”想徐判官当年……花了四百冥币买下一具肉身去往人界，然后鬼商就顺便送了一个襁褓婴儿的。拿到手一看，我靠，真他娘丑。

商家说别急着扔，养养看，有时候附身的灵魂会具备某种扭转乾坤之力，让皮囊越养越顺眼。

她养着养着，沈褚蓝也就变成了一般好看嘛。

沈褚蓝长“哦”一声，认真想了想，回嘴道，“不对，你才是那个赠品吧。我明明比你顺眼得多。”

徐梓瑞斜了她一眼，“呵。”

沈褚蓝已经写完了作业，收拾好了书包，关了台灯，来到她的床边坐下，“既然我的肉身是皮肉司那造的，无父无母，灵魂没有投胎，还中了鬼的耳语追缉令，经常伺候阿飘，帮他们寻回记忆，我算半个鬼差吧？”

“不算。”徐梓瑞直截了当的告诉她，“我之前说了，鬼差只有两种出处，你都不算。而且你的魂体也无法做到自行脱壳，也不是鬼。你只是……被鬼下了诅咒的可怜虫。”徐梓瑞看着她的眼睛。

“那这种诅咒，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沈褚蓝有些泄气，接着问。

“有。”徐梓瑞告诉她，耳语追缉令是恶灵凭借一种极深刻的情愫，才能起效的。那就试着去找到那只下咒的鬼，它想生生世世杀你，那中咒者就做驱鬼师，在轮回之中一遍遍反杀。

灵魂这种东西确实被冥规保护不得碎裂死亡，但是可以重伤，沈褚蓝伤它够重，灵魂养得时间就够久……说不定就能趁着这空档期苟个两三世。

“我想要的办法是彻底化解，不想再与恶灵有任何纠缠。”沈褚蓝说。

“那就化解恶灵要杀你的执念，用爱感化握手言和，这种几率极低。而另一种，想办法让它忘掉这个执念。恶灵忘了，它就不会来杀你了。”徐梓瑞说。

“明白了……”……半晌，沈褚蓝面容沉静的缓缓问道，“能讲讲，什么是感知存续机制吗？”

徐梓瑞发现她今天问题特别多。

沈褚蓝听孟婆说，感知存续机制可以让鬼差喝汤去忘却记忆。梨珈在喝汤之前是白无常，一只带有极端情绪的恶鬼，完全有实力对人下咒。

她想弄清楚，梨珈因为什么对她下咒？又因为什么喝汤？为什么喝了汤后才来见我？

“看来你已经打心底默认，梨珈就是那只给你施咒的恶鬼。”徐梓瑞懒洋洋的开口。

除了她，沈褚蓝暂时想不出第二只鬼。

“世界上中了耳语追缉令的人有很多，下咒的恶灵也很多……你这一世还长，还会面对各种前仆后继的鬼魂，有可能，真正对你下咒的恶灵正藏匿其中。而且梨珈已经恨不起来了，她更不是白无常，对谁都构不成伤害。”徐梓瑞说。

“你只需告诉我，梨珈当初喝汤是否是因为这个机制？”沈褚蓝静静的说。

徐梓瑞看着她神情愈发变得幽然，意味不明，半晌，开口，“告诉你也无妨。”

毕竟沈褚蓝的囊息最终也会被喂给幽冥火湖……什么都不会被剩下。

“没错，鬼差选择喝汤，大多因为感知存续机制。”徐梓瑞又说，“先从记忆的来源谈起，你觉得，生灵体内记忆碎片的来源大致可以分为几种？”

她比了一个“OK”手势：“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