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山雾还没有散尽,雾蒙蒙的山林阻挡了易安的视线。
易安手里攥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背上背着个破旧的箩筐往山坳里走,睁大眼睛四处搜寻可能存在的药草。
她努力回想爷爷给她灌输的草药知识,和看过的基础医学课本的内容关于跌打损伤以及消炎杀菌草药的样子。
“蒲公英叶子捣碎了能消炎,紫花地丁专治磕碰伤,还有种贴地长的活血丹,梗子掐断会冒白色的汁......”她边走边嘟囔出声。
她的这点知识储备还是每逢寒暑假去乡下跟爷爷学的,她爷爷也曾是个赤脚医生,改革开放后就在乡下开了个小医馆。
后期她上了大学也翻阅过医学的基础书籍。
可山里的草长得乱七八糟,纸上谈兵终归是不太够用。
蒲公英的绒毛被风吹得四处飘,她蹲在坡上翻来覆去的对比,叶片形状、花瓣颜色,生怕认错了带回去害了人。
手指被锯齿草划出道血痕也没察觉,直到摸到株贴地而生的匍匐茎,掐断后果真渗出水珠,叶瓣边缘的圆齿和记忆里的活血丹对上号,她才松了口气,连泥带根挖了半筐。
再往前几步,几株开着不起眼淡黄色小花的仙鹤草也被她小心采下。
回到牛棚时,日头已经西斜。易安顾不上休息,立刻着手处理草药。
易安去村里打了一罐井水,把草药洗得发白,找了两块块平整的石头,将药草一并放到石头上,用另一块石头耐心地捣磨。
石与石沉稳地撞击,发出笃实声响,草叶的汁液和微辛气息随之弥漫开来。
薛筱诺靠在墙边,望着她专注的侧颜,一种奇异的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药泥终于备好,易安走到薛筱诺身边小心翼翼掀开她的裤腿,将昨晚缠绕的布条解开,伤口暴露在空气里,筱诺忍不住痛哼出声,易安立刻低声安抚:“忍着点,草药敷上应该会有点刺痛。”
她眼睫低垂,屏住呼吸,用一根临时磨平的小木片,将深绿微凉的药膏及其小心地敷满肿胀的伤处。
薛筱诺死死咬着唇瓣,在药泥敷满伤口的瞬间,她紧绷的肩线猛地一松,一声悠扬的叹息从唇间逸出:“......凉......”
那折磨人的灼痛感,仿佛被一股奇异的清泉温柔漫过,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喘息。
易安此刻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好了,明早再换新的草药。你这腿还好是没有伤到骨头,皮肉伤也好的快一点。”她再次用洗净撕开的衣服布条,将敷好药的伤处仔细包扎固定。
薛筱诺靠在墙边手指无意识地拨弄包扎好的布条,她声音低哑对易安道:“谢谢你,易安。”
“嗨,不用谢,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薛筱诺同志。”她摆摆手,对上薛筱诺感激的视线,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怎么说我们也是共患难的同志嘛,以后我们还要住在一起,总要互帮互助才行,你也不用太客气,不用总说谢谢。”
易安本就是个阳光开朗的性格,昨晚的穿越经历太过匪夷所思,导致她一天都比较沉闷。又经过了一天与女主的相处,把薛筱诺当成了这个世界交到的新朋友,又把人拐到了身边,心里的不安感稍稍稳定,她就又开朗了起来。
“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东西在知青点啊,我们要不要去拿一下?以后这个牛棚就是我们的小窝了,这还得修缮一下,我虽然在这住着,但是没有和村长说,哪天村长也不让我住了,我们就又没地方住了,所以还要去和村长去把这个牛棚租下来......”
薛筱诺看着易安灿烂的笑容,听着她叽叽喳喳的说着后面的规划,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也不知道一时恍惚答应和易安一起住是不是正确的决定,在知青点除了会遭受阴阳怪气的排挤之外,至少吃住是不用愁的,易安连这个破败的牛棚都还没有确定是否能长期住,真是有些后悔答应的太快。
“知青点是要回的,被褥什么的都需要拿一下,还有分给我的40斤粮食还没有吃完......”
咕咕~也不知是谁的肚子叫了起来,正好应和着知青点的粮食。
易安摸摸自己肚子,又看看薛筱诺的肚子,问道:“饿了吧,要不我们先去知青点把粮食要回来?”
说完脸上染上一抹薄红,这毕竟是薛筱诺的粮食,自己把人拐到身边还要用她的粮食养自己,怪不好意思的,可是这个牛棚家徒四壁的,原主什么也没给自己留。
薛筱诺看着易安脸上泛起的红晕,有点好笑,易安还会害羞?
“今天有点晚了,明天再去吧,明天去把东西一起都拿过来。”
“好,那明天再去吧,我陪你一起去,我下午采药的时候顺便采回来点野菜蘑菇,正好能充饥,我去打点水煮一下。”
易安突然兴奋起来,她今天上山的时候再一颗老树底下,找到一些刚刚冒出头胖乎乎的地皮菜,还捡了点荠菜和野茼蒿,可谓是满载而归。
她把采来的荠菜、野茼蒿嫩尖和地皮菜仔细清洗干净。荠菜的清香、野茼蒿的特殊香气和地皮菜滑溜溜的触感,让她心情大好。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村民有野菜......”
回到简易灶台边,易安先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用油纸包了好几层的纸包。
她一层层的打开,里面是大约一汤匙量的、微微泛黄的粗盐粒,这是原主藏在破庙里的“奢侈品”,之前在破庙已经用过一点点了,剩下这些要省着点用。
因为没有刀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把洗干净的野菜稍微用手撕了撕,一股脑放进那个打了水的破瓦罐里。
准备工作就绪,易安掏出打火机,熟练的点火凑到灶台里事先塞好的、相对干燥的细小枯枝和茅草下。
火苗舔舐这干燥的引火物,很快,橘红色的火焰伴随着轻微的噼啪声,欢快地跳跃起来。
薛筱诺原本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被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光亮惊动,猛地睁开眼睛,又看到了易安手中那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打火机。
易安感受到她灼灼的目光,转头对她咧嘴一笑,晃了晃手中的打火机:“高科技点火器,仅此一个!再等一下喔,马上就能开饭了。”她故意用轻松开玩笑的语气带过,这个打火机会经常用到,总要让薛筱诺习惯才好。
她把打火机揣回口袋然后专注地看着瓦罐下的火,不时添几根细柴,让火势保持稳定。
瓦罐里的水渐渐升温,发出轻微的“咕嘟”声。水汽氤氲上升,带着野菜被煮熟的清新香气,开始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慰着饥饿的肠胃。
薛筱诺的注意力也不由自主的看向那袅袅升起的热气,越来越浓郁的野菜香味,充斥在鼻尖,肚子像是不满一样咕咕直叫。
易安看着瓦罐里翻滚的野菜,估摸着火候,拿起那个小小的盐包,用指尖捻起一小撮珍贵的盐粒,均匀地撒进翻滚的汤里。盐粒遇水即化,仿佛给这锅清水煮野菜注入了灵魂。
“大功告成,可以吃了。”易安小心地用两根树枝做成的简易筷子搅动一下,翠绿的荠菜和黑色的地皮菜在乳白色的汤水中沉浮翻滚,散发着香气和淡淡咸香的热气,虽然简陋至极,但也不失为一锅珍馐。
易安熄了火,让瓦罐的余温继续焖煮一会儿。
她找了两块平整的石头当凳子,搬到薛筱诺旁边,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瓦罐端了过来,放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来来来,开饭了。”易安搓着手,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瓦罐,拿起一个洗干净的破瓦片当勺子,先舀了满满一碗递给薛筱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点点小骄傲:“尝尝!小心烫!”
薛筱诺低下头,看着碗里清亮的汤水中沉浮的绿色野菜,小心翼翼地凑近,吹了吹气,然后,极轻、极轻地啜饮了一小口。
滚烫、咸香!一股暖流顺着食道滑入冰冷的胃部,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一种被食物慰藉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她顾不上烫,又急切地喝了一大口,甚至顾不上形象,用破瓦片舀起里面的野菜有些笨拙的送进嘴里,用力的咀嚼着,粗糙的纤维感,混合着那一点点咸鲜,在此刻却成了无上的美味。
易安看着薛筱诺近乎狼吞虎咽的样子,看着她苍白的脸上因为热汤而泛起的一丝红晕,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满足。
她没着急自己吃,只是笑眯眯地看着,眼神温柔得像雨后偶尔透穿云层的阳光。
“慢点吃,小心烫,管够。”她轻声说,又拿起破瓦片给薛筱诺填了些汤和野菜。
薛筱诺的动作慢了下来,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吃着野菜。
易安听着她细微的啜饮声、咀嚼声,默默地拿起另一块小些的瓦片充当碗,给自己也舀了小半碗汤,然后坐在薛筱诺旁边,也小口地喝起来。
“嗯,味道真不错。”易安发出满足的叹息,“荠菜鲜,茼蒿香,地皮菜滑溜溜,再加上我这祖传的‘一撮盐’配方,简直是绝配,筱诺同志,你觉得呢?给个五星好评吗?”
“好喝。”
简单的两个字,在易安心底漾开一圈圈温暖的涟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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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敷药治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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