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渐渐黑透,两人简简单单喝了一罐野菜汤,肚子的饥饿稍稍缓解。
易安满足地咂咂嘴,站起身,手脚麻利地将那个空了的破瓦罐拿到门口清洗。
做完这些,她才真正将目光投向原主之前的栖身之所——她们今晚要住的地方。
那角落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污秽不堪的干草,旁边散落着几块破布和空扁的破布袋。
“吃饱喝足,你先凑活一宿吧,明天我们先去知青点把你的东西拿过来,然后我去找村长租牛棚回来再修缮整理一下这边。”说着她撸起袖子开始动手清理。
她先将那些污秽的破布和垃圾清理出去,然后,她一趟趟地跑出去仔细挑选还算干燥的茅草和柔软的长草茎,抱回来一捆又一捆。
薛筱诺默默地看着她忙碌。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她踩实、铺平地面,然后放上干草,一层层厚厚的铺上去。
易安动作轻快,将干草铺成了一个简易的床,把从破庙带回来的小包袱清空,里面也塞入一点稻草当枕头。
做完这些易安直起身,拍了拍手:“好了,伤员优先!”易安不由分说地走过来,搀扶起薛筱诺,“小心点。”
薛筱诺看着那片厚实的草甸,又看着易安被汗水濡湿的鬓角和沾满草屑、泥点的脸,心底那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
被她半扶半抱地挪到那片厚厚的干草堆上。当身体陷入那片干燥、蓬松、带着草木清香的草甸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包裹了她。
与冰冷坚硬的地面相比,这里简直如同天堂,她忍不住轻叹出声。
“怎么样?还舒服吧?”易安蹲在旁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像等待夸奖的小狗。
“......嗯。”薛筱诺低低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得放松。
易安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走到草甸的另一边,离薛筱诺隔着一点距离,开始为自己也整理出一块地方。
然后整个人就势往上一躺,发出满足的喟叹:“啊——舒服!劳动创造美好生活!古人诚不欺我!”她摊开手脚,像一只放松的猫,全然不顾形象。
牛棚陷入寂静,易安很快就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她太累了,几乎秒睡。
薛筱诺却没那么容易入睡。
腿上的伤口传来阵阵清凉后的微痛,她脑子乱糟糟的,思绪纷飞,这一天一夜经历了太多。悄悄侧过头,打量着易安的睡颜,那毫无防备的样子,与白天忙忙碌碌活力四射的形象截然不同。
夜渐深,寒气更重。薛筱诺裹紧身上的薄外套,依旧觉得冷。她下意识的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易安似乎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一伸,搭在了薛筱诺的身上,身体也自然靠近了一点。
少女身上的暖意隔着薄薄的外套传递过来。
薛筱诺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推开。
但那只搭在外套上的手臂很轻,靠近的体温却真实而温暖......驱散了她周身的寒意。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最终没有推开。在易安安稳呼吸声的催眠下,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疲惫感涌来,她也沉沉的睡了过去。
......
清晨,第一缕微弱的曦光穿透屋顶,落在两个相拥而眠的女孩身上。
易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半边身子有点麻。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一条胳膊正搭在薛筱诺身上,两人靠的很近。
她吓了一跳,赶紧收回手臂,做贼似的坐起来,轻轻活动发麻的手臂,脸上轻微发烫。
她悄悄观察薛筱诺,见她依旧闭着眼,呼吸平稳,才松了口气。
“呼......还好没醒,不然多尴尬啊......”易安小声嘀咕着,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轻声轻脚走出门去。
易安站在晨光里,深深地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脸上重新焕发生机勃勃的光彩。
回到破庙,薛筱诺也醒了。她坐起身,动作还有些迟缓,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茫。
“醒了?感觉怎么样?”
她快步走过来,蹲下身,关切地看着薛筱诺腿上的伤口,“我看伤口恢复差不多了,红肿消下去不少,草药效果还不错。”检查一下,满意的点点头,
薛筱诺看着易安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她指尖不经意的触碰带来的温度,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眼帘:“......好多了。”声音有点沙哑。
“那就好!我们换个药我先去村长家借助牛棚,你在家等我回来,然后再去知青点把你的行李和这个月的口粮取回来吧。”易安站起身,拍拍手,又开始忙忙碌碌起来。
听到“知青点”三个字,薛筱诺的身体又开始下意识的紧绷起来。
易安给她换药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紧张。她直视薛筱诺的眼睛,充满坚定和鼓励:“薛筱诺同志,别怕!咱们正大光明去拿自己的东西!记住,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有我呢!”她握了握拳,做了个充满力量的动作。
薛筱诺看着易安的笑容,听着她充满轻松的话语,心底沉甸甸的石头似乎也被撬动了一点,她沉默地点点头。
“你先在这儿等我回来,我去村长家把牛棚租下来。”
......
去村长家的路上,易安也没闲着。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泥猴”造型,噗嗤笑出声:“哎呀,这形象去谈判,气势上先输一半啊!”
她找了处小水洼,仔仔细细洗了手和脸,又把头发尽量捋顺,扎了个利落的马尾。
虽然衣服还是脏的,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清爽了不少,那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
“嗯,清爽度 10%,亲和力 20%,谈判成功率……未知!但总比泥人强!”她对着水洼里模糊的倒影比了个“V”,给自己打气。
站在村长林大山家气派的红漆木门前,易安深吸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个标准的、阳光灿烂的“营业式”笑容,抬手敲门。
咚咚咚!声音清脆响亮。
门开了条缝,林大山油光水滑的分头探出来,看见是易安,嫌恶立刻爬上脸:“易安?大清早敲啥?有事?”堵着门,毫无让她进去的意思。
“村长早上好!打扰您宝贵时间啦!”易安的声音清脆悦耳,笑容毫无阴霾,“是有件小事想跟您商量商量,关于村尾那间……嗯,暂时空置、处于‘待机状态’的牛棚!您看,能不能租给我?我保证让它‘重启升级’,焕发新生!租金好商量!”她用了点现代词汇,试图显得有文化点。
“啥?你要租牛棚?”林大山像听天方夜谭,嗤笑道,“就你?那地方狗都不去!又破又臭!你有家不回,打公家主意?租金?你拿啥付?拿你……”后面难听的话没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易安脸上的笑容弧度丝毫未变,仿佛没听见那刺耳的暗示,反而眼睛更亮了:“村长您说得对!那地方是有点‘历史沉淀感’,但潜力巨大啊!荒着多可惜,风吹雨淋的,眼看着就要‘自然解体’了,这不是浪费集体财产嘛!我租下来,自己动手改造,保证让它旧貌换新颜,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给村里当个……呃……特色仓库?或者备用牛棚?总比烂掉强嘛!”她语气轻松,带着点推销产品的热情,“租金我现在是囊中羞涩,但我可以写欠条,按手印!或者用劳动抵债!帮村里干活,我力气大着呢!等以后我发达了,保证连本带利还上!”
她的话又快又清晰,像蹦豆子一样,把“修好房子”、“不白占便宜”、“劳动抵债”、“未来可期”几个关键点都抛了出来,还带着一股子莫名的自信和乐观。林大山被她这阳光普照的态度和一堆新词弄得有点懵圈,印象中那个畏畏缩缩的易安完全对不上号。
这时,张桂花扭着腰出来了,一看是易安,立刻嫌弃地捂鼻子:“哎哟喂!大清早的晦气!那破牛棚能住人?想都别想!谁知道她住进去会不会又……”
“妈,爸,怎么了?”林建军的声音传来,他推着自行车,衣着光鲜地出现。
看到易安,他眼底的阴霾一闪而过,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易安同志,又见面了。那牛棚不安全,是集体财产,万一出事,村里担不起责。你还是另想办法吧。”他说话滴水不漏,直接封路。
易安心里的小火苗蹭了一下,但脸上笑容依旧灿烂:“林干事说得对,安全第一!不过您放心,我命硬!而且我保证,改造过程绝对安全施工!出了任何问题,我自己负责,绝不连累村里!白纸黑字写清楚!我只要一个能让我施展‘建筑才华’的小舞台就行!”她故意用轻松调侃的语气化解他扣下的“责任”大帽。
门外,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看,易安真敢找村长借牛棚!”
“啧啧,脸皮真厚…”
“偷儿还想住公家的地方?”
这些议论像针一样扎来。
易安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给自己充了电。
她没有像原主那样瑟缩,反而猛地转过身,对着门外黑压压的人群,露出了一个更加灿烂、甚至带着点顽皮的笑容!
“哟!各位叔伯婶子都来啦?正好给我做个见证!”她声音清亮,穿透了嘈杂,“我易安今天立个Flag!村尾那牛棚,我租定了!自己修!自己住!租金一分不少!年底还不上,我给村里扫一年大街!修不好房子塌了,算我自己学艺不精!绝不给咱杏花村抹黑!大家伙儿等着瞧,看我能不能把那‘狗不理’的地方,变成个‘人见人爱’的小窝!”
她叉着腰,下巴微扬,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架势,眼神里是满满的自信和挑战的光芒。
这突如其来的宣言和过于“阳光”的自信,把所有人都镇住了!
村民目瞪口呆,林大山夫妇一脸错愕,林建军的温和面具也差点裂开。
这丫头……是疯了还是傻了?怎么这么……乐观过头?
就在这诡异的寂静中,老栓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拨开人群:“大山啊……”他看看像个小太阳一样站在人群前的易安,又看看脸色变幻的村长,慢悠悠地说:“那牛棚……荒着也是糟蹋东西。这丫头……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眼神也亮堂,给她个机会试试?修好了,是村里的福气。修不好……她自己担着。总比,冻死个丫头在村外头强,丢人啊……”
老栓爷的话给了林大山台阶。
他烦躁地挥挥手,像赶苍蝇:“行了行了!嚎什么嚎!晦气!”他瞪着易安,语气严厉却松了口:“那破地方,你要住就住!租金,一个月一块!年底给!欠条写清楚!房子自己修!塌了砸了,跟村里屁关系没有!听见没?!”
一块钱!巨款!但易安脸上的笑容瞬间放大,像中了头彩:“听见啦!谢谢村长!您真是慧眼识珠……啊不,是体恤民情!欠条马上奉上!租金保证到位!房子保证修得漂漂亮亮!”她语速飞快,一连串的保证和感谢词蹦出来。
张桂花不情不愿地把那把锈迹斑斑的钥匙丢到易安脚边。
“哐当”。
易安没像受辱般弯腰,反而笑嘻嘻地蹲下,虽然着钥匙没什么用,那牛棚原主早就偷摸进去住了,她动作麻利地捡起钥匙,还故意在衣服相对干净的地方擦了擦锈迹,然后高高举起,对着阳光眯着眼看:“嘿!看这历史的沧桑感!筱诺同志,咱们有地住了!”她旁若无人地对着空气兴奋地宣布。
这举动让林家人脸色更黑,村民们表情更加古怪,老栓爷却捋着胡子,浑浊的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易安站起身,对着林大山夫妇、林建军,还有门外的村民,认认真真、笑容满面地鞠了一躬:“谢谢村长!谢谢栓爷爷!谢谢各位乡亲父老见证!我一定好好干,不给咱村丢脸!”她声音洪亮,充满了干劲。
说完,她不再停留,像只快乐的小鸟,攥着那把象征着挑战与希望的锈钥匙,蹦蹦跳跳地朝着村尾跑去。
阳光追着她的背影,仿佛她不是去住一个破牛棚,而是去开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宝藏。
“这丫头……是不是摔坏脑子了?”
“一块钱租金?她拿头还啊?”
“看她那高兴劲儿,跟捡了金元宝似的……”
“唉,年轻啊,不知愁……”
身后的议论声,易安这次是真没听见了。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牛棚?多好的项目啊!空间比破庙大,位置僻静,改造潜力无限!最重要的是,这是她们自己的地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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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借助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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