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第一中学的梧桐树梢，远处主席台的红毯已经铺开，烫金校徽在七点的阳光下开始分泌滚烫的蜜。祁郁眯起眼睛，看见候场区晃动着无数蓝白身影，像被烈日晒褪色的海浪。他蹲在花坛边给橘猫系蝴蝶结时，后颈突然贴上一片冰凉。

"第三十七次违规投喂。"薄荷味的声线裹着凉意，钢笔在记分本上敲出清响，"根据校规第三章第七条..."

祁郁听到声音，踉跄着往前扑，正好栽进一个带着薄荷香的怀抱。抬头就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

学生会会长江景灿？

会长垂眸看他，目光像在打量什么麻烦物种，那人轻笑一声，像是冰镇苏打水注入玻璃杯的声音。祁郁莫名想起上周便利店打翻的薄荷糖，滚落一地的清凉在他耳膜上蹦跳。

“会长早！”他条件反射露出招牌笑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吃糖吗？薄荷味超——诶？”

江景灿修长的手指拈起一颗糖，唇角扬起标准弧度的微笑。

“谢谢。”

祁郁正要说“不客气”，就见对方转身走向垃圾桶，糖纸都没拆就抛出一道完美抛物线。

啪。

糖果落进桶里的声音格外清脆。

……

祁郁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教室。

“所以……他就这么扔了？”死党陈晨瞪大眼睛，“那可是你珍藏的进口糖！”

祁郁跟他讲述了关于江景灿的事，趴在桌子上，蔫得像晒过头的向日葵：“更过分的是，他扔完还对我笑！”他模仿江景灿那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就这样，仿佛在说‘下一个被扔的就是你’。”

第一节课预备铃响了，祁郁突然灵光一闪：“你说...他是不是讨厌甜食？”

两分钟后，教室后门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祁郁鬼鬼祟祟把冰美式放在江景灿课桌上，附赠一张便签：

「苦的不甜，保证别扔！^ω^」

正在记笔记的江景灿笔尖一顿。

……

礼堂顶灯在祁郁的睫毛上烧出小片光斑。本该播放PPT的大屏突然跳转，他熬夜写的《论新时代中学生责任感》变成了《论光合作用对薄荷糖溶解度的影响》。

"当叶绿体遇到波长650nm的光..."祁郁的虎牙磕在麦克风上，台下爆发的笑声像涨潮的海浪。

“需要提示吗？”江景灿忽然开口。未扣的领口露出一截锁骨，随着话语起伏如同振翅的蝶。

江景灿不知何时站在了舞台侧幕，白衬衫被顶灯镀上一层柔光。他指尖捏着张泛黄的稿纸，祁郁一眼认出那是自己弄丢的草稿——边缘还粘着干涸的柠檬茶渍。

"新时代中学生应该..."江景灿的声线突然卡在麦克风里，台下响起善意的哄笑。祁郁看见他手腕翻转，稿纸背面用荧光笔画的虎牙涂鸦在强光下若隐若现，正是自己去年在他获奖作文上的"批注"。

"就像某些人以为用薄荷糖能贿赂会长。"

他的钢笔尖突然抵住祁郁松垮的领带，"校规第三十七条，公开场合衣冠不整扣十五分。"

祁郁的虎牙磕在话筒上，疼得倒抽冷气："会长这是公报私仇？上周的奶茶..."

"上周你往我杯子放薄荷糖的事还没算。"江景灿突然亮出手机，监控画面里祁郁正踮脚往学生会室门缝塞糖果，"现在解释下，第三十七次违纪和开学演讲的关系？"

祁郁的虎牙还磕在话筒上，江景灿的钢笔尖正抵着他锁骨。黑暗中有人撞到调音台，电流杂音里混进此起彼伏的惊呼。

"电路故障！"有人喊。

祁郁感觉领带突然被拽紧，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江景灿的手掌垫在他后脑，两人栽进厚重的幕布。天鹅绒布料裹着体温坠落，祁郁的鼻尖撞到对方第二颗纽扣。

"你..."他刚开口就被捂住嘴。

"别动。"江景灿的声音擦着耳廓滑进来，学生会徽章硌在祁郁腰间，"幕布挂钩松了三个。"

温热呼吸扫过耳垂时，祁郁突然想起上周被没收的薄荷糖。此刻他的心跳比那些糖味炸开时还要剧烈，在江景灿掌心跳成不安分的兔子。

黑暗持续了十七秒。

当灯光重新亮起时，祁郁发现自己正揪着江景灿的衬衫下摆，而对方的手正护在他颈后——这个姿势像极了他投喂过的三花猫互相舔毛。

"可以松手了。"江景灿的喉结在祁郁眼前滚动，"还是说..."

他忽然压低声音，钢笔顺着祁郁脊梁骨划下。

"想体验校规第三十八条？"

祁郁触电般弹开，后腰撞到控制台。大屏幕突然开始循环播放江景灿的获奖照片，每张都被画上猫胡子和虎牙涂鸦。

"这、这不是我..."祁郁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江景灿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口，腕表闪过寒光："监控显示昨晚十点，某只仓鼠溜进了学生会机房。"

礼堂后门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祁郁抓起幕布蒙住头就往外冲，却被领带勒住脖颈——江景灿不知何时将他的领带系在了舞台桁架上。

"违纪者要接受劳动教育。"学生会会长翻开烫金封面的记分册，“明天社团招新。”

“我要在烘焙社看到你系粉色围裙。”

梧桐叶的影子在窗台上摇晃时，江景灿的白衬衫衣摆扫过祁郁头顶，37颗薄荷糖在糖罐里折射出彩虹光斑。

"这颗糖纸是6月14日的！"祁郁突然举起一颗，"那天我说要请你喝汽水，结果你把我名字记在迟到名单上！"

江景灿的钢笔尖在登记册停顿："准确来说，是6月14日16:05分。"

祁郁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记得这么清楚，那你当时还说'这位同学请自重'！"

暮色漫进窗户时，江景灿的袖口沾上了祁郁的薄荷糖气息。少年抱着装满糖的糖罐在他身后，夕阳把两人的影子叠成亲密的形状。

"喂。"祁郁突然扯住他衣角，"你其实..."

广播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紧急通知！请全体师生注意，校庆晚会灯光系统遭不明入侵，主屏幕正在循环播放...呃...江会长喂猫照片？」

祁郁手中的糖罐"咚"地砸在地上。

江景灿慢悠悠转身，指尖转着枚银色U盘："你自己说说，这个月往我书包塞了几颗薄荷糖？"

“等等！那张照片是..."祁郁试图转移话题，突然被糖罐里不经意掉出来的荧光便签晃花了眼。

每张便签都标注着日期：

「3月21日晴投喂者更换糖果品牌疑似发现之前的糖纸收集」

「5月7日雨谎称讨厌甜食实际摄入量：8颗/日」

「6月14日多云故意记入迟到名单成功获取校徽x1」

最后那张便签被薄荷糖钉在正中，凌厉字迹刺破暮色：

饲养守则第37条：当仓鼠开始反攻，请用37℃体温进行无害化处理。

暮色中的糖罐在地面骨碌碌打转，祁郁手忙脚乱去接，荧光便签哗啦啦散了一地。他捡起最上面那张，铅笔划痕在「饲养守则」几个字上洇开小片墨渍。

"这算什么？新型学生会黑名单？"他举着便签倒退两步，后背撞开的储物柜里，整整齐齐的十个糖果罐，全是自己被没收的糖的糖纸！

江景灿弯腰捡起："上周是谁在广播站偷吃糖，把糖纸藏在荣誉墙后面？"

祁郁的耳尖在夕阳里红得透亮。玻璃窗映出江景灿衬衫第二颗纽扣的银光，那里本该缀着他上周拽掉的琥珀扣子，此刻却系着用糖纸叠的星星。

礼堂方向突然传来骚动。两人同时转头，看见主楼电子屏正在循环播放江景灿喂流浪猫的九宫格照片，每张都被画上猫耳朵和粉红肉垫。

"这次真不是我！"祁郁慌忙按灭手机，锁屏上江景灿给三花猫梳毛的照片却抢先跳出来——那是他上周偷拍设成的动态壁纸。

钢笔冰凉的触感突然抵住后颈，江景灿的气息混着薄荷糖清冽："校规第三十九条，偷拍学生会会长..."

"是你先收集我的糖纸！"祁郁转身时发梢扫过对方喉结，"还有这些..."他抓起柜子里贴着「3月21日体育课」标签的护腕，正是自己春季运动会弄丢的。

暮色在两人之间流淌成蜜糖，远处飘来烘焙社新烤的曲奇香气。江景灿突然摘下眼镜，常年被镜框遮挡的眼尾有颗小痣。

不得不说，还真挺好看。

随着笑意漾开涟漪："上周值日，有人在更衣室..."

"啊啊啊不许说！"祁郁扑上去捂他嘴巴，指尖碰到对方温热唇角。那天他偷偷把江景灿的银边眼镜换成粉色猫耳镜框，结果被当场抓获罚抄校规。

斜阳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储物柜上，像两株依偎的向日葵。江景灿突然从领口扯出条红绳，祁郁送他的琥珀纽扣正在锁骨间摇晃——内侧用荧光笔写着极小的「7Y」。

"你什么时候..."祁郁的虎牙磕在嘴唇上，想起那天在手工课狼狈打孔的模样。

广播突然滋滋响起：「请江景灿同学速到教务处！重复，请携带上周收缴的...咳，违规物品。」

祁郁趁机抢过糖罐，发现底层压着张校庆晚会报名表。节目名称栏龙飞凤舞写着《饲养员与炸毛仓鼠的日常》，表演者签名处早已并排签好两人名字。

"江景灿！"少年举着报名表追出去，夕阳把走廊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风掀起江景灿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挂着的仓鼠钥匙扣——正是祁郁抓娃娃机战利品。

当最后一道暮光消失在楼梯转角，祁郁摸到口袋里的薄荷糖，糖纸上新添了行小字：「今日投喂量已超标，请用笑容兑换奖励。」

远处传来篮球砸地的声响，混着少年们笑闹的声浪。第一片梧桐叶飘进窗户时，谁也没发现饲养守则背面，还有句未干透的墨迹：

「当小太阳持续发光37天，冰层会自己融化成一汪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