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愿出生商贾,家中资产雄厚,又是老来得一独女,父母倍加宠爱,向来恣意妄为。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凭什么只有男子可以,女子又为何只能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满愿心中不服。
十六岁的时候她花钱买了一个若水县的县官来当——七品知县,她不觉得自己会做得比男子差。
至于她为什么能买到这个官儿,当然是因为若水县这个地方穷得叮当响,没什么油水可捞,巡抚也不到这些地方来,也没上位可媚,于仕途无益,于经济无增,但官位又不可空置。
几番推脱下一个十四岁的女娃说要来买官,真是可笑,但是这么多钱又实在舍不得,那就让她去,若水治理有误正好拿她开涮,最好若水县的人都饿死才好!
但最后的结果却让那些人失望了。
满愿家中有钱,铺桥修路、广修善堂、遇灾则济,三年时间,在她治下的若水县几无盗贼,百姓夜不闭户,俨然大同。
若水县的百姓刚开始并不满于一个女子治理,但眼下不断好起来的生活让他们乐不思蜀。
满愿的下属乡官最不满一个女子居然能骑在他们头上指手画脚,家里有关系的偷偷上告,奈何满愿家中有钱还在朝中有些关系。
满愿父家堂亲二十岁状元及第,受当今圣上重用,如今二十二岁便升任詹事,兼任太师辅佐太子,地方官自然无人愿意得罪。
加上满愿父母溺爱这个老年所得唯一的幼女,即使有些官员不满,直接砸钱让他们闭嘴。
满愿成为县官的第一年,天降大雪,若水县因为早存了冬粮与煤炭,基本无碍,周边各县却惨遭大难。
雪厚道阻,满愿买的粮食与炭火也难以送进来,只能打开若水县的粮仓为难民煮粥发放,又打开县衙供难民休息。
自己的东西无偿给别人,若水县有些百姓心生不满,加上县太爷是个县太娘更加心生怨恨。
“知县,这是我们的东西,凭什么给旁县的人!”到府衙前面闹事的是一个举人,在县里颇有威望,一呼百应,几乎全县的男人都跟着来了。
“人命关天,既然我们有富余,为何吝啬。”满愿看着跟来的人除了领头的举人皆是衣衫单薄让人又添了几盆炭火。
“无论如何,这是若水县百姓们辛苦劳作一年才存下的粮食,怎能知县说用就用,况且今年雪灾来势汹汹,受害者众,知县如此来者不拒,待粮食吃完,我县百姓该如何是好啊!大家说是不是啊!”被举人一挑唆,跟来的百姓们一边缩着脑袋,抖着身子一边举着农具呐喊“对!”
“我们把这群蛀虫赶走!”举人一挥手农民们便举着农具蜂拥而上,满愿的肩膀猛的被撞了一下。
“大家停下来,听我说!”满愿捂着肩膀声嘶力竭地喊。
“我没有提前告知各位就开仓放粮确实不对,但实在是人命关天不得不如此,我向各位保证……”
满愿喊得喉咙疼,只得抓住村民农署的一个人,他深受爱戴,只要把他说通就能缓解八分现在的情况。
“……来年春天,道雪消融,我必定十倍奉还!”
“知县大人可要说话算话啊!”其实凛冬将至,每个人家里怎么可能不藏点儿冬粮和来年的种子,只不过来讨些利罢了。
满愿既已答应超过他们内心的诉求,人们也不再闹事,说着热闹话便回去了,只有举人面带不爽。
冬去春来,气温骤升,雪水快速融化,河水涨位,堤坝没撑住瞬时决堤,淹没了若水县刚刚播下的春种。
河堤旁聚集了整个若水县的人,满愿被捆绑在祭神台的柱子上。
“我何罪之有?”满愿愤怒质问,手里摸索着背上的死结想要解脱。
“妖女执政,天神降罚,我们要将她祭奠河神,以平天怒!”又是那个举人带头。
“祭奠!祭奠!”县里的人都在附和。
满愿面上惨然,不敢相信这里所有人都想让自己去死。
“朱家嫂子,你的孩子得了天花,所有人都要将他烧死,是我找了名医来救!”
“王大婶,你丈夫长期殴打你,是我为你解除婚约,又免你狱刑。”
“梅大爷,你的儿子们无人愿意奉养你,我每月给你救济又勒令威胁他们才让你得以安享晚年!”
“李大娘,你家儿子要被征去徭役,你求我,说你膝下只有一个孩子,是我帮你划去了他的名字。”
“……”
满愿看着现场的人一一细数,这里所有人她都认识,只是此刻又如此陌生。
满愿说到声音嘶哑,泪已落下,慢慢哽咽。
“你们……如今,要杀我!”
满愿笑了出来,不再哭诉,她救的那些人,在家中哪里有话语权,连此刻,满愿都可以看见她们脸上、手上的伤痕。
远处,满愿买的一车又一车粮食粮食送来,同来的还有去年冬天满愿救过的那些人。
“放了满愿姑娘!”他们拿着锄头、铲子上前就打。
奈何满愿将若水县保护得太好了,人人家中都有一把柴刀,插上棍子变成长矛,其他县的人基本上是好几户才能共用同一个农具,此时带来的已经是全村的工具了,但比起若水县还是九牛一毛,再加上他们常年忍饥挨饿,体型瘦小,根本打不过。
日头渐大,风也愈盛,满愿脱水失力,眼前逐渐模糊。
不能晕,我要活下去!满愿强撑着继续死抠绑住自己手的死结。
其他县的人慢慢被制服,若水县的人将他们绑在原地,道,“你们真是糊涂虫,居然把妖女当神女,今日就让你们看着我们如何除了这妖女!”说着就朝着高台上走去。
“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满愿姑娘如此好心的人居然遇上了你们!”被绑着的村民眼睁睁看着那人上前要将满愿投河却救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满愿本已经半晕过去了,听到这个声音睁开眼就看着自己正被拖着往河里去,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想活的念头让她剧烈挣扎起来,那个高大的男人竟也按不住她,其他人见状赶忙上前来帮着一齐按住。
“你们……”满愿已经完全失了力气,连骂也骂不出来,只心中不甘,我怎么会是妖女?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妖女!你们才是妖魔!
但心中纵有不甘,手上却无缚鸡之力,只能眼看着自己被一步步拖到河边。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满愿恨恨地转头,想将这群人的脸全都在脑子里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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