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不想承认，但祁夜此刻非常想让宋歌将他抱到一个无人角落，譬如推开门就会扬起灰尘的器材室，去做一点大人才能做的事情。
但是，十七岁啊！十七岁啊！
祁夜最终在挨了时言一板子计分板后，从宋歌身上磨磨蹭蹭下来。
然后看着程思意往宋歌手里塞饮料，念叨着大人有大量，别和小孩儿计较。那模样像极了给高中班主任暗中塞红包的熊孩子家长。
祁夜往宋歌身旁贴着，然后敏锐发现那正是自己买的那瓶！
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程思意随机触发的灵光一闪。但这次——
“这瓶运动饮料是我买的！我买来给你的。”
祁夜拽着宋歌衣角，神情恳切委屈，还没原地跺脚呢，也依旧把程思悠气得想当场揪他耳朵。像是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非要跟穷小子跑的不孝女老母亲般。
“嗯，我知道。”宋歌说，“看见你去买的。”
好像自己本就属于这个密不可分的小团体一样，宋歌极快地就和三人熟络起来，甚至还约着什么时候下山玩。
宋歌瞥了眼站在最末的付声，笑着应下了一众邀约。
被收养进入家门的流浪犬为什么总是对一切充满敌意？为什么任何同类都会成他的敌对目标？
尤其是但他看见的，是拥有着更漂亮的毛发和能达成主人每个期待的同类。
明晃晃天花板顶灯和书桌灯，也没能将祁夜静下心完成手中的试卷。
只是撑着头，看着终于坐在那把椅子上的人。
哒哒哒——
“我记得，你是叫我来你家写作业的。”
宋歌将试卷翻了个面。
“嗯，对啊。”
呼吸落在他耳边。
“你写作业，我看你就好。”
宋歌微微扭头，强迫自己将视线从祁夜湿润的嘴唇，一路上移到他如鸦羽般的睫毛上。
嗯，感觉还是很糟糕。
“听说马上会有考试。”
“考了会分班吗？”
“不知道。”
“好想和你在一个班。”
宋歌回过头，继续在试卷上写着，不置可否。
时针与分针形成一个九十度夹角。
“你穿衣服做什么？冷吗？”
“送你啊。”
祁夜拿起手机，轻轻捋了捋被勾进衣领里，那又长长不少的黑发。
可好像还是不舒服，他蹙眉摸着耳后。
“我来。”
宋歌靠近，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像是一个即将到来的拥抱。
祁夜浑身紧绷，别开眼，由着宋歌圆润指尖划过他敏感脖间。像是琴师轻轻拂过琴弦，却依旧能引得弦身微颤。
小屁孩，小心我现在就强吻你！
“走吧。”
“嗯。”
宋歌提起祁夜脚边系好的垃圾袋，拎起书包，先一步踏出房门。
夜风混着桂花和身旁人特有的味道，祁夜深吸一口气，向前跳了两步，如初见时那样盯着宋歌，倒行在路上。
“马上就快到国庆日了，假期想去哪儿？”
“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有没有时间。”
“也是，不过我听说思意和思悠他们会去海边，如果可以，我们也去呗。”
宋歌没说话。
祁夜当然知道，这段时间难免会出些事情，宋歌一贯如此，无法保证就绝不会轻易答应。
“不去也没关系，就算是在江城，我也有很多地方可以带你去玩。”
“嗯。”
“好！就这么说...”
“小心。”
祁夜脚跟踩着石块，脚下踉跄，但很快就被有力大手握住手臂，稳住身形。
“吓死我了。”
祁夜打蛇上棍，直接扑进宋歌怀里。
“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宋歌没有回抱，却没再后退拒绝。
“嗯，怕死得很。”
“那就好好走路。”
“可那样就看不见你了。”
“......”
二人走到灯光最盛的大门，祁夜默契地和宋歌拉开一点距离，没和他一起走到司机等候的车边。
准备踏上车的脚尖往回撤了点，宋歌淡淡道：“好好准备考试。”
祁夜站在不远处回了他个wink。
宋歌眸中亮起笑意，钻入车内。
车辆平稳驶出一段距离后，宋歌掏出手机，望着通讯录中的电话号码，大拇指悬在上边片刻还是拨了出去。
“父亲。”
少年按下车窗，山林间清风涌入，将他的眉眼吹得温和又舒展。
-
“祁夜，我已经把你...”
时言话还没说完，祁夜就直接抓过文件夹，上面潇洒地留下只会在红毯签名墙才会出现的龙飞凤舞的字迹。
时言：。
“大明星，正楷谢谢。”
“不客气小粉丝，不要拿去干坏事哦。”
时言刚想如程思悠所言，收拾收拾最近愈发猖狂的祁夜，就看见他开始在过道上做拉伸。
时言沉思片刻，认真道：“祁夜，就算你追不到人家，也不能靠暴力解决。”
就像时言不理解祁夜一大早，就像是要去揍人的冲劲儿来哪儿的；梁雨蝶也不理解，祁夜奔赴考场时，雄赳赳气昂昂步伐是从何而来。
毕竟，梁雨蝶已经接受书香门第老梁家，不可能祖坟老冒青烟这一事实。
每门考试结束后的厕所时间，祁夜都会去，就为多看眼，“恰巧”在那时从走廊进考场的宋歌。
小屁孩就是嘴硬心软啊，挺可爱的。
最后一门考试，就宋歌考场是放得最晚的，但他依旧不紧不慢，好像知道会有人等他一样。
嗯，走廊很空。
宋歌太阳穴凸凸跳了两下。
【你在哪儿？】
宋歌看着如音符跳动的光标，删除了字符。
他握着两瓶矿泉水走到悬空楼梯下时，地上正晃动着一双小腿的影子。
宋歌昂头看去，祁夜捏着棒棒糖的手正随意地搭在铁栏上，在夕阳下像是涂抹在糕点上的柔软奶霜。
宋歌并没有特意放轻脚步，所以他知道祁夜是故意没有回头，在他身旁放着的一根橙子味棒棒糖也能佐证这一点。
他弯腰拾起糖果，指尖转动着看了许久。
“等了你好久哦。”祁夜摘下一边耳机，昂头看他，扬起的弧度像是在索求亲吻一般，“你站那么高干嘛？”
宋歌坐下来，糖果也被他收进了蓝白校服口袋。
“考得不好吗？”
“嗯，好难过哦。”
“你本就该知道。”
“咦，你不会还看过我之前的成绩单吧。”
“成绩单并不属于公民**。”
“真的很难过。”祁夜挪着坐近，肩膀和宋歌的大臂挨着一块儿，“安慰我。”
宋歌看着他慢慢眨动的委屈双眼，轻笑道：“没关系，反正，都不允许窜楼。”
“啊，真是的。”
“实话。”
“要听歌吗？”
宋歌点头。
下一秒，祁夜指背和冰凉耳机就划过他侧脸，耳机塞入那一刻，青春洋溢的英伦男团声线进入到他耳中。
“很老了这首歌。”
“好听啊。”
耳机里少年们的明亮声线，恰好唱到副歌部分。
「Everybody wanna steal my girl
每个人都想偷走属于我的姑娘
Everybody wanna take her heart away
每个人都想偷走属于我的姑娘」
“祁夜。”
“嗯？”
“你好少女。”
「Couple billion in the whole wide world
在大千世界里的几十亿人
Find another one cause she belongs to me
你们去找其他人吧，她只属于我」
“那你喜欢吗？”
“......”
“这首歌。”
“...嗯。”
「Na na na na na na
呐呐呐呐呐呐
She belongs to me
她只属于我」
祁·少女·夜拿下年级第一后，让广播台在学校循环播放这首歌。
“宋歌！！！”
宋歌走出教室，站到走廊边，低头看着将成绩单用订书机别在衣领上，如同一朵大红花的祁夜。
“喜欢吗？！”
下一秒，祁夜如皇家乐团指挥，双臂朝天一振，全校音响齐齐步入副歌。
像是只属于两个人心昭不宣的秘密，得到了千百人的见证，任旁人在惊讶和疑惑中窃窃私语，却依旧只能窥视到细枝末节边角，最后一无所获地悻悻离开。
喜欢。
宋歌撇嘴偏头，挑眉道：“还行。”
喜欢得不得了。
-
祁夜明目张胆的「告白」，压过了他吊车尾逆袭年级第一的话题，当天下午就传遍全校出去——
“哪个班的美女这么有魅力啊？祁夜都当面和宋歌抢起来了！”
“我听说是校花郑于蔚！”
“不对，是程思悠！”
程思悠女士很苦恼，当晚在她家BBQ的时候，就把祁夜卫衣兜帽盖头上，然后一顿猛锤严刑逼供。
“你们这不是坏我名声吗？！”
“程女士，早已在你明明已和本人，时言以及许诺做朋友，却依旧义无反顾和程思意同学在一起后，你的审美名声坏得一塌糊涂了。”
“你懂什么啊！”
“嗯嗯嗯，我不懂！”
祁夜拿着还在滴水的簸箕，正准备给一旁烤串的几人拿去，就又听见程思悠说道：“程思意虽然是个傻逼，但他是块石头。”
祁夜：“...好别致的骂人方式。”
程思悠：“一块会开花的石头。”
祁夜疑惑回头。
“你没发现吗？他永远活得大智若愚。”
祁夜点点头，笑起来。
“我可比某些只会看外表的人强多了。”
程思悠嗤笑一声，继续靠回到沙滩椅上磨指甲。
“你什么意思啊？”
“哦哟，我现在骂人这么高级吗？当着你的面骂，你都没听出来。”
“......”
“你每天跟在宋歌屁股后面，不就是馋人家身子吗？！好几次我看你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不不不，这只是很小一部分，我也是追求内在美。宋歌内在，特别美。他就是条毛毛虫。”
程思悠：“...好别致的骂人方式。”
祁夜：“他会长成一只小蝴蝶，飞遍这个世界最美丽的地方，成为最自由快乐的小蝴蝶。”
祁夜捞了根黄瓜吃起来，刚准备走，程思悠又开口了。
“你真的喜欢他？”
不愧是日后只要钱到位，阿美莉卡防空导弹部署图和发射密码都能弄来的程女士。
祁夜看向宋歌，他正在蹲在程思意身边，给就被烫了个小红点也哇哇大叫的人耐心抹药。
他点点头，说道：“对啊，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他。全世界最喜欢他，全宇宙最喜欢他。喜欢他到灵魂碎裂！意识迷失！宇宙爆炸！”
程思悠微微怔住，也不知道心底深处那点伤心从何而来，最后总结复盘就是被不争气的祁夜给气的。
“滚滚滚！”
“喳！”
除了如常不怎么说话的付声，其余五人愣是把软饮喝出了老白干的既视感，就连宋歌都跟着话多起来，还会插科打诨。
譬如，祁夜手舞足蹈说着他的人生就是《死神来了》北山版时。
宋歌：“Let him finish!”
祁夜：“嗯？没人打断我啊。”
宋歌：“嗯，正是如此。”
回过神后的祁夜，恶向胆边生，当即抓起一把生菜塞进了他嘴里。
宋歌挣扎许久，才笑着把菜吐了出来，在祁夜又想锤他时，一把拽过祁夜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唇边，轻声道：“别说这样的话，很傻。”
程思悠没眼看，低头扶额。
时言：“我的生菜。”
程思意：“声声，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呀！”
付声：“有点。”
“对了，最近怎么都没看到吴语啊？”
“他说什么，北山最近出现了几起不寻常的非自然灵异现象，正在和他的伙伴积极调查。”
“...什么意思？”
“不知道啊，可能这个世界，也并不是只围着我们几个转的嘛。”
散场后，四人走出程思悠家。
程思意留宿，他和程思悠都在对方家里有房间。
时言瞥了眼黏糊一块儿说小话的两人，把目光投向付声，说道：“我们一起走吧，我叫了车。”
车上，时言坐在副驾驶，在确定祁夜已经麻溜地被宋歌全须全尾送回家后，收手机，说道：“祁夜这个人有时候是麻烦了点，但他对谁都好，所以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付声似乎听出了时言的意有所指，回道：“他对宋歌特别好。”
时言斜瞥向后视镜，看着付声藏于暗处的脸，嗯了声：“所以，他现在是宋歌的麻烦了。”
【小麻烦：到家了吗？】
【-：嗯，刚准备去洗澡】
【小麻烦：可以视频吗？】
沉默响彻北山。
【小麻烦：我是说，你洗完澡】
【小麻烦：我又不是变态】
【小麻烦：我洗澡去了】
【小麻烦：你个变态】
视频终于接通，祁夜趴在枕头上，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这么久啊...”
一抬眼，宋歌黑色睡衣的扣子还有两颗没扣上，水珠都顺着他的喉结，一路淌过胸膛，隐于V领深处。
“别昂头了，这是视频，你不在我对面。”
“......”
“还说你不是变态。”
宋歌笑起，露出浅浅梨涡。
祁夜可喜欢他的小梨涡了，真恨不得冲上去亲两口。
屏幕晃动几分，被主人立在了一旁。
祁夜从身后装潢以及宋歌脸上闪动光影，问道：“你在查什么资料吗？”
“怎么这么聪明。嗯，年级第一，当之无愧。”
“少来，年级第二你现在求情已经晚了，你在干嘛？”
宋歌看向屏幕，眉毛微挑，口型道：「不告诉你」
祁夜看着宋歌这幅孩子气的模样，心里不知有多开心，比亲到宋歌还开心，比和宋歌上...嗯，那还是没有。
“你都不问我找你什么事吗？”
宋歌好像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疑惑看着他，反问道：“你只会因有事，才会找我吗？”
好有道理。
“我真的有事儿，我已经定好马上假期可以去玩的地方了。就在江城，一天往返都没问题。”
“嗯，给你个和我的提案，公开竞标的机会。”
“我的肯定是...”祁夜顿住，眯起双眼，“你也在看？”
“嗯。”
宋歌点头，脸上的光线熄灭了一分，随着而来的是屏幕里的他晃动着进出房门。
“约会吗？！这就是约会吗？！”
“Nein.”
“不是哦，那我可以带别人一起去咯。”
宋歌学着祁夜，趴在枕头上，淡淡道：“你可以试一下。”
“嘿嘿，我怎么可能浪费我们...”
“祁夜？”
“嗯？”
屏幕里宋歌坐直了身体，皱着眉举起手机，紧紧盯着自己。
祁夜刚歪歪头，忽然就看见枕头上，出现点点红色。像极了雪地里的飘落红梅。
“哎呀，我都说了让你多穿点，别...”
“我马上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