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夜，你这么做到底对得起谁？！你对得起我吗？！”

祁夜刚进教室，就被满头凌乱的程思悠一把按在，正投屏出期末排名的幕布上。

还不等他回答，程思悠已经薅下插在头上的圆规，直直横在他的脖颈——恰巧是正红字体“北山一诊总分排名第一：祁夜”的投影处。

“亏我那么相信你，结果你就是那个表面说着，‘我没学啊？随便考得！可差了’，暗地里卷生卷死的混蛋！”

祁夜眨巴眨巴眼，不敢惹突然发疯的程女士，只好向一旁的宋歌，投去求救的目光。

宋歌瞪着眼，双手先后指向圆规和程思悠，然后用‘这可是手持武器的程思悠’的表情回答了他。

祁夜完全理解程思悠，从她重男轻女，只希望她和程思意立马喜结连理，让两家公司做大做强的家庭，到她因长得漂亮又时常和包括他在内的男生做朋友，而遭受的非议。

这个非议并不是来自她的同性，相反几乎是所有认识和不认识的女生，都对开朗豪爽的程思悠抱有很大的好感。

而这个好感的部分来源，就是程思悠在被男生嚼舌根，说她不过是长得好看，女生也只能学文，以及她早已在十五岁就完成了“情报学在人际社会中的重要性：从入门到精通。”的自我升级。

从各方面，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好像，有一部分男性从骨子里就觉得，女人只需要漂亮，不需要太聪明。

而像程思悠这样，家世好、长得好和性格看上去又特别容易“把”的女生，天生就戳到了他们痛处。

尤其是在程思悠领着他们几人，把告白失败恼羞成怒的男性丢出去时，高高在上说出的一句——“就这？”

程思悠女士永不言败，全凭成绩排名说话。

所以当自己这个“傻逼”了一年，忽然开窍，一路冲到榜首，被人当着程思悠面，挑事道：“果然男生就是适合学理科，不用学就能轻松碾压每天学到凌晨的某女的。”

这令她精神状态，忽然不是很美好。

祁夜思索再三，认真道：“小悠对不起，这一年是我骗了你。我每天回家都在刷考题，没日没夜。甚至那些游戏都是我找的代打，就是为了迷惑你们，尤其是你。对不起！”

过了好几秒，当宋歌都忍不住开口时，程思悠终于平复了下来。

“程女士万寿无疆！All hail to Yoyo cheng！”

祁夜脚跟并拢，右手猛拍胸口，点头致意。

时言看着步下讲台的程思悠，继续吧看热闹的人给轰走。

他刚想跟祁夜说什么，就看见他撅起个嘴，冲着宋歌抱怨，“你都不帮我，吓死我了！”

时言：。

他转头走到程思悠身边，加入她小迷妹们阵营，安慰她和怒斥祁夜的不道德行经。

晚自习下课铃敲响，班上没几个人动弹，直到寻常保安循例“哄走”走读学生，众人才陆陆续续出教室。

宋歌接受到祁夜眼神，拍了拍等人的时言，二人先一步往教室外走。

不等他们走到门口，就听见祁夜说道：“悠悠可能你适合的并不是理科。”

宋歌拉住准备折返的时言。

时言看了眼他，最后还是跟着走了出去。

“如果你只是为了驳斥‘女生不适合学理’这个原因，而读理科的话。你不需要跟任何人证明什么，越是为了反驳什么，而故意去做并不是你最喜欢的事情，越是中了那些傻逼的下怀。”

教室门外，宋歌对着时言道：“现在放心了吧？”

时言看向他，没说话，却开始挪动脚往外走。

很快，宋歌说出那句，令他停下脚步的话——

“你想聊一下，关于你和许诺的事情吗？”

-

时言从梧桐林离开时，祁夜嘴里的棒棒糖已经吃了大半。

他刚站起身，准备去找宋歌，就被忽然出现在他身后，孩子气地“嘿”一声，捉弄他的宋歌吓了一大跳。

“去死！”

“饶命。”

宋歌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二人就这么牵着手，一直走到监控覆盖范围才松开。

“你和时言聊了什么？”

祁夜当然知道。

“不太方便说。”

宋歌用指尖蹭着他的手背。

和第一次重生如出一辙的回答。

是关于时言的个人**，所以他才不愿开口。

上一次祁夜不知道，在心里置气和很傻逼地吃醋，现在他知道了。

“嗯哼。”

祁夜踩着枯枝影子，没再继续追问。

“你呢？和悠悠聊得怎么样？”

“挺好的，程思悠同学表示，她会慎重考虑我，关于她大学专攻公共关系这一提议，并扬言道，‘就算不转科，我程思悠文理双修都没问题！’”

“很好。”宋歌先一步踩影子抵达他身前，“今天也是你拯救世界的一天。”

祁夜笑起来，眼睛一转，问道：“对了，你大学想学什么？”

宋歌神色微微一动，反问道：“你想学什么？”

“还没想好。”

祁夜耸耸肩。

“嗯，那我也没想好。”

宋歌学着他耸肩。

忽然，祁夜双眼一亮，拉着宋歌手臂，认真道：“日后定能一统全球的程女士，给我们规划好了一条路！你学国际金融，我学会计，我俩一起夺权宋氏，做大做强！或者。就我俩自己搞，给我五年，定能赶宋超沈！实在不行，我给你做假...”

宋歌笑着捂住他的嘴，食指放在嘴边连忙嘘声。

祁夜拿下他的手，问：“你真的不想当霸道总裁吗？每天西装革履，不苟言笑，笑里藏刀，再带个金丝眼镜，可帅啦！”

宋歌摇摇头，牵着他，答道：“你说得那是沈回，池...”

宋歌的话硬生生被截住。

祁夜停下脚步，疑惑皱眉：“你刚想说什么？”

他看着宋歌的嘴唇缓缓张开，说：“迟早所有总裁，都是这一个样子，实在是没什么新意。”

祁夜半信半疑，最后在他清澈的目光中败下阵，长舒口气道：“还以为你知道池教练和沈总的事呢。”

“沈回我认识，池教练也听你们经常提起。他们是朋友吗？”

“算是吧，他爱他，他也爱他，但他们都觉得对方不爱自己，还有个总念叨着，‘明明是自己先来的’惦记嫂子的弟弟。反正也是乱七八糟的。”

“嗯。肚子饿了吗？想吃什么？”

路灯将他们走出圣光大道后，越发亲密的影子拉得长长。

-

宋歌十八岁生日那天，又去找了宋誉，这让错过给他庆生的祁夜满是埋怨。

“好啦，马上跨年，我可以和你一起过。”

宋歌趴在课桌上，二人的交缠在一起手指，被藏进宽大的校服袖口下。

“你说的，不可以再放我鸽子了。”

祁夜用指甲掐了他一下。

“嗯，我们去看烟花，码头那边会...”

“什么时候去？”

“啊啊啊啊啊！”

祁夜下意识操起书本，猛地给出现在他肩头的程思意砸去；好死不死，宋歌恰好抬起地下巴也被他的手撞到；接着，他弹起的膝盖，猛地撞向课桌，书本水杯打翻在地。

一众骚乱，成功引来了程思悠和时言的回头。

程思悠：“你们干嘛？”

程思意：“好疼好疼，没呀，哥在组织我们跨年出去玩呢！”

宋歌：。

祁夜：。

“新鲜。”

时言看着欲言又止，止了又止的两人，缓缓道。

就这样，祁夜心心念念的成年人独处，变成了小学生聚会。

尤其是看着程思意背着大包小包零食，说要提前去占座的时候。

话其实也没说错，今年跨年烟火会最好的观赏点，就是两条滨江路和刚修葺好的两江交汇码头。

祁夜和宋歌下山的时候，还没开到嘉陵江大桥就被堵得不成样，根本不该想更靠近码头的战况。

“早知道不来了，在山上也挺好的。”

“没事。”

宋歌摸着他的手指，像是来着身体肌肤的亲吻。

二人赶到码头时，时言和程思意正在观摩一场顶级商业谈判。

程思悠成功说服了，拖家带口，千里迢迢来江城旅游的男人，把台阶位置让出来，正准备转账。

宋歌出声打断道：“小悠，没关系的。”

买卖被打断，程思悠眼睁睁看着本就不愿让位置的男人青春期女儿，将男人拽走。

“宋歌，你最好是能再给找到一个，不用站着从现在等到晚上八点的位置！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推下江！”

宋歌抿嘴一笑，朝着上码头方向伸出手，酷似酒店迎宾地将程女士恭迎上台阶。

刷卡进入电梯的程女士，闭上了那张谋财害命的嘴；步入从玄关到客厅，长至十米的走廊时，程女士长大了嘴；走到阳台，拉开落地玻璃移门，眼前就是两江交汇，脚下就是码头时，程女士放声尖叫，激动抱住宋歌。

“行了行了。”祁夜拽开她，自己抱了上去，“差不多得了。”

“不错不错，有出息！”程思悠对着他竖起大拇指，“我来点外卖！”

其它人都陆陆续续进了房子参观，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在阳台，静静看着洒在江面上了两道巨大高楼影子。

这房子，祁夜不陌生。

正是那个被程思悠嫌弃宋歌审美跟不上的那个，也是他在另一个平行宇宙中，同居的那一个。

“你生日去找宋誉，就是为了这个房子吗？”

祁夜察觉到抱着他的宋歌，手臂收紧了一分，过了一会儿，他才听到耳边传来嗯声回答。

祁夜打趣道：“看来，宋誉现在很喜欢你，十八岁生日礼物就出手这么阔绰。”

宋歌笑了笑：“算是吧，也是你帮了我。”

“嗯？怎么说？”

“去年，你说想和我在一个班，我第一次主动联系宋誉，关系到后面，在他眼里看来就有所缓和。”

祁夜笑出来，严肃道：“应该的，小说里面都这么写，要帮助有Daddy Issue男主角解开矛盾心结，才能迎来最后的大结局。”

祁夜觉得自己总觉得很到位，但好像，宋歌听完并没有觉得开心，甚至松开了抱住自己的手。

“祁夜，根本就没有什么大结局，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祁夜微微垂下眼，平复心绪后，再次抱上宋歌，撒娇道：“带我去参观一下，好不好？”

宋歌闭了闭眼，点头。

宋歌从书房、影音厅和健身房，一路领着祁夜来到精装后的粉蓝儿童房。

放着小帐篷，书桌以及众多可爱玩偶的房间，瞬间引起了祁夜的兴趣。

他冲了进去，坐在书桌前，感叹道：“这个视角也太完美了，对面就是大剧院！想象一下，以后你的孩子，就坐在这里...”

“我们的孩子。”

宋歌淡淡道。

祁夜微怔，直愣愣看着宋歌走到他身前，半坐在书桌上，拿起桌上玩偶。

“我们可以领养很多孩子，男孩、女孩都可以，不要孩子也没关系。我已经看了些很不错的养老院，这个问题不用担心。”

祁夜咬着下唇，强忍下胸口的阵痛，说道：“宋歌你才十八岁，像这些也太早了吧。人生到最后什么样，大家都不知道。总是会有一些事情发生，或许刚开始看来，是极为糟糕的事情，但到最后，一切都会好的。”

“我很确定。”宋歌将玩偶放下，定定看着他，“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你又为什么觉得，我和你走不到最后呢？”

祁夜沉默不语。

“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喜欢的人，到二十岁，二十五岁，三十岁，我还会喜欢他。”

宋歌站起身，朝外走去。

“走吧，去看看主卧。里面的化妆间可以改一下，你看看是想改成...”

“如果，我们走不到最后呢？”

宋歌的手从门把手上，无力滑下。

“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宋歌你现在才...”

宋歌转过身，胸膛快速起伏着，沉声道：“你又想说，我只有十八岁是吗？好，祁夜我告诉你，无论我现在是十八岁，还是三十岁，我都绝无可能放弃你。你的生命，你的情感，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一部分。”

话语如连珠似地往外涌，宋歌用了好大力气，才隐下一部分没说出口。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呢？”

宋歌反复是被什么恐怖的噩梦缠上，双眼不知觉地涌出湿润水光。

“祁夜，不要说这种话。”

祁夜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如果有一天，我先一步离开你，难道你要殉情吗？难道你要放弃自己的人生，你自己的生活，还有你现在身边的朋友和家人，跟着一个已经死掉的人苦苦纠缠吗？！”

争吵声穿过长长走廊，钻进客厅几人耳中。

程思意想要开口，立马被程思悠塞了一抹布。时言领头，三人走出客厅去往阳台，将滑门关得死死的。

这只能让战火不再蔓延至无辜百姓，但绝不会让它就此停止。

宋歌抓着门，手指用力到似乎都能听见骨骼在咔咔作响。

“你说什么？”

“我说，人生就是这样，总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如果我是你生命中唯一的一个人，那你想跟我一起死也无可厚非！但是现在，你生命中不止是有我，还有他们！”

祁夜冲上前，指着屋外。

祁夜脸上的泪水和令他痛彻心扉的话语，同时如吐信毒蛇般钻进宋歌的大脑。

宋歌祈求道：“祁夜，你别说了。”

“宋歌，你到底在逃避什么？如果，连我这种窝囊逃避了一辈子的人，都能学着去接受命运这种傻逼破烂玩意儿！你为什么不能？你为什么不能！”

“因为我爱你！”

祁夜怔愣原地，泪水再次滑落。

宋歌抬起手，崩溃哭泣着抱住他。

“我爱你，祁夜，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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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