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无牵被眼前的一切震住了,他不知道弟弟为什么会这般暴怒,他也不知道弟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想开口问,却发现自己像失声了一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这才发现,他早已满头大汗,想来是被崔无挂带着恨意的通红的双眼吓住了。
顾姣和严牵牵在门外听到了里边的响动,对视一眼,暗叫不好,连忙打开院门,急急冲了进去。却见得崔无挂紧紧地攥着吴沽的衣领,眼眸中透着巨大的杀意。而吴沽脸色苍白,手也牢牢地抓着崔无挂的手。她二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下意识地看向唯一的旁观者崔无牵,却见对方也只是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严牵牵思考了一番,小心翼翼地开口劝道:“那个……无挂公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般?”她也不知道崔无挂究竟是发觉了什么,引得他这般震怒。虽说崔无挂这人,初始时冷冰冰的,但是熟悉之后,便发觉他也有几分率性,不像是会无缘无故动怒之人。
“来不及了,快回徐府!”崔无挂松开了手,恶狠狠地将吴沽甩在地上,大步向门外走去。又忽的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崔无牵说道:“哥,把这人带走!”
崔无牵无奈地冲着跌落在地上的吴沽说道:“还不走?真要我把你拎着走?”又冲顾姣和严牵牵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二人跟上。
吴沽苦笑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朝门外走去。他未曾料到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内心自是苦涩不已。他轻喃道:“是命么,竟是这般收场……”
又是痴痴地笑了起来:“可我偏偏不信这命,偏偏不信!”
顾姣和严牵牵跟着他身后,看他这般疯魔,倒是心生几分恶寒。她们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刻徐府正发生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
徐府
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偷偷地潜入各个房间,只听得一声闷哼后,这人弓着背走了出来,又走进下一个房间。他时不时向周围望着,似乎是在观察是否被人发现一般。他对着远处的黄衣少女点了点头,目送着她离开。
李若言总觉得这徐府静得可怕,颇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可面前的步惜弱却也没有半点反常之态,倒是不慌不忙地在庭院中沏起了茶,还端着杯子问他可否赏个脸。见得李若言拒绝,步惜弱倒也不愠,只是淡淡一笑,将手中的杯子轻轻地放在桌上。
一黄衣少女端上一盘玉芙糕,不易察觉地冲着冲着步惜弱点了点头,又退了下去。步惜弱用手指捻起一块糕点,又轻轻啜了一小口茶,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尝到了天底下最好的吃食一般。“要结束了啊……”步惜弱放下茶杯,柔声道,“所有的一切都该尘埃落定了。”
李若言见她这般,以为她是在说徐攸秉的半死不活。可他隐隐觉得,事情远非这么简单。他甚至觉得,步惜弱的目的根本不在于徐攸秉,或者说徐攸秉对她来讲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他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只觉得荒诞且又真实。
两人正相对无言之际,忽的见一人踹门而入,正是那崔无挂。
“无挂,你怎么回来了?”李若言站起了身,有些疑惑地看着崔无挂。只见少年汗珠如雨,眼眸中透着火气,像是要把人撕裂一般。
崔无挂没有问答道,冷冷地盯着步惜弱,像是要把对方盯出个窟窿来。他的语气很是冰凉,如同寒冬里凌冽的风一般:“呵,当真是好手段。我倒是低估了你们二人。”
步惜弱见他突然闯进来,心下一慌,暗道糟糕。面下却不显,淡淡地抬眸看向崔无挂:“小崔公子此话何意?我可是一直坐在这院子里,未出去半步。你大可问问我对面的李公子。你不相信我,总得相信他吧。”
李若言机械地点了点头,他心中的不安在见到崔无挂这一刻扩大到了极致。他觉得事情早就超出了他们的预判,朝着一个无法控制的方向驶去了。
“你是没有离开。可是你可以派人离开,轻易地做到你想做的一切。”崔无挂嗤笑一声。如今的他,像是才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一般可怖,稍不注意就攀咬住敌人的咽喉,一击致命。
步惜弱脸色一变,在见到崔无挂身后的吴沽后,更是苍白。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因为内心深处涌泄出来的恐惧,她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认命式的沉默着,等待着一个宣判。
崔无牵喘着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一开口,声音便不住地颤抖:“快……快看看徐家的人可还好。”
步惜弱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不由得咳嗽了几声,眼泪坠坠而出。她的笑声,与她的模样极为不搭,甚是疯魔。“你问徐家人?徐家人可还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崔无挂闭上了眼,似是很疲惫一般:“来不及了,徐家人早就被他们杀了。”
众人大惊失色,皆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我还挺想知道的,你是如此猜到的?”步惜弱歪了歪头,有些不解,“我们的计划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也罢,就让你明明白白地死吧。”崔无挂叹了一口,缓缓道来,“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相信过你二人。至于为什么答应和你们做交易。答案很简单,不过是我们没有资格插手你们的‘报仇’罢了。至于又为什么要回到这里。他吴沽答应过我,不会动徐家的人。而我又凑巧发现,你们的根本目的并不是徐攸秉,或者说你们根本不是为了郝璨报仇,我可说的没错?”
吴沽低声笑了起来,眼眶有些微红:“我可没骗你,杀徐家人的又不是我。”
“的确,杀徐家的人不是你。但是人却是你两人派出去的。我可说的没错?”崔无挂冷笑一声,轻蔑地看着吴沽。想来此人这般,算是计划被发现了后的破罐子破摔。
吴沽是知道的,被崔无挂发现了,自己无非是难逃一个死字,倒不如痛快一些,说话也便不再顾忌几分。“崔无挂,我倒是很好奇。是哪里出了问题,让你这么快就能发现我们是在骗你的?莫不是你不过只是个沽名钓誉之人,又怕徐家责骂,又怕背上‘助纣为虐’的名声?哎真是有趣,装的这么一副正义的模样,不累吗?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了,徐家人已经死了,没有人敢说你什么了。”
崔无挂没有理会吴沽挑衅似的话语,只是淡淡道:“本来我没想那么多,也最多不过是怀疑你二人,不曾想过掺手罢了.可当我看到吴沽你走进了吴家布庄时,我便突然意识到,你们二人并不是孤军奋战,定是有人相助。不过很无奈的是,我走到了你吴家的小别庄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还是到底晚了一步。”
“我去自己家的布庄有什么问题吗?路过也可以进去看看吧?”吴沽嘲讽一笑,像是垂死挣扎一般辩解道。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就像是案板上的鱼,虽然竭力呼吸,可是最终的结局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是,你离开吴家已经很久了。虽说是你自己家的布庄,但是这个时间点去,我该说你心太大,还是有别的盘算呢?”崔无挂心生厌恶,他最讨厌别人拿他当傻子逗弄,说起话来也有些生硬,“你不就是去布庄换了个麻袋么?你早就知道我们跟在你身后,不过我们也没打算藏。真正的徐攸秉被你留在了布庄,派伙计将他送回,然后又为了麻痹我们,换了一个麻袋。所以,我才说你的目的根本不是徐攸秉,你只是想要徐攸秉背上这个黑锅,杀了全家人的罪名是他来承担的。毕竟众人皆知,临安城中飞扬跋扈的徐二少在数日前疯了,做出这般禽兽行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妙啊,小崔公子果真是聪慧过人。想不到你什么都知道啊,算是我败给你了。”听到此处,吴沽大笑着鼓了鼓掌。
“可是,他如何脱身?毕竟麻袋里不是徐攸秉,我们总会发现的啊。”严牵牵脸色惨白,她很难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听到的一切全都是假的,是眼前的步惜弱和吴沽演出来的。她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只是这局布的太大,让她不敢相信,她的心底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所以我才会说,他把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谁会留在哪里看他把徐攸秉折磨得只剩下半条命呢?”
崔无牵、顾姣和严牵牵细细一品,觉得着实如此,不免有些戚戚然。没有一个人愿意自己被人当做棋子,更不会愿意自己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剑。
“你们图的无非是这徐家的财罢了。别装的自己多高尚,还替郝璨复仇?是想恶心谁呢。”崔无挂是真被恶心到了。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图财之人,像吴沽和步惜弱这样的扯着“正义”的大旗图谋钱财的,还是头一回。“也真是够可以啊。徐家这么大的家产,你们两个就想凭自己吞下,心还挺野的。可惜你们算漏了一件事,你们是不是忘了徐大少近日出门谈生意,不在家?”
步惜弱见如今已经算是“大势已去”,也颇为骄傲地说道:“便在他回来的路上设计一些‘意外’,这不挺简单的么?”
“真够无耻的。”顾姣暗啐一声,想她自幼在青城山长大,又何曾见过这般污浊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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