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抬头仰望可以清晰地看到几朵如摄魂怪般的乌云随风飘荡。

顾清从酒店出来，顿时觉得身上有了几分寒意，她看这天气，感觉会下雨，折返回去带了把伞傍身。她出门旅游一般是不做攻略的，到了一个地方，去两个最著名的景点，剩下的时间信马由缰，随便逛逛，看到什么便是什么。

她与接下来要去上班的公司约定了入职的时间，趁着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可以放纵，就选了西安来旅游。来了两天，这个城市并没有带给她多大的惊喜。前天跟了一个当地的小团，去看了兵马俑和华清池，以前总在书本和电视上看到听到人们讲兵马俑如何伟大如何奇迹，然而当她亲眼看到兵马俑博物馆的两辆铜马车和三个土坑时，却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宏伟壮观，即使是一路听了讲解员的介绍，也不能带给她多大的震撼。

要说惊喜还是有的，从博物馆大门进去到展览馆的小路上，顾清听一位年轻的妈妈在跟女儿描绘秦始皇陵的景象。她说在秦始皇的地下宫殿中，不仅有巍峨的建筑、宽阔的道路，还有水银汇流的大江大河，几艘巨大的船只就在这样江河上行驶。

“这是我们想象的秦始皇陵，但一百年内我们都不会开挖它，知道为什么吗？”

女儿想了想，说：“因为它千年不长草。”

妈妈一愣，说：“宝宝，你说的对……”

顾清走着走着，就与那对母女走散了，只记得最后听到的是那位妈妈从秦始皇陵的千年不长草讲到水银有毒。

前两天走的路太多，手机上的步数显示她一天走了将近两万步，今天，她不想太累。上城墙走走的计划没有变，只是时间定在了下午5点，是他定的。

昨晚的那条信息，让她惊讶了很久，王宇航竟然也在西安，而且还知道她在西安。那么昨天中午在子午路，看到她如流浪汉般地在路边捧着一碗丸子汤的，就是他了。

昨天她在陕历博听了2个多小时的文物讲解后出来，已是中午12点，想去找家肉夹馍店尝尝当地特色。她挑的那家肉夹馍店生意太好，别说是座位了，就连从点单到把吃的拿到手，就等了一个小时。若只是点了肉夹馍，她完全可以拿了就走，可是在网上看到那家店的丸子汤的客户评价也很好，就不由地点了一碗，本来点的是堂食，看到人太多，又改成了打包带走，因此还多付了1块钱。当她拎着一碗汤和两个肉夹馍从店里挤出来时，发现自己拎着沉甸甸的汤到处走，实在不方便，心想反正在异地城市，没有人认识她，所幸就脸皮厚一点，在路边吃掉算了。

肉夹馍店旁边有一家药店，店门口有三张铁皮椅子，顾清过去占了两张椅子，一张用来坐，另一张用来放东西。丸子汤有点烫，她把盖子掀开后放凉了一会儿再吃，可能是等的太久了，再加上吃得不雅观，这碗汤给她最大的感受是偏清淡，胡椒味有点重，但料还是蛮多的。她喝汤的时候，有人进药店，总会多瞟她几眼。顾清对此安然自若，选择无视。只是当她喝汤喝得满头大汗，抬起来头歇一歇时，前面的路上一辆车子驶过，后面的车窗摇下来七八公分宽，里面的人露出半张脸，两眼望向外面。顾清忍不住一怔，觉得坐在后座的人仿佛是王宇航。那辆车虽然开得不快，当顾清回过神来时，已经不在视线以内了。

怎么可能会是王宇航？顾清认定是自己眼花，没想到晚上快10点的时候，王宇航发信息问她是不是在西安。

顾清在地图上看到永兴坊离长乐门比较近，就先去了那里。人很多，顾清走马观花地看了一遍，很多东西乍看很吸引人，再看就觉得是噱头。她在“摔碗酒”旁边看着别人排队喝酒摔碗，本想也去排队玩一下，但想到自己不胜酒力就算了。她找了一家网红咖啡店坐下，点了一块抹茶千层和一杯咖啡当做午餐。接下来的时间，她几乎都在这家咖啡店内度过。

坐下来的时光，顾清上网刷微博，看到王宇航再一次地上了热搜。这一次是关于初唐剧组的杀青。他是数天之前杀青的，今天是整个剧组的杀青。剧组的官微放了杀青的相关信息和集体合照。导演在自己的微博上还放了一段王宇航在大漠中的街舞。

视频中的王宇航身着盔甲，束发，脚上是一双将士的靴子，在大漠中的一棵古树下跳街舞。他跳得很随性，明显是休息时的一段freestyle，背景音乐是进行改编过的鼓乐版的兰陵王入阵曲，但拍视频的人水准很高，可能是剧组的专业摄影师拍的。

导演发这个视频的时候，配的文字是：少将军李旭刀耍得好，舞跳得更好。

大漠黄沙，枯草古树，很快网友就把他的另一个舞蹈视频翻了出来进行对比，说时隔两年，小狼崽再现大漠街舞.在两年前，王宇航也曾跳过一段街舞，背景里有沙漠，有千年不死的胡杨。虽然王宇航本人并没有过多地提到在大漠中的那段舞蹈，只在一次采访中简单地说过那是在去青海的旅行途中拍摄的，但神通广大的网友一眼就认出视频中的地点是在青海的格尔木。

顾清把这两段舞蹈视频都看了一遍，发现他最后都是踢起一脚的黄沙作为结尾，只是在最新的那段舞蹈中，还配有手上的动作，一把弯刀从腰间凌厉出鞘。

在对他一系列的舞蹈考古中，顾清对那段胡杨林下的街舞记忆尤为深刻。那不是在舞台，不是在练习室，不是在任何一个有镜头有观众的地方，他是旅行途中跳的，原视频中的背景音乐模糊不清，网友们就自行给他配了很多不同的音乐背景。有人曾给他所有的舞蹈视频进行了排名，把那段大漠popping排在了第二，认为街舞与荒漠、胡杨林结合，体现了一种独一无二的生命力。

顾清看完视频，又看了不少网友的评论，打开微信想给王宇航发条信息，恭喜他剧组杀青，赞一下他的舞蹈视频，但刚打了两个字就停住了。她犹豫了，觉得他们两人的界线是不是有点模糊了，其实他们远没有到朋友的地步。

4点多的时候，顾清从店里出来。天下起了蒙蒙细雨，比她早上出来的时候更冷了。他给她发信息，说他已经从长乐门那边上了城墙。

顾清没想到他会早到，就加快了步伐赶过去。她上了城墙后左顾右看，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他在长乐门南边的第五根旗帜那边，上身穿了一件黑色运动外套，配了一条休闲裤，没打伞，头上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在公共场合，口罩他是一定会戴的。即便只露出半张脸，侧身面向远方，顾清也能一眼认出他。颀长纤瘦的身形，常年习舞练出来的挺拔仪态，使得他不露脸，也能在人群中熠熠生辉。

雨下得稍微有点大，顾清撑起伞，走过去说：“Hi，我没迟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