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盯着手机上自己刚刚发出去的那句话，心里还在估摸着句子里用的英文单词deal有没有用对。她一开始想写交易，但又觉得太直接太不雅观，就改用了英文。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最真实的内心表达，但又不想太过直观地表现出来，就喜欢用英语来代替。虽然自她大二顺利通过了六级并上完了所有的英语课后，就再也没有正式地用英语交流过，但好歹保留了喜欢看美剧的习惯，让她的英语水平不至于掉得太快。

“一百二十号，一百二十号，您的红茶玛奇朵好了，一百二十号……”身后奶茶店的店员叫了好几遍一百二十号，没见人来取货，开始叫下一个顾客，“一百二十一号，一百二十一号……”

顾清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排了两列队伍的奶茶店，摇了摇自己手里见底的奶茶杯，杯底剩了一堆粘在一块儿的黑糖珍珠。关上手机的一刹那，屏幕上显是已经晚上8点多了，她该回去了，要不然就要跟合租的室友卡上洗澡的时间了。她往商场四楼的电梯口走去，把杯子扔进垃圾桶。

租住的小区离这个商场很近，走上十几分钟就到了。天气太热，白天太阳很大，她辞职后就过上了昼伏夜出的日子，每天都要到太阳落山后再出来，先是扔垃圾，然后出去走走，有几次，走得特别远，一口气走到了六公里外的那所高校的东门。

这边连着好几个新小区，但入住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她总觉得比她刚来的时候人多，可能是她最近比较闲，不用再赶着上下班，可以一边在路上晃晃悠悠地走，一边观察车辆和行人。今天进小区比较顺利，没再遇上昨天那条跟了她一路的狗。她见狗害怕，遇上了总想着疾步快走，可步子一快，狗就会追得更紧，昨天她被跟得都快哭了，找门口的保安求救，保安一脸无奈，表示爱莫能助，幸好进了小区，那条狗选了别的岔道。

一进门，她就听到卫生间传来流水声，看来室友比她先回来了。她住的是三室两厅的一套房子，除了她，还住了一对情侣和一个男生。那对情侣是她的二房东，住着主卧，有独立卫生间，她住的是朝阳的一个单间，那个男生住的是朝北的最小的一间屋子。

她搬来快半个月了，与室友的关系，说融洽可以，说疏远冷漠也可以，反正她就一亩三分地，很少在客厅这样的公共区域逗留。

叶伊宁发来信息，问她最近有没有在找工作。

她回复：没有，等过了8月再说。一句话发出去后，又补了一句：天气太热，不想出去。

叶伊宁没再继续说找工作的话题，聊了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话。

顾清有一句答一句。她听到外面卫生间的门开了，又听到了湿拖鞋拍打地板的声音，那个男生洗完了。她躺着不想立即起来，况且卫生间的水汽需要散一下。

我觉得我该去庙里拜拜，最近霉运缠身，她跟叶伊宁说，我从来没有像这两个月一样遇到接二连三的霉运，就连刚租了两个多月的房子，房东就要卖房子这样的事情都遇上了。

隔了两分钟，叶伊宁说：你是最近太闲了，想的太多了。还在为离职的事情伤心是吗？

伤心不至于，顾清说，辞职是我自己提的，我是主动离职。

话虽这么说，可她知道，她走得心里不爽。她给王宇航发了两份采访问题稿，一份是常规套路的问题，是徐安给她的，一份是她按照自己的想法准备的。王宇航只发来了那份套路采访稿，而且回答的还特别套路，简直和没回答一样。假如没有这次接触，她也能直接从他别的视频和文字采访中，扒一点过来直接使用。她本想催问他另外一份呢，可是明姐催着她要稿子，而且催得十万火急，限她第二天10点前交稿。

稿子交上去了，她也离开影视城回去了。明姐看过稿子以后，直言毫无新意，要不是有王宇航的照片为证，都怀疑她有没有见到王宇航本人。后来明姐带她进了会议室，说到了她的试用期，说她的表现没有符合预期，但鉴于她的努力，愿意再给她三个月的机会。她当时点了点头，内心纠结，暂时接受了这一事实。真正让她提出离职的是她不小心瞄到了有两个同事在电脑的微信界面谈论她。

她真的见到王宇航了吗？

有王宇航在片场的照片，应该是见到了，不过她的采访稿写的一塌糊涂，根本就不能用。

看着挺愣愣的，没想到这么有手段，能进得了初唐的拍摄现场，还能见到王宇航本人。明姐本来就对她的表现不太满意，才故意出难题，让她去采访不可能采访到的人。

人事部的小张说，明姐给她延了3个月的试用期。不过我觉得这3个月也不能改变什么。

因为之前有加班，她可以调休一天，当她躺在床上刷了三个小时的手机都不知道在看什么后，终于打开微信，给明姐发了一条信息说要离职。

明姐的回复很简单：好的。

她手上没有什么重要的事项，只有很少的一些编辑类工作，一天就交接完了。自那以后，她就天天睡到10点才起来。

既然这么空了，那你的小说还在写吗？叶伊宁问她。

写的，每天憋出一千字，她说。

叶伊宁说：这样也还好，有事情做就好，不过工作还是要找的，五斗米还是要挣的。然后她发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还有一个晚安再见的表情包。

过9点了，顾清懒意上涌，拖着时间不想去洗澡，打开了电脑，没有点开存放她小说文稿的文件夹，而是打开了那个存放着那些照片的文件夹。她把在上家公司偶然发现的图片全都copy到了自己的U盘里，并删除了原件。她最近得了强迫症，除了强制自己每天步数超过一万外，还得天天看一遍这些照片，其中看的最多的还是王宇航在病房里轻吻那个女生的照片。

隔了一个多小时，王宇航还没有回复她。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右手点着鼠标，把图片放大，再放大，直到看清病床上那个女孩手腕上的图案后才满意。

王老师，我知道照片中的女孩子是谁了。她又发了一条信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