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航这天收工还算早，张导跟他说明天可以晚点起来，他的部分要晚上九点开始，提早三个小时到现场化妆换服装就可以。但张导知道，小伙子挺敬业，让他下午六点前到，一般早上他就会出现在片场了。
换戏服时，王宇航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看被他藏在衣襟内的那张照片还在不在。还在。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照片塞进了背包里。
天气很热，他们穿着好几层从头裹到脚的古装，拍的又是室外的戏，身上早已汗津津的，贴身的衣服都湿了，脱下戏服时自己都能闻到一股汗臭味。
回酒店的路上，王宇航把头扭向一边，看着车窗外黑幽幽的夜景。他们在这个片场差不多拍了一个星期，每天来回，基本上回酒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运气好的时候，能看到天边快要被夜色淹没的晚霞。
助理李良以为王宇航在闭目休息，见他动了动，看到车窗玻璃上映出的那双眼睛睁开着，才说道：“小航，青梅姐说明天早上要来探班。”
“我知道了。她给我发信息了，说明天早上九点到酒店。”他看出李良的小心思，他们已经连续十天工作，每天早上五点起来，是人都会觉得累，“张导不是说了明天下午到就可以吗？你可以睡晚点，但记得准备好我的午餐。”
李良一听，立马喜上眉梢，就差在车内欢呼雀跃了。
坐在前面驾驶座的林哥手机上来了条微信，是酒店大堂经理发给他的，他一只手握方向盘，一只手打开手机瞟了一眼信息，“小航，酒店门口有人蹲点，我们得走运货的偏门。”
王宇航闷声应了一下，实际上他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回到酒店顺利回到房间后，王宇航整个人都感觉快虚脱了，打开一瓶矿泉水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他从包里摸出那张照片时，顺带着还有今天看见的那个记者的名片。以他这几年在娱乐圈的经验，尤其是最近三年一直在演戏，让他在察言观色方面的功力日益精进。他盯着手里的名片，看着女孩的名字，回想数个小时前她在自己面前的神态与言行，能明显感觉到她的青涩笨拙。是只菜鸟。
王宇航相信，照片绝非那个叫顾清的女孩拍摄，想必她背后另有其人。他放下名片，凝神盯着定格在照片上的画面。他一只以为他曾经的那个举动无人知晓，当时病房里没有其他人，病床上的人没有醒来，他情不自禁的那个吻是他一个人的记忆。
照片上的内容对现在的他来说是威胁吗？青玫肯定会说是的，以他今日顶级的流量和尚未在演艺圈站稳脚跟的事实来说，是一种威胁。在他刚刚爆红的时候，他就吃过这方面的苦头，当时只是纯属巧合的两顶同款帽子，经过某些人的猜测和编造后，风一样地迅速传播开去，公司为了稳住他的粉丝，为了保住一个正在谈的轻奢代言，专门发微博辟谣。
若是他们看到这张照片，就不止猜测和编造了，他们会掘地三尺。
他拿起手机，按照名片上的手机号加了女孩的微信，五分钟后对方审核通过。空调吹得他后背凉意森森，但身上的汗臭味又他难受。
“把你的采访问题发我。”打了这几个字发过去后，王宇航不等对方回复，就放下手机，去了浴室。当他洗完澡出来时，微信里多了两份word。
第二天早上，王宇航穿了一身休闲运动装到酒店的咖啡厅，在门口就见到一个墨绿色的背影，便径直走过去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姐，来得这么早。”
陆青玫把端到嘴边的咖啡杯放下，专门往右边的走廊和空座望了望，说：“李良和林哥呢，没和你一起吗？”
“我放了他们半天的假。”王宇航轻松地说道。他在这里安营扎寨两个月，这是经纪人第二次来看他。
“戏拍得怎么样？”陆青梅问，
“还算顺利，张导很严格，但听他讲戏很过瘾。”
“好好拍，你是撞了大运，才能得到这个机会。”虽然说娱乐圈瞬息万变，但王宇航以一部古装武侠剧爆红，连陆青玫这个经纪人都意料不到，如此一来，对手上这个新晋顶流的路线就得重新规划，然而计划永远也赶不上变化，当她对着一堆古偶剧、现代偶像剧的剧本挑得头都大了的时候，这个年轻人的运气再一次震惊到了她，业内最顶尖的编剧向平历时七年创作的历史正剧“初唐”竟然邀请王宇航去试戏，最后竟然还被选中了。当然，这样做的代价是有的，他们推掉了一个常驻综艺和一部大IP剧，几乎放弃了半年的曝光度，这对一个刚刚起来的流量艺人来说，是一种十分冒险的选择。
王宇航叫了一杯美式，轻呷了一口，苦。他的这位经纪人姐姐不光是来看看他，对他说两句鼓励的话。陆青玫带的艺人不止他一个，但即便不能时刻在左右，她对他的时间安排还是了若指掌的。陆青玫从包里拿出一份合同推给他，“这是昨天和你在微信上说的那份代言合同。甲方的时间要求有些急，希望能在下个月十五号前把宣传物料拍摄好。”
“下个月十五号前？”王宇航翻了翻合同，专门看了代言费和违约金两项，其他的只略略地一扫而过，“这边的戏会拍到这个月底，然后就转场到内蒙古草原了。之前张导说我可以在这中间休息几日。”
“我知道。”陆青玫说，“所以给你把时间安排在了下个月的二号和三号。”
正事谈完后，王宇航顺口问了一下宁宁的情况，她这两天一直在热搜榜上。陆青玫轻叹，“正在解决中。”听起来并不顺利，那个小丫头虽然在镜头面前总是满脸可爱天真的笑容，可是私底下任性妄为。
说到宁宁，王宇航想起来昨天晚上的那两份采访稿，“姐，这个发给你看一下。昨天有个记者跑到片场来说要来采访我。”
陆青玫脸色一变，“哪一家的记者，要采访艺人也不先和经纪人沟通一下。”
王宇航说：“是个刚入行的女生，当时我赶着拍戏，没有当面采访。后来她发来要采访的问题，我答了一遍，就是刚刚手机上发你的那份。”
陆青玫打开文档浏览了一遍，眉头微蹙。
点美式是为了消肿，王宇航又喝了两口后，问：“怎么样？我回答得还可以吧！”
陆青玫看着那两个字三个字的回答，哭笑不得，但又想到言多必失，最简单的有时候才是最聪明的做法，“你发给那个记者了吗？”
“还没，我跟她说两天内回复。”
“发吧！实际上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说完，陆青玫又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不过，仅此一次，以后不能这么随便。你现在的位置，不能随便接受采访，在公众场合得注意言行，不要像宁宁那样给我惹事。”
王宇航收到的是两份采访稿，但他先回答了其中一份，也就是给陆青玫看的那份，另外一份还是空白一片地在他手机里。
直到跟着剧组拔营离开影视城，王宇航也没有看到他的那篇采访文章在娱果的公众号上登出来。一般自媒体的文章会比纸媒出来的更早，如果能发出来的话。那个叫顾清的女孩没有再联系他，当然他也不会主动去联系她。他那样回答问题，她的稿件应该是废掉了没有被公司采用吧！一想到这个，王宇航觉得他的做法冒失了，万一她一气之下把照片发到网上呢？到时候公司就得忙着为他公关了。可是她没有这么做。
接下来他在草原的戏份不少，但没有直接跟剧组一起到内蒙古去，而是中间插缝去把要代言的广告物料拍摄掉。新签的代言是一个时尚运动品牌，非常符合他目前的定位，拍摄很顺利，摄影师对他的造型表现很满意。
“大金老师给你新编了一段舞蹈，依你扒舞蹈的能力，今晚发你，明天在练习室里练一下，后天就能把舞蹈视频拍好了。”广告物料拍完，陆青玫一边递给王宇航一瓶水，一边说道。
王宇航问：“是要把舞蹈视频发微博上吗？”
“对，你这半年都得在剧组拍戏，中间就在一档综艺了做了两期飞行嘉宾。”陆青玫说：“除了代言广告，也该发个舞蹈视频维持一下热度了。小航，陈总和我对你已经很宽容了。”
“嗯。”这哪是修整，完全是在还债，王宇航真心觉得这几天比在剧组还累，但他理解陆青玫的做法，“把视频发我，让我看看大金编了支什么舞。”
本也没打算呼朋唤友，只想着在家能睡到自然醒，打上一天的游戏，第二天再睡到自然醒，这是王宇航最渴望的休息方式，但在初唐拍完之前，他没有这样的时间和机会。回到家先倒在沙发上躺下来，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微信里来了好几条信息，有陆青玫让人发来的舞蹈视频，有张导问他的休息情况，有林哥跟他确认明天早上来接他的时间。
除了微信，还有一个未接电话，是妈妈打来。他点回拨，电话嘟嘟了两下就通了，“妈，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没接到电话。”
“才七点钟就睡着了？是不是太累了？”
“还好。”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在沙发上把身体坐直，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精神点，“这几天剧组放我假，没有很累。只是这个假太短了，不然我回家住几天。”
“休息要紧，你这一年从头忙到尾的，要照顾好自己，吃得好点，别学那些人节食减肥的，你本来就很瘦了。”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小孩，会照顾好自己的。”
李慧梅知道儿子的助理叫李良，上次快过年的时候见过一面，还专门要了这个男孩的联系方式，她虽然和王宇航这么说，但私下里还会再叮嘱李良一遍。王宇航很少和父母说在工作上的事情，李慧梅在这方面问的也不多。两人聊了七八分钟后，李慧梅说：“你哥最近这两天在家。”
“……”王宇航嘴巴张了张，过了几秒钟才找着了词，“哦，哥回家啦。他有说待多久吗？”
“说是待半个月。”
王宇航沉默，后面不管他妈妈说什么，他都在电话里回“哦”、“嗯”。这两年，一遇到他哥，他就经常这样。
李慧梅在电话那头叹气摇头，也没再继续往下说，又叮咛了一遍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与妈妈通话结束后，王宇航放弃点外卖的打算。他吃不下，于是径直走到厨房去打开冰箱，找了一罐冰啤酒，在冰箱门口一口气喝了个透心凉，凉到心都有点微微发痛。
手机里又来新消息了。
“王老师您好，我是顾清，我想和您做个dea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