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赵依婧在房中收拾行李。
她柠檬黄的箱子不大,但里面可谓应有尽有。换洗的衣物,洗漱用品,毛巾,一次性塑料皮筋,面膜,耳机,充电器。连跌打损伤和感冒的药品她都想到了,最上面那一层甚至放了碘伏棉签与纱布。
整理东西时,周晔在她身旁凑热闹,“姐姐,你们要去多久。”
赵依婧把箱子扣好,对她说:“两三天。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不怕。”周晔说,“我习惯了,你们别担心我。”
赵依婧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爸爸时常不在,你要学会照顾自己。”
“我照顾得挺好的。”周晔笑了下,露出了一口大白牙,“但我希望,爸爸能开心些。他开心,我就开心了。”
这话听着稚嫩又老成。赵依婧问:“他平时不开心?”
周晔说:“我觉得他不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父母有关。”
闻言,赵依婧怔住:“你知道……”
“他没说,我猜的。”周晔说得简洁,脸上看不出过多神色。这一点倒是和周峋颇为相似,许是耳濡目染。她轻声说着:“我和爸爸长得不像,我同学都看得出来。他们经常问我,为什么你爸爸长得那么白,你却那么黑。”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赵依婧被她感染了,说:“长相又不能说明什么。万一是隔代遗传呢。”
“姐姐,你住在这,爸爸应该很开心。”周晔看着她说,“爸爸很少带朋友回家,我又要上学。你在这里,爸爸就有人陪了。”
赵依婧心想这孩子人小鬼大,但却对周峋的风流韵事一无所知。“他不缺人陪。”赵依婧低头,又笑,说:“你爸爸朋友多着呢。”
“你是说林姐姐他们?”
周晔机灵,很快就抓到了重点,“我爸爸不喜欢林姐姐,林姐姐也很讨厌我爸爸。”
“你哪里看出来的?”
“他们经常吵架。”
赵依婧觉得她可爱,笑着摇了摇头。
周晔看她不信,有点着急,“爸爸有喜欢的人,我知道。”
赵依婧抬起眼皮,“谁?”
“你等我。”
周晔郑重其事,离开房间片刻后又速速赶回。
她握着一串粉红色的塑料手链,蹲坐在赵依婧身旁,“这是爸爸一直放在身边的东西,比我陪他还要久。”
赵依婧看过去。
她觉得新鲜,把那手链绕进了手指,仔细端详,“这是水晶还是玻璃?”
“是草莓石。”周晔说,“和石榴石差不多,颜色浅一些,戴在手上很好看。我同学就有一串。”
“你是说,你爸爸喜欢的,是这串草莓石的主人?”赵依婧问。
周晔奇怪了:“姐姐没见过?”
赵依婧被问住了:“我……”
她应该见过么?
她把草莓石摊在掌心。光泽在灯光下游走,每一颗似都饱含了水滴。
周晔有些失望:“我还以为……算了,我把它收起来吧。”
“等等。”
赵依婧握紧手指,忽然说:“姐姐把它带上,找个机会问问你爸爸,好不好?”
“可别说是我说的。”周晔提醒。
赵依婧点头,翘起小拇指与她拉勾。
她不是毫无印象。只是,太模糊了。
模糊到,仿佛只是过往烟云里的一团缥缈白雾。她是在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下偶然接触过这串手链。明明只要再用力地想一想,一切答案就能浮出水面。
可她大脑实在太乱。已经消化不了太多的讯息。
这一晚,赵依婧早早休息。第二天早上九点,周峋拖着行李箱和赵依婧打车到了北鸣广场。
广场位于市中心,是一段知名繁华的商业区。广场中央有城市高耸的标志性建筑。四周喷泉环绕,行人熙熙攘攘。巨大的空地上孩子们手拿粮食投喂白鸽,瞧着也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欢快景象。
赵依婧和周峋这天都穿得十分休闲。周峋一身黑色的运动衫,清爽干净,肩宽腰窄,若说是个刚刚毕业的青葱大学生估计也有人相信。他与赵依婧并肩走着,身旁的男男女女偶尔会好奇地投过去一眼,赞叹一下这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对情侣。
站在广场起码等了一个多小时,周峋电话去过三个,才见一辆颜色夸张的越野车极速开过来,停在路边。杨易开窗向他们招手,周峋牵着赵依婧走了过去。
“哟,帅哥美女,天作之合啊。”
杨易没个正经,半边身子都探了出去,冲着赵依婧挤眉弄眼地打招呼,“你好小姑娘,我叫杨易,杨树的杨,容易的易,是周峋的好兄弟。早听他们提过你了,说你是个痴情种,对我家阿峋一往情深,啧啧,给我羡慕的呀。”
“你好,我叫赵依婧。”赵依婧微笑,简单自我介绍。明媚的阳光下,女人一张素净面庞,气质柔和无害,倒把杨易看得愣了一秒。
果然是只小白兔。杨易收回肩膀,夸赞一句:“名字好听。”
周峋知他犯了老毛病,笑笑没搭理,把行李拖至后备箱放好。越野车是三排座,最后一排坐了许磊阿龙和小七,第二排是林婕和上次与她打台球的那个小男生,叫陈松。杨易转过头瞅瞅他俩,笑道:“位置安排得真是不巧,阿峋,你就委屈下坐我的公主座驾吧。”
“跟你坐这车,真是浪费了。”
周峋勾勾唇,对赵依婧说:“你先坐后面,等他开一阵再换过来。”
“好。”
赵依婧对座位没什么要求,拉开二排车门,坐了进去。
林婕跟她挥了挥手,继续亲密地与那小男生靠在一起,耳语调笑,玩玩手机。赵依婧看着他们,忽觉自己是一只瓦数超载的电灯泡,也不知杨易让她坐在这里是不是故意的。后面,许磊觉察到她的不自然,把一个购物袋递到她面前,问:“吃早餐没,我这有零食。”
“谢谢,我吃过了。”赵依婧说。
“别客气,随便拿。”许磊说,“这一路长得很,不吃东西多无聊。”
这话听着也是有理,赵依婧埋头从口袋里选了一包牛肉干和一袋法式小面包。
“美女不要拘束啊。”
杨易一边开车,一边豪爽地道,“咱们都是仗义的人,很好相处。你又是阿峋的那什么,对吧,我们会玩得很愉快的,是不是阿峋?”
周峋把挡光板放下来,“声音小点,我睡会儿。”
“怎么,你昨晚激动得睡不着?”
周峋指指腕表,“你不看看几点了。说好九点出发,你迟到了多久,我等你等得犯困。”
说起这个,林婕倒是笑了起来,说:“你是不知道,我哥七点就起床了,第一个就想来接你。愣是出门迷了路,绕着广场开了五六圈都找不到出口。最后还是许磊过来帮他。”
“……别掀我老底。”杨易说,“我刚回来,不熟悉路不正常?”
“正常。”周峋脸上似也有一丝笑意,神色懒散,“一个在自家车库连车都找不到的人,找不到广场出口确实正常。”
“你……”
后面的人哈哈笑了起来,车厢内一派欢声笑语。
赵依婧没笑,安静地吃着牛肉干。
“阿峋,你真是坏。”嘴上这样说,杨易看上去心情倒是极好,连放的歌也是一首节奏感很强的爵士乐,“小美女,你这几天和阿峋在一起,有没有体会过他的坏啊?”
赵依婧吞下牛肉干,眨眨眼,“还好吧。他不算坏。”
“这就护上了。”
林婕笑着拆开一袋水果干,喂了一根到小男生嘴里,表情暧昧,“上次放你鸽子,你忘了?还说他不坏。”
赵依婧微愣,情绪又不免低落起来。牛肉干食之无味,她轻轻放下,说:“那件事,我们后来说开了。”
“说开了?”
林婕觉得车里有些热,脱下了外衣,露出里面穿的一条吊带裙。她身段纤柔,借着日光,赵依婧这才发现女人的胸口往下全是鲜艳刺目的花瓣纹身,引人入胜,又暗藏动人诱惑。感觉到她的视线,林婕也毫不避讳地回望,尾音轻挑,“你能确定他不是又在骗你?”
“我……”
赵依婧难以呼吸,说不出话。
林婕一语直戳她的内心,赵依婧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
她确实不能确定。可她也不能回头。
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前方再难,她一定要得出一个结果。
杨易却听到了感兴趣的事,整个人亢奋起来,“阿峋,你干了什么?放美女鸽子?”
“开你的车。”周峋倒不在意林婕的编排,反正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了。他靠着座椅,从衣兜里拿出一盒薄荷糖,“你那车技,不开稳些,咱们这一路就有难了。”
说着,男人把手伸向后座,低声道:“吃一颗,免得晕车。”
赵依婧看他一眼,默默接过了薄荷糖。
“阿峋真是体贴的人。”杨易装模作样地感慨,“确实,被放鸽子不算坏。真要说坏啊,得数他的上上上一任。那是真叫坏,若即若离,打一闷棍再给颗甜枣,搞得人家一颗心反反复复的,差点得了抑郁症。人啊,总要为自己的无知和眼光付出代价,咱们阿峋长得帅,那就是有资本,一般人想被他坏都没那资格。”
闻言,周峋轻笑出声,闭着眼也不看他,“你想吃薄荷糖就自己拿,不必拿话酸我。”
“嘿,我握着方向盘,怎么拿?”
“把车停在路边拿。”
“……阿峋,我是不是欠了你钱没还。”杨易瞪大眼睛。
后面的人再度忍俊不禁,笑成一团。
车子渐渐开出了城。窗外的风景由一栋栋现代化的高楼变为了茂密的树林和一望无际的草地。此刻太阳正盛,阳光透过窗正好照着赵依婧侧脸。赵依婧眯着眼睛,正想找个什么东西挡光,林婕把一个遮阳帽随手送到她面前。
“戴上吧,就是脑袋会有点热。”林婕说。
赵依婧说声谢谢,把帽子系在了耳侧。
高速路上车子行驶得还算平稳,一会儿,赵依婧也有些疲倦,靠在窗口边闭目凝神。林婕可能以为她睡着了,对身旁小男生开始动手动脚,且逐渐变得肆意。她亲吻那小男生的耳垂,激得男生微喘,低低叫了声林姐。林婕被那又奶又乖的声音勾得起了恶趣味,一边舔着男生的脖子,一边用手去解开男生腰上的金属皮带扣。
这动静实在无法忽视。赵依婧心脏咚咚地跳,根本不敢睁开眼睛,只能假装深睡。后座的三个男人也早已见了周公,鼾声此起彼伏。副驾,周峋似乎也听到了后排压抑的喘息,微微侧目,无奈发笑,将那车载音乐放得更大声了些。
杨易的确也没想到两年后的林婕性格变得如此狂野胆大,干咳一声说:“你们一个个,哪是出来旅游的。早晓得,我也该花钱雇个女朋友陪我。”
周峋托着头笑了声,瞥一眼逆光中杨易的侧脸,说:“你需要花钱?”
“我只找花钱的。”杨易说得认真,“图感情的,我害怕。容易自己也陷进去。”
周峋眼神不明,不答这话,只随口问:“晚上的酒店订好了没有。”
“早订好了,有我在,你就放心吧。”杨易望了眼车载屏幕上的时间,说:“十点之前准到。我还订了一家当地的特色中餐,好评度很高,说是吃了叫人流连忘返,咱们也去试试。”
“嗯,只要不是太辣就行。”周峋说。
车子开了一个半小时,临近中午了。赵依婧正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车子一个急刹。她往前一倒,撞到前排座椅上,闷哼一声,人也清醒过来。
周峋回头看看,望着杨易,“你开慢点。”
杨易摇下车窗,对着窗外从他身旁飞速开过的一辆轿车破口大骂。赵依婧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听见词汇量如此丰富如此跌宕起伏不带重样的脏话,一时间也是目瞪口呆。
“这混蛋,要不是在高速路上,老子非得下车跟他打一架。”杨易重新启动车子,一巴掌打在方向盘上,又望望身后,“你们没事吧?”
也不是完全没事。后面的人本来睡得香甜,这会儿个个都被惊醒了。林婕皱着眉,看前方便是加油站,开口道:“下车吃点东西吧,我饿了。”
“行。”
杨易把车往前开,在加油站找了个地方停下。
赵依婧有点难受。她本就不太习惯车厢里厚重的机油味,何况这日的太阳直接对着她晒。加上刚才的急刹车,才走几步路她就撑不住了,脸色变得苍白。周峋发现了,走到她身旁拍着她的背,“还好吗?”
“你站过去些,我想吐。”
她忍不到进卫生间了,蹲在路边便开始干呕起来。
周峋见状,回车里给她拿了瓶矿泉水漱口。待赵依婧平静下来,又拿出话梅糖和山楂条给她。
赵依婧有些吃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出门前就准备了。”周峋把一罐山楂条打开,取一根出来,“你先在外面待一会儿,等吃了饭,我让许磊开车。”
“嗯。”
赵依婧心中温热,把山楂条接过含进嘴里。
山楂条酸甜可口,滋味在舌尖处蔓延,令口腔中的苦涩退却了不少。
休息片刻,他们在加油站的餐厅中随便吃了点东西。杨易直嚷着味道一般,菜品又贵。赵依婧胃口不佳,只喝了一碗白粥,吃了一个鸡蛋。
收拾收拾准备上车。周峋把杨易拉到身后,说:“你坐后排,许磊开车。”
杨易看着他,“怀疑我技术啊?”
“你没技术。”
周峋直言,拉着赵依婧上车坐到了最后排。杨易张着嘴瞪他,半晌才咬牙切齿道:“阿峋,老子发现你重色轻友了。”
周峋笑笑,让赵依婧坐到了背光的位置。他在她身侧,轻轻拍着大腿,说:“困了就倒下来睡,免得被撞到。”
赵依婧模样温顺,点点头。
许磊开车上路。一路上,杨易闲着无聊,嘴巴没停过:“看到你们,我才觉得,恋爱真是可怕的东西。”
林婕靠着小男生的肩膀,妩媚得像只春天的猫咪:“恋爱不可怕。只要不动真心,谁都伤不到你。可惜啊,世上爱占便宜的人太多,占着占着,自个儿也就成了便宜。”
“你在说你自己,还是阿峋?”杨易嘴里嚼着口香糖,说话含糊不清:“你心里没鬼,谁敢占你便宜?你没给对方机会,对方怎么可能占到你便宜呢?”
“哥。”
林婕沉下脸来,语似提醒。
杨易大笑两声,说:“开个玩笑。占便宜是人的本能,每个人都会。你不能指望人人都做慈善家。你看我和阿峋,那就是传说中清白的奸商。所以啊,咱们不能太贪图一些表面的东西。哪怕你觉得那玩意儿看起来特别像真的,珍珠似的真,也得留个心眼比较好。”
这时候,赵依婧缓缓问道:“你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
“谁啊,我跟阿峋?”杨易指指自己。
“嗯,你们所有人。”
“打架认识的呗。”杨易歪着脑袋笑,“不过不是我跟阿峋打。是有人欺负小婕,阿峋为了小婕跟别人打。我当时看到他,就想,嘿,这人看起来这么斯文,揍起人来是真狠。这后来嘛,小婕对他……”
“哥,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提了吧。”
林婕抱着怀里的男孩,像靠着软绵绵的枕头,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赵依婧也困了,趴在周峋膝盖上,没有睡着,只是静静地躺着。
周峋抚摸她如水般的长发,低声说:“睡会儿吧,醒来就可以吃晚餐了。”
赵依婧闻到他身上有一缕熟悉的烟味,想到方才在加油站时林婕抽了根烟,估计那会儿沾到了。她透过明亮的光线打量着面前容貌英俊的男人。从这个角度看他,他的下颌线十分明显,嘴唇是极淡的颜色。突兀的,赵依婧又想到了那晚的情动,心跳稍微加快了些,忽然问他:“你一路上怎么都没抽烟?”
“车里抽烟,你闻了会不舒服。”周峋说,“何况,我也想戒烟了。”
“嗯?怎么突然?”
“不突然。早就想戒了,可是有瘾,很难。”周峋望着她的眼睛。
赵依婧不清楚他有没有影射什么,但脸上发红是真的。她顿了顿,小声说:“不如我来帮帮你。”
周峋靠近她,“怎么帮?”
“你每次犯烟瘾的时候,我都给你准备一颗糖,怎么样。”赵依婧温和地说。
周峋轻轻笑了下。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身体放松地靠着座椅,偶尔会转过头,看看窗外一闪而过的天空与风景。时间流逝,车里无人再说话。许磊关了强劲的音乐,换了首抒情的钢琴曲,很快,赵依婧闭上眼睛,安稳入眠。
这一睡,便是整整五个小时。
许磊中途开得有些累,又换了杨易上去。车子一路踩着红线飞驶,开着开着,先是穿过了层层的树林和山脉,接着又进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灌木丛。再开出来时,周围的气温骤降,变得阴寒无比。小路陡峭颠簸,林婕差点把胃都吐出来。
周峋最先察觉:“你订的是这的酒店?”
杨易张口就来:“应该是吧。”
他垂眸看了眼导航,舔舔嘴唇,有点心虚:“好吧,我开错路了。”
“啊?”
林婕猛地向前探头,看着前方一片空旷,又是瀑布又是矮房,周边全是悬崖峭壁,分明驶进了横断山脉,瞬间心中一阵阵绝望,“哥,你开到什么鬼地方来了,咱们今晚住哪啊,我可不想露宿野外,有蛇怎么办!”
“别急别急,多大点事。”杨易把车停下,指着前面道:“总能找到旅馆的,不可能让你睡外边,乖啊。”
林婕声音太大,赵依婧揉了揉眼,也悠悠醒了过来。
“咱们到哪了?”
周峋笑着看看她,说:“走错路了。”
“啊?”
一模一样的叫声。赵依婧立刻要坐起来。
可头太晕,又靠到周峋怀里。周峋搂着她,动了动发麻的膝盖,看着她,似笑非笑:“真能睡。”
“……抱歉。”她赶紧摸摸嘴角,“我流口水了吗?”
“我看看。”
周峋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在她唇瓣抚弄,须臾笑道:“好像没有。”
“……过分。”
赵依婧拿开他的手,脸红地瞪他。
“好了好了,别**了,先下车找旅馆吧。”
杨易深深叹气,打开车门,一时也是欲哭无泪,“这破地方,我都不知道我怎么开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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