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趟生病兵荒马乱。
原还冰凉,现下又是滚烫。即便对眼前人仍有诸多愤恨,也在刚才那个意想不到的吻里消失殆尽了。
她很好哄。
一袋液体输完,赵依婧下床吃了粥和药。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心上的口子仍需时间来治愈。不知道要多久,但可以肯定并非当下。
因着发烧,赵依婧还剩两袋液体。她今日没吃什么东西,血管极细,因而药水输得缓慢。周峋怕她无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又怕触动她的情绪,避开了往事和情感问题,只问了些她近日的工作情况。
赵依婧面带倦容,泛起了困意。周峋扶她上床休息,可要松手时,她突然抬头望着他,低声问:“你会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离开?”
周峋看着她,“去哪?”
“……找林婕。”
她紧紧锁住他的目光,眼底的恐惧与担忧,复杂地交织在一起,一览无遗。
病中的人总是脆弱而不设防。即使先前像炸了毛的刺猬,此刻也终于无法控制地露出了自己柔软的肚皮,把弱点尽数暴露给她最想隐藏的人。她曾经找不到他,也曾无数次在梦中空欢喜一场。醒时只有一枕头的眼泪和空荡荡的房间。这会儿他的人近在眼前,她能真切感受着他微热的体温,忍不住便患得患失,仿佛周遭的一切皆是虚实难辨。
她生怕他走,比受到伤害更怕。
她握住他的手,颤抖着,神态苍白而憔悴。周峋凝视她,压低眼神,像安抚小孩似的柔声细语,另一只手轻拍着她的头,“你希望我留下?”
“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医院。”赵依婧脸颊微红,低着头,“我害怕。”
闻言,周峋轻轻笑了一声。
“白天不是还叫我滚吗?”
“我乱说的,你忘了吧。”赵依婧小声说。
周峋笑笑,不逗她了,动身坐到另一张床边,说:“我不走,你睡吧。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
“谢谢。”
周峋眼瞳深邃,“何必那么客气。”
赵依婧躺在了床上。
病房内关了灯,走廊的光线透过门缝照进一缕,有些昏暗。窗帘并未拉严实,赵依婧抬起眼皮,还能隐约看到躲藏在丝丝云雾背后的一轮弯月。
风一吹,窗外的树叶婆娑作响,与月光铺陈得恰到好处。赵依婧原本困着,此时竟莫名清醒了许多。她借着隐晦的光芒,侧过身,看向周峋。这一幕好似在她的梦里出现过,真实无比,仿在昨日。
周峋闭目养神,赵依婧知他没有睡着。就算睡着,也会睡得极浅,随时都能醒来。他就是这样的人,对待生活,好像从没有什么不可或缺的东西。他的呼吸轻盈宁静,印象中似乎说梦话也不曾有过。年少时赵依婧只觉得在他怀中入眠温暖安全,却不曾想过这如梦境般美好的日子,竟是过一天,少一天。
赵依婧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痛楚。可这一次的痛却与先前不同。是酸的,是皱的,仿佛把一片光滑的丝绸浸到了冷水中,又毫无疼惜地取出来。
“周峋。”她轻声唤他。
周峋睁开眼,眸光沉沉,“怎么了?”
“我真的很想你。”
脱口而出的一句。
很想很想你。想得撕心裂肺,想得痛彻心扉。
周峋瞳孔微深,没有接话。
赵依婧猜到结果,合上眼睛,侧过头去。
其实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跟他说,又不知能从何说起。明明之前一直求而不得这样的机会,现下只剩他们二人在夜晚的病房中,她竟做不到与他互诉衷肠。
对他的想念,心痛,淹没了所有的责怪和怨恨。剥离了被戏耍的愤怒,唯有对他的情意不曾消减半分。她深爱着的人,这十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究竟过着怎样的生活。想知道他的每时每刻,想知道他的女儿,想知道他的感情经历,想知道,他的心里是否还有她的存在。
她的情感一如往昔,已向周峋表达得清清楚楚。可周峋对她呢。除了那些似是而非的捉弄,他的吻,他的心,可曾对她还有留恋?
心知肚明他们已难以回到最初,可是她放不下。
想独占他,想拥抱他,想亲吻他。嫉妒每一个和他有过接触的女人,嫉妒林婕,嫉妒那些发生在角落里,她看过的,没看过的,所有缠绵悱恻。
病态,深刻,强烈。这就是她的爱。
没有防备的,赵依婧想到了十八岁时那个焦灼的夏夜,让她至今都记忆犹新的春梦。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在躁动不安的汗水里醒来,也是她第一次认清了一个事实。她喜欢周峋,已经到了魂牵梦萦的地步。
赵依婧握紧身上的被单,一时羞怯,轻咳一声。
她的小动作周峋熟悉,低问,“睡不着?”
“……没有。”
周峋弯唇,说:“是不是我在这影响了你。”
病房内沉默了一秒,赵依婧嗓音有些沉闷,“是我胡思乱想,跟你没关系。”
周峋却笑起来,说:“你怎么还和以前一样。”
“哪样?”
“一和我独处,就想入非非。”
“……我也不想这样。”赵依婧面颊一热,说:“都是你和别人接吻,才在我心里留下了阴影。”
周峋轻笑,“我怎么知道,每次都会被你撞见。”
“换个话题吧。”她不想谈这个,一谈就想哭。
“我给你讲故事。”周峋说。
赵依婧问,“什么故事?”
“警察与蛇的故事。”
“不是农夫与蛇吗?”
“是我原创的版本。”
“好,你讲。”
周峋看着她,唇角带笑,认真讲起来,“很久以前,有一个老警察,他啊,是个脾气不好,但又善良的人。他家里有一个亲生的孩子,和一个暂时寄住的,他孩子的好朋友。可是有一天,这个警察走在路上,忽然看见了一条冻僵的蛇。那蛇没有一点攻击性,警察动了恻隐之心,本着自己的原则,把那蛇揣进了怀里……”
病房里,周峋的声音放得很轻,仿佛一片落叶拂过赵依婧的耳畔。她安安静静地听着周峋的故事,思绪渐渐飘远。
她的眼皮沉重,一些刻在她灵魂深处无法消抹的往事,如一阵激荡的风,将她裹挟着,带回了从前。
赵依婧出生在一座会下雪的城市。
打小,她看到的世界都是白茫茫的,银装素裹。有一辆每日往返于县城和乡镇之间的大巴车,是赵依婧那时与母亲相处最多的记忆。
赵依婧生来便是娇滴滴的,在厚重的车里时常感到不舒服。车厢中有难闻的气味,有时人多,赵依婧脸上会被蒸出汗液。母亲怕她晕车,偶尔会在她的嘴里塞上一颗五毛钱的薄荷糖。想来嗜甜的种子,那会儿就种下了。
儿时的赵依婧长得像个白瓷娃娃,长相随了她漂亮的母亲。只是当下并未长开,一张小脸圆滚滚的,瞧着福气十足。她和母亲在一起,每次车上都有人夸她,说这女娃眼睛大,皮肤白,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小小的人儿也有虚荣心,听了这些总是咧开嘴,笑得像一朵花。她那时并未注意到,面对旁人的赞美,她的母亲从不接话,而是摸着她的小脑袋,垂着眼,满目愁绪,分外沉重。
赵依婧的母亲名叫温有望,出生于书香世家,是个温婉如水,极具才情的女人。温家是个传奇家族,听闻代代出美人,亦代代出情种,仿佛基因被下了诅咒一般。温家的女人每一个都有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而到了温有望这一代,故事不可避免地落入了俗套。她爱上了一个从大山里走出的穷小子赵永正。从第一眼见到他,她便将一颗真心全权交付,从此,再不回头。
爱一个人或许没有道理。论相貌,赵永正顶多算是五官周正。可他的眼里有野心,有**,同时也有一股狠劲儿。这些都像毒药似的疯狂吸引着温有望。
温有望不顾一切与他私奔。他们回到了赵永正的老家落地生根,筑起爱巢。第二年,温有望怀孕。
赵永正喜不自胜,有事没事就贴着温有望的肚皮聆听那根本都还不存在的心跳。那是温有望最幸福的时光。她会微漾着目光,柔情地问赵永正,想要儿子还是女儿。赵永正说,当然是儿子了。你那么美丽,家里又出情种,万一生了个女儿,又便宜了像我这样的男人怎么办?这样的亏,咱们可不能再吃。
温有望忍俊不禁,直说他不过是为自己的重男轻女找借口罢了。年尾,温有望生下了孩子。一个健健康康,红红胖胖的乖女儿。
赵永正如获至宝,哪还记得当初的戏言,抱着女儿乐得像个傻子。
一家三口过上了甜蜜的生活。那糯米团子似的人儿见风就长,从嗷嗷待哺到牙牙学语,再变成一个会扎着小辫在乡下到处乱跑的小女娃,只在弹指一挥间。后来,赵永正在县城的工地上找了份活干,温有望便每日坐着大巴车去给他送饭。赵依婧就这样来来回回,不断地望着天空中漂浮的白云,和一座座从她眼前飞速掠过的,绵延不绝的山脉。
很美。
天地广阔,她竟以为,整个世界只有大巴车的起点与终点。
平衡是在大年三十打破的。赵永正未归,温有望带着赵依婧遍寻未果,只得到工地挨家求问,这才得知男人已在外头另筑温柔乡,还有了个仅比赵依婧小两岁的儿子。
对方是开发商的女儿,叫朱婷。她和温有望一样,被赵永正身上坚韧不拔的干劲所吸引,明知他已婚,仍然深深沉沦进去。
红尘俗世,本就有白月光与蚊子血之争。温有望显然输了,没能陪着赵永正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他们签字离婚的那一晚,赵依婧也在,可她看母亲没有哭,反而穿了一条鲜艳的红裙,是她不曾见过的美丽。
温有望离开了家,很平静。她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甚至走时也从未回头看赵依婧一眼。
乡镇里有许多温有望的传言。有人说她冷血,亲生女儿也能抛弃。有人说她愚蠢,本来家庭富裕,却非要到这来吃苦,还找了个三心二意的男人。赵依婧不以为然。
虽然那时候的她并不懂爱,可她觉得,人生漫长,爱就像大巴车上一闪而过的风景。只是一段旅途,而非终点,经历过了,也没什么遗憾的。
爱不是必须美好。爱也可以丑陋,可以贪婪。若是时光倒流,年少的母亲再遇年少的父亲,未必不会再重蹈覆辙。
所有的可惜,愤怒,打抱不平,她都没有。她觉得,母亲体会过了失败的婚姻,有始有终,亦是完美。
接受了爱的丑陋,比起一味相信爱就是圆满的代名词,或许,也是一种命运的赠予。
十七岁那年,赵依婧再不需要乘坐大巴车。赵永正和朱婷的婚姻幸福美满,赵永正顺利地接手了岳父的建筑公司,在他领导之下,公司业务蒸蒸日上。他们搬入了一个独门独栋的别墅,家里请了一个保姆,叫吴芳,大家喊她芳姨。
芳姨不善言辞,可做得一手好菜。赵依婧和弟弟赵崇的口味南辕北辙,芳姨亦能面面俱到。时间久了,相处也算融洽。
那年春节,天极冷,别墅的院子里雪花飘扬。赵家客厅里开着暖气,电视上播放着赵本山的卖拐,赵崇台词都会背了。
芳姨坐在角落里用红纸剪着福字,这是她每年过年都有的习惯。赵崇不知从哪儿钻出来,挡在赵依婧面前,笑呵呵地说:“姐,我有个新年礼物要送给你。”
赵崇穿着一身亚麻色的羽绒服,留着偏长的头发,刚刚掩盖住耳骨上的耳钉。他的五官神似朱婷,有些秀气,要细细打量,才能找出几丝与赵依婧的相似之处。
小少爷从小顺风顺水地长大,几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在赵依婧面前,总有一丝小男孩的天真。赵依婧自小便宠爱他,微笑着说:“是不是给汤圆买的罐头?”
赵崇瞪着她,“你脑子里除了汤圆,能不能想点别的?”
赵依婧眨眨眼,“那是什么,香水,衣服,不会是男朋友吧?”
“……想得很美,再多想想。”
赵崇翻个白眼,后又一笑。他从衣兜里拿出一支未拆包装的口红,放到赵依婧手心,说:“快去用上,我瞧瞧。”
那口红十分精美,赵依婧一瞧便识出了,那是当季一款奢侈品牌子的热卖色。赵依婧睁大了眼,问:“你哪来这么多零用钱?”
“多吗?”赵崇毫不在意,“几万块而已,随便攒攒就有了。”
赵依婧一听,立刻把口红还给他,“拿去退了,我不能要。”
“送出去的礼还有退回来的?”
赵崇不肯,连连往后退,“你要是不喜欢,拿去扔了就是。”
“臭小子。”
赵依婧拿他莫奈何,说:“行,我去用上,以后别买这么贵的礼物了。”
闻言,赵崇笑了起来,“这才是我姐。快去吧。”
赵依婧瞅他一眼,转身进了房间。
她在镜前涂上口红,见长发散乱,把头发也简单扎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化妆,平时也就是用一点洗面奶而已。十七岁的女孩子皮肤本就吹弹可破,即使未施粉黛同样明艳照人。这天,赵依婧刚好穿了一身红色的大衣,唇红点缀后,她的脸仿佛也被映红了。而那镜中的女孩有双琥珀色的眸,长睫颤颤,白净的小脸上没有半点瑕疵,像剥了壳的嫩荔枝。越是夸张耀眼的色彩,越是能将她衬得美丽大气。
女孩并未彻底长成,却已初现玲珑身段,一看便是美人风骨。如瀑的长发挽成马尾竖在脑后,静中显动,平添了些活泼与俏皮。
出去之后,赵崇眼底的惊艳毫不掩饰,显然对他的这份成果满意之极。他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到雪地里打雪仗,一边跑一边说,“姐,你这么漂亮,以后谁有资格做我的姐夫啊。”
赵依婧弯腰抓雪,捏成雪球,用力砸在赵崇脑袋上,赵崇激得一抖,笑得更欢。
“你操心太多了,你姐结不结婚还不一定呢。”
“嗯?难道你不想结婚?”
“不是不想,只是还太早了。”赵依婧说,“我有那么多事可做,干吗非要结婚?人一辈子,快乐就好,又不是只走一个流程。”
“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赵依婧笑笑,“那就等遇到了再说。”
“你有什么要求吗?例如,长得帅之类的?”
“比你帅就行。”
“那你可能找不到了。”
赵依婧又笑,“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啊,起点太高,一般人我看不上,除非她们比你还漂亮。”
“油嘴滑舌!”
大雪纷飞的院子,树杈上长满了银白的雾凇。赵依婧与赵崇在雪地中打打闹闹,拼命追逐。追得热了,赵崇干脆脱掉外套,卷起袖子,露出一双细长的胳膊。白雪极软,透出了一排排凌乱的脚印。
汤圆亦兴奋地迈开爪子随着主人尽情撒欢。赵依婧打不过赵崇,败下阵来,匆匆忙忙就要逃向院子外面。她在雪地里像一团跳动的火焰,埋头乱冲,却并未看清眼前,忽然就撞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由于惯性,她刹不住脚,不仅自己跌倒了,还把对方也扑在了地上。
她便是这样遇见了周峋。
女孩子太过鲁莽,周峋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腰。冬天虽然穿了几层衣服,可赵依婧的身体依旧柔软无比。周峋想要推开她,又怕害她摔跤,有些进退两难。不经意抬手时,指尖碰到她的胸口,即使隔着衣料,也感觉到了一团少女的温软。
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周峋顿时把手撤了回来。
赵依婧抬起眼皮看着他。
这是一个长相清俊的男孩子,有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他的头发很短,像刚剪过,睫毛却是长长的,根根分明。鼻翼在寒风中冻得有些发红,嘴唇却是浅浅的颜色。他穿着灰色的毛衣,深色的牛仔裤,在雪天中成了一道鲜明的风景。而此刻脖子上那条米白色的针织围巾正被赵依婧攥在手里,那上面,染上了一枚鲜红的唇印。
他们在冷风中对视几秒,赵依婧忽地回过神来。周峋暖热的鼻息仍紧贴着她的额头,一瞬间,女孩的心跳似乎有些失衡。
“可以起来吗?”
男孩先开口,是冷清的少年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像周边缥缈的白云。
赵依婧慌慌张张地起身,接着又把周峋拉了起来,抱歉道:“对不起啊,是我没看路,撞到你哪儿没有?”
周峋拍了拍毛衣上的雪花,说:“没关系。”
“请问你是?”赵依婧凑上脑袋。
“我叫周峋。”周峋说,“你是这家的小姐吧,我在我妈拿回来的照片上见过你。”
赵依婧微愣,“你是芳姨的儿子?”
“嗯。”周峋说,“我妈说夫人找我有点事,叫我过来一趟。”
“大过年的叫你过来办事?”赵依婧有点好奇,“是什么事?”
周峋极有耐心:“修电脑。”
“啊?”赵依婧更惊讶了,心想修电脑找芳姨的儿子干什么?送去店里修就可以了啊。
不管了,这些之后再说吧。赵依婧望着眼前人,说:“我把你围巾弄脏了,我带回去给你洗一洗吧。”
说话时,赵依婧用手背随意擦了擦唇上的口红。艳丽的色彩晕染到了女孩的脸颊,风吹来,她耳后的碎发也有几缕黏在了唇边。
周峋看着她,低声说:“不用麻烦了,我自己回家洗洗就行。”
“那怎么行,这是我的责任。”赵依婧说,“而且,这是口红,很难洗掉的,要用卸妆水。咱们先进去,我给你处理就是了。”
“等等。”
“怎么?”
周峋指指她的嘴角,说:“口红,你抹到脸上了。”
“啊?”
这时候,赵崇跑过来了,一看赵依婧这副鬼样子,笑得摔进了雪里,“姐,你要演午夜凶铃吗?女鬼非你莫属啊。”
“闭嘴!”
赵依婧拿起雪球砸他。
两个幼稚鬼吵闹着进了别墅,周峋始终一言不发。赵崇凑到赵依婧耳边说,“姐,这是你朋友啊?好酷哦,一句话都不说,长得也挺帅的。”
赵依婧白他一眼,“这是芳姨的儿子,你别乱讲话。”
“嗯?芳姨的儿子来这做什么?”
“你别管就是了。”
进了大厅,一身红色旗袍的朱婷见到周峋,笑盈盈地走过来,“阿峋,你还是第一次上咱们这来吧,以后多过来玩啊,阿姨非常欢迎你。”
周峋淡淡微笑,又侧身看向一旁正在张罗饭菜的芳姨,眸色略微加深,难以看清。
赵永正也下了楼,让朱婷把电脑拿给他,“你快让小周给你瞧瞧,看你那些资料还能不能找回来。”
朱婷立刻照办,把身侧早已准备好的笔记本递给周峋,说:“怪我粗心大意,整理数据的时候操作失误,把电脑给格式化了。别的都不要紧,只是那五百多份产品资料特别重要。我也找了技术人员,可都恢复不了。你妈妈说,你好像擅长编程,就想着让你过来试试。这大过年的,真是麻烦你了。”
周峋说:“没关系,我看看吧。只是恢复文件,我应该还行。”
他接过电脑,找了个空处坐下。赵依婧和赵崇围上去,生怕错过了什么精彩的画面。
周峋打开屏幕,待到开机之后,双手快速地敲击着代码。
数据恢复算是编程里的基础,难易程度却要视情况而定。周峋认真操作时,赵依婧只看着那双好看的手不断在键盘上飞舞,每一下都好似敲在了她的心上。
屏幕上一行行英文飞快闪现,赵崇瞧着也是惊叹。他再看看赵依婧,望着那张有些滑稽的脸蛋,又觉好笑,说:“姐,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脸怎么这么红。”
赵依婧踩了他一脚,疼得赵崇龇牙咧嘴。趁着这间隙,她看到放在周峋手边的围巾,心中一动,把它偷偷拿走。
她的小动作没有瞒过周峋的眼睛。周峋用余光瞥了一眼,没说话,又将视线投入眼前。
半个小时后,电脑显示恢复指令完成,数据开始加载。周峋侧了侧目,对朱婷说:“阿姨,可以了。”
“真的?”
朱婷惊喜地走上前,果真看到资料已经加载到了百分之二十,这才松了口气,感谢地看向男孩,“真是谢谢你啊阿峋,你帮阿姨解决大麻烦了。”
“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赵永正也走过来,欣赏地拍拍周峋的肩,笑着说:“你这孩子,前途无量,该早点到我家来的,也好让我这两个笨蛋孩子多向你学习一下。”
赵崇幽幽地抬眼,“听听,这就是亲爸。”
周峋站起来,礼貌道:“不用了叔叔,我和我妈回家吃。你们可以花几十块钱在网上买个恢复软件,以后就能避免此类问题。”
芳姨也谦虚地站在周峋身旁,说:“你们别夸他,他就爱打打游戏,估计学了这么两手,刚好派上用场。”
赵永正低头笑了笑,并不打算放人,“必须吃了饭再走。今晚除夕,咱们在一起过,不是也很热闹吗?你帮了我家大忙,哪能就这么让你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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