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个月就是崩坏日了,你们选好舞伴了吗?”
“哪这么快啊,咱学校男女比例高到离谱,竞争太惨烈了。”
“快别提了,我昨天向女神发出邀请,她直接冲我翻了个白眼。”
“你就把要求放低点吧。”
“哥们,实在不行你那天穿女装跟我跳一个吧,我不嫌弃你。”
“滚,老子不搞基!”
“……………”
“上课。”
季渊走进教室后,班上男生的讲话声和笑声连一丝停顿都没有。
“历史老师说上课了,你们聋了吗?”倒是坐在第一排的美女班长皱着眉,冲后面吼了一声。
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这群顽皮的男生可以不听这位新来的老师的话,但是不敢得罪女生。
“谢谢班长,”季渊冲她微微一笑,把手中的教本《崩坏十五年:从白色灾难到纳米虫大污染》摆上金属讲台,边翻页边道:
“上次我们讲到,十五年前,也就是旧历2049年12月20日。”
“我国天文台的一位研究人员最先发现星体分裂异象,却谎称这是双子座流星雨即将来临的前兆,诱骗全球人民观赏。
“于是,当日下午1点整,人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迎来了全覆盖、毁灭性的白色宇宙射线………”
“那就是白色灾难。”
季渊的声音微微一凝。
不是因为作为一名历史老师,情绪太过愤懑,而是——
他裤链开了。
只见金属讲台左侧一个近一米高的书柜里,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手指青白细瘦,不太健康的模样,超过一厘米的指甲贴在季渊西裤的黑色金属拉链上。
拉链在季渊讲课时拽到了底。
季渊缓缓垂眼,表情是僵硬的。
似乎察觉到被发现了,手的主人从书柜里探出一个银色的脑袋,仰起脸,勾唇看季渊。
他张嘴,露出一截鲜红的舌尖。
季渊看出他在缓缓比口型:“季渊,你过来点………”
那人跪趴在地上,是个很难堪的姿势,皮肤苍白,也是那种让人想掐红、想在身体上肆意凌虐的白。
课堂,西装,柔弱的少年,隐秘的讲台下……
他的眼睛在阴影处闪着幽碧色的眸光,集一切让人冲动的要素,**裸地勾引着季渊。
下一秒。
少年的嘴里被塞进了什么。
“唔。”
季渊觉得一根不够,从讲台上又抓了一把,大概八根,然后蹲下身,把这些粉笔都挤进原城的嘴里。
“什么德行。”季渊冷冷说,为了防止原城吐出来,还用手掌捂住。
这个银发碧眼的学生,是季渊任职以来遇到的最垃圾的垃圾。
各种意义上的。
不团结同学,也不尊师重道。
除了钻进讲台拽季渊裤链这种事,原城还致力于研发各种迷药春药,就为了有朝一日睡到季渊。
用原城自己的话讲:
“季渊,人各有志,拯救世界是那些强大的异能者的事。”
“我太弱啦,就想趁着年轻,多勾引几个长得帅又有钱的人上床,谁愿意跟我结婚我就跟他结婚。”
季渊觉得他在放屁:“你才几岁,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原城认真说:“就是只跟一个人,上一辈子床。”
季渊还是觉得他在放屁。
因为季渊不仅长得不帅,而且也没有钱,不然不会跑到一个偏僻到跟监狱挨在一起的学校教书。
“你们上课听或者不听,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但是请不要骚扰老师。”
季渊把原城拎了出来,对台下看呆了的同学们微微一笑:“顺便一提,我答应了给你们王老师代一个月的课,也就是说,从下周开始,我会同时教你们历史课和实战课。”
“你们应该知道,得罪实战课老师是什么下场。”
如果说一分钟前的学生还敢上课传纸条搞小动作,现在的他们就目瞪口呆、瑟瑟发抖了。
历史课和实战课老师的差别,相当于旧时代的体育老师和班主任。
前者学生玩,后者玩学生。
“下次上课务必坐在座位上。”
季渊最后温和地问原城:“原城,你可以做到吗?”
粉笔很长,是再深一点就能卡进喉咙的程度,又很脆,在里面断掉、碎掉,灰糊上了嗓子眼。
强忍呕吐的**,原城惨白着一张脸,第一时间不是向季渊示弱,而是好奇地偏头去观察季渊的裤子。
——拉链在最顶端。
哇,什么时候弄好的?
“………厉害啊。”
原城一张嘴,满口的粉笔灰喷了出来,让风一吹,斑斑点点的碎块撒了季渊一裤子。
混着口水,呈乳白色。
在原城的印象里,季渊好像再也没有穿过那条裤子。
.
原城被赶了出来,没听完课。
其实季渊讲的那本书他看了很多遍,不用听也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
书上写:
白色宇宙射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却消灭了地球十分之九的人口。
人们把它称为崩坏源。
世界崩坏的源头。
自此,动物失智发狂,植物遍地疯长,人体畸变……绝大多数生灵在这场灾难中失去生命体征。
而死后留下的灾体,依旧在持续不断地通过辐射给幸存者们造成可怕的影响。
这简直就像,宇宙中存在某种高等智慧生物,他们用一场幸存率几乎为0的灾难,降下地球的死刑。
没人知道崩坏源来自哪里。
但,如果要给这场死刑指定一个侩子手,这个人一定是研究员的叛徒,也是编造出流星雨的滔天谎言、导致人类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受恐怖白色灾难的罪魁祸首。
原峤。
——原城的父亲。
滴。
原城出示ID卡,鸿蒙学院五米高的厚重金属门缓缓在眼前打开。
十一月末,黄昏。
视野内是坑洼不平的路面和矮房子,对比之下,几百米远的地方,有一黑一白的建筑显得格外高大。
白色是医院,黑色是监狱。
即将白日落幕的狭长街道,原城戴着兜帽,不紧不慢地迈向后者。
那里有一个独属原城的房间,不超过六平方米,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桌子,铁闸门上没刻原城的名字,而是一串数字,0137。
原城八岁那年入狱。
他没犯过什么大错,唯一的罪行是拥有一个祸害了全人类后失踪不见的父亲。
今年秋天,新法规定:未满十六周岁(成年)的犯人,如无三级以上罪行,将平等地享有受教育的权利。
普拉监狱得到两个上学的名额,其中一个本来是属于原城的。
可监狱长不想给原城,就让人把原城资料上的年龄改成十七,把另一个人的年龄改成十五。
联盟的长官来检查的时候,监狱长指着另一个人说:这就是原城。
长官皱了下眉,又随便问了几个狱警和犯人,他们都点头说是。
原城期待地看向长官,希望他能过来问自己。
可长官匆匆略过他,只是一个对视,原城就明白了,长官知道谁是原城,不过他不想帮原城这个忙。
是了,如果有人愿意帮助原城,他不会被人用非法手段拘禁这么多年。
原城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后来他在一次敢死行动中立了功,当初的那个长官因此升职,笑着来问原城:“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
他以为原城会说减刑,没有犯人不想获得自由。
原城却说:“上学吧。”
“我还有两个月才满十六岁。”
长官不敢置信,错愕道:“你、你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就只想去上两个月的学?你不想要自由吗?”
“很奇怪吗?”
“当然了。”
原城就勾着唇,甩了甩胳膊:“你不愿意的话,那我换个要求算啦——”
“长官,我想抽你一巴掌。”
“可以吗?”
“…………”长官当场僵住。
原城的这个眼神,他很熟悉。
他纵容监狱长剥夺原城上学权利的那天,原城也是这样看着他,瞳孔深邃,幽静,嘴角勾起弧度。
他没有生气,也不委屈。
反而像是一个平日里无聊至极的人忽然发现一样好玩的事情,有了一个不错的目标似的,兴致盎然起来。
原城为什么对学校感兴趣呢?
鬼使神差的,长官想到了一种荒谬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可能。
——原城想上学,也许只是因为别人不想让他上学。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疯了!”长官脸色难看极了,“既然你这么想上学,明天我就让人给你办通行证,但是两个月后,你再也别想去学校,更别想有自由!”
原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就谢谢长官了。”
自由啊……
原城一直都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谁剥夺他的权利,他就让谁再吐出来,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惜这件事只让原城心情转好了一天 ,接下来又是漫长无聊的日子。
学校里面的人多数和他在监狱里遇到的一样,灾难来临后,这些普通人寻求联盟的庇护,在重复的日常和工作中逐渐麻木、获得虚假的满足。
他们忘记了十五年前恐怖的灾难,把所谓的崩坏日当成交际日一样玩耍,畏惧实战课,不想变强,在历史课上打哈欠,永远不知道井底之上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也不想知道。
原城听监狱里的老人说旧社会有很多这样的人,那个时候大家都讲平平淡淡才是真。
无法评价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种怎样的价值观,是对是错,但是这种惯性在文明面临崩溃的当下,竟然硬生生延续了十五年。
这是非常可怕的。
“可是老师,我们普通人在灾体和异能人面前就像一群弱小的蠕虫,能够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又不是谁都能成为英雄。”
“书上写人类要不顾一切走出联盟的舒适区,一寸一寸收回废土……说的难听点,这个不顾一切不就是不顾我们普通人的死活吗?”
趴在课桌上睡觉的第三周,一个新来的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回答了这个学生的问题:
“你完全可以这么理解。”
“一年前,废土计划的提出者在中央基地的一场宣讲中明确表示,一定会有不计其数的普通人在计划中死亡,然而最终,这场宣讲却赢得了包括联盟在内的绝大多数组织的支持,你知道为什么吗?”
“很简单,死去一堆蠕虫,实在不是什么值得拿去反复斟酌的事情。”
“很难理解吗?”
台下一片死寂。
原城忽的睁开眼睛,看向讲台。
只见这位新来的历史老师,用一张平凡的脸,以及平平无奇的语气,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包括原城。
“另外,在我看来,在座的各位连蠕虫都不如。”
“这就是我的回答。”
漫长又无聊的生活在这一瞬间的对视中,褪色、凝固、破碎。
从那刻起,原城有了新的目标。
以前的季渊:原城弄脏的裤子我不穿。
后来的季渊:不穿,但收藏。(疯狂暗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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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这个老师,很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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