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公主”历险记

陈思齐是在零八年九月底来的北京,彼时的北京刚刚举办完奥运会,巨大的集体狂欢后,整座城市还有一切热闹的痕迹,街头随处可见的奥运元素和外国人。

小时候一直听母亲说起北京,说起什刹海的落日、百花深处的胡同、颐和园的冬天......所以当小思齐第一次来到母亲的故乡时,最初是好奇。

从小在广州长大的小姑娘,第一次抬头看到黄色的落叶在湛蓝天空中纷纷而下,铺满胡同小巷,满眼望去尽是金黄色,这是北国的独有风光,夹杂着微风不冷不热,对比广州此时还燥热的天气,小思齐惬意得想怪不得妈妈这么想念这里。

齐小敏:“思齐,还记得妈妈之前告诉你的吗?老舍说,北京的秋天便是天堂。好看吗?”

陈思齐:“好看,可是妈妈我们要一直在北京吗?爸爸怎么办?”

齐小敏:“爸爸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妈妈也是,爸爸也会来看你的。”

小思齐刚刚还开心的嘴角瞬间落下…

妈妈拉着小思齐的手踏着落叶,一直往胡同深处走去,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到胡同尽头,在一扇底色为黑,积满福字春联的木门前停住。齐小敏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一般,上去推开门,门竟是没有关的。一小段拐角路,像是别有一番天地,进入到了四四方方的院子里。院子里养了很多花,但是都错落有致,这个时节还在盛开,像是在等待着归人一般,

小思齐小声感叹道:“妈妈,这些花好漂亮啊?”

齐小敏还没出声,里面的人却敏锐得扑捉到了声音,屋门被打开,赫然站着一位穿中山装的老人,大概六十岁的年纪,五官端正,站着笔直,透露着一股正气,再仔细看竟能从老人的眼睛里看到些许泪花。

陈思齐看到妈妈的脸已然泛红,眼里的泪忍了又忍,声音颤抖着说了一句:“爸,我回来了。”

那位没有回答,虽然还是一脸严肃,但在听到那声爸时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齐小忽然像反应过来一样,“思齐,这是姥爷。”

小思齐自出生没有回过北京见过姥爷,但是却听到很多姥爷姥娘的故事,此时姥爷就站在自己面前,小思齐飞快得跑过去,抱住姥爷,抬头看到姥爷严肃的脸先是闪过一丝丝的惊讶,然后眼角都是笑意:“你就是思齐吗?”

“你见过我?”

“照片里见过”

“什么照片?”

“你来。”说罢拉着思齐的手进了屋里,屋里整洁干净,姥爷从橱柜里拿出一本相册,当即翻了出来,果然翻到一页是陈思齐前年照的生日照。

“你看是不是你?”

“是我,嘻嘻。”陈思齐害羞的笑了笑。

“爸,我给你邮的照片,你都留着呢?”

“留着呢,信和照片都留着呢。”姥爷说完把相册合上放回抽屉里。

“那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给我一个回信?”齐小敏的声音再次哽咽,她以为她的父亲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姥爷叹了一口气,想说什么却没有张开口,最终化成一句:“都过去了,我们向前看吧,电话里你说你要去八一体工大队工作?”

母亲不轻不重得嗯了一声。

外公叹了口气:“也好,最起码你是真的喜欢乒乓球。”

空气中沉默了一会

“那思齐放我这里吧,我刚刚退休,也不忙,你安心工作。”

“年轻的时候不听话,让您担心操心,思齐跟着我吧,那里给我安排了员工宿舍。我和思齐周末回来看您。”

“你这是干什么?回来了还要离我那么远?我是特意给下面的人说不住修养处,搬回咱们以前的老院子…..”只见外公眉头紧锁,不悦中加重了口气,还没等外公说完,

齐小敏说“爸,年轻时候的事是我不对,如今回来了,我只想好好工作,红山口距离这里太远了,如果住在这里通勤时间太长了,况且我还有思齐。您放心,周末我还是要偶尔麻烦您的。”

“好好好,年轻的时候就拗不过你,这么多年了,我也老了,罢了罢了。儿女债......”外公的情绪从激扬到低落,叹了口气,貌似妥协:“那什么时候过去?”

“一起吃个饭吧,下午就过去报道。”

“这么着急?”

“我回来了,总归是一个北京城,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的。”齐小敏这样安慰着自己的父亲。

小思齐听到这里也走到外公跟前,笑着说:“外公,我也会和妈妈一起回来看你的。”

一句话哄得老爷子笑眼盈盈:“思齐今天想吃什么?北京和广州的饮食可能有很大的差别,不过北京菜也很好吃,吃习惯了就好了。”

母亲:“爸,你不知道她可是个挑食的,要不然这样瘦呢?”

“没事,我看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骨子里就是北方人,在南方可不是吃不惯了,早就让你带着孩子回来。”眼看着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外公急忙刹车:“算了算了不提了,思齐,想想吃什么呀?”

小思齐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张状配上白嫩的皮肤,格外惹人怜惜:“吃好吃的。”

外公也跟着笑了起来:“今天我让小周一大早就去了菜市场,估摸着也快回来了,今天中午那就跟着我们家思齐吃好吃的喽。”

舟车劳顿,陈思齐吃了很多,在饭桌上姥爷一直问她喜欢什么啊学习怎么样,齐小敏看着爷孙俩和睦模样,也欣慰极了,心想果然是隔代亲。

八一工体大队坐落于北京西郊的红山口,从外看大院被群山环抱,幽静深远,走进大院,就会感受到它的朴实低调,虽然有些楼群翻新,

陈思齐和妈妈第一次来的时候,对大院的一切都感觉很新奇。虽然从小在广州长大,也算是见识过最繁华的地方最热闹的地方,但是这里不一样。它不是可以用繁华热闹这样的词眼所能形容的,这里有一股精气神。虽然楼体从外面看略显陈旧,但大红色的标语耸立在楼顶,格外的醒目和神圣。进楼后,墙面上挂着的是各种冠军的照片,一张张活力洋溢、坚毅的脸庞呈现在眼前,陈思齐还不知道这些的背后是什么,一抬眼看到了妈妈擦了擦眼角,妈妈哭了吗?还没等小思齐反应过来,一个穿着军装的长相和蔼的中年男人从走廊中快步走过来道:“小敏,来了,欢迎欢迎!”

“王主任,你好你好!”

“小敏,我们有十几年不见了吧?听老爷子说你要回来,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兜兜转转你还是回到了体育这一块。”

“一直都没有离开,这不,勉勉强强读了研究生,这才有机会参加咱们的选拔考试,像你说的兜兜转转我又回来了。”

“回来好,你的能力我知道,有了你这么个得力干将,我相信我们的工作会更加如鱼得水。”

“我一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就是......”

“有什么困难,你说?”

“我是带着孩子回来的”停顿了一下,“我呢,太不愿意麻烦我爸了,所以想让孩子和我一起住在咱们的宿舍里,不过您放心,孩子我会看管好,不会影响队里的工作。”

“没事的,咱们好多指导教练有时候家里没人的时候也会把孩子放过来一起住,注意点纪律就行了。”

“好的,谢谢您!”

“客气啦,这个就是......”

“对,这是思齐”母亲拍了拍小思齐的肩膀:“这是王叔叔”

陈思齐马上露出一张笑脸:“王叔叔好!”

一阵寒暄过后,王主任在前头,带领着齐小敏和陈思齐出了这座大楼,穿过左侧的小路,来到了一座新楼前。这是新修的员工宿舍,东西两个门把整栋楼分为了两部分,中间是不相通的,东边是队员宿舍,西边是员工宿舍,指导员、教练和行政人员就住在这里。陈思齐和妈妈分到的地方是二楼西楼皮的一间,面朝西边有一扇大大的窗户。还有一张床和一个桌子,到底还算干净。

但是陈思齐在广州住的是花团锦簇的独栋别墅和轻柔幔帐摆满娃娃的公主床,看到这番情景,不免有些不悦,委屈得说:“妈妈,我们可以回广州吗?我不想在这里。”

妈妈蹲下来,认真的看着陈思齐:“思齐,妈妈希望你明白不是只有锦衣玉食才能开心快乐,人最重要的感受,感受生活中的每一点美好,而不是感受物质堆砌的奢华。你看现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我相信通过我和你的努力,我们会把这里变得越来越好。”

小思齐还不懂妈妈的话,自己还在委屈得低着头。

“想想你看过的童话故事,是不是每个公主都要历经磨难和挑战才会有幸福快乐的结局呀?适应北京就是思齐小公主的历险,思齐,你可以的,对吧?”

小思齐:“可是我害怕这里有虫子,这个床看起来好硬,没有了吴姨,我们吃什么?妈妈我实在不愿意在这里。“声音里已经有了哽咽。

妈妈听到她这么说,猛的抱住了她,用手抚摸着陈思齐的背:“乖乖,你放心,妈妈会尽自己所能给你最好,不会有虫子的,我一会就打扫卫生,保证干干净净。床上咱们去买床品,保证给你一个香香软软的床好不好?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给我说。”

小思齐听到妈妈这么说,毕竟小孩心性,心里的不悦已然消失了一半。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妈妈,爸爸临走之前给了我一张卡,让我买东西的时候给你。”说着把手伸进自己的书包的最里层,拿出了那张卡“爸爸说密码是你的生日,爸爸还说每个月会过来看我。”说这句话时,小思齐一脸的骄傲。

她是被自己的父亲宠着长大了,从小要什么给什么,玩具每次都是小山堆似的买,小小年纪就已经有自己的衣帽间,漂亮裙子从年前穿到年尾也可以不重样,有自己的玩具房,买过的芭比娃娃和各种各样的玩具单独放在一间房子里。

齐小敏离婚后什么都不要,只要带走陈思齐的原因就是怕在广州陈思齐会被宠坏。

想到这里,齐小敏看着小思齐的眼睛,想说什么却知道如何开好,也不知道如何去劝慰一个十岁的孩子,罢了罢了,她心里想以后慢慢习惯了就好了,她会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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