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狗和你爸很担心你

发布于 2024-12-22 01:27 | 公众章节

黑石砌成的城墙之下，巨大炼金魔偶守卫的大门之前，卡尔手中端着一只红蜡烛，面无表情地等待其他几人对话。

“见到您很高兴，尊敬的伊森·兰谢尔先生，”黑色兜帽下，两片干瘪的嘴唇和布满皱纹的下巴蠕动，发出苍老的女声，“请务必在本院留宿一晚，毕竟乘车三公里护送卡尔**师通过中央大道太过辛苦，请让本院略尽地主之谊。”

伊森扬起下巴，拨弄脸侧的金色发卷，弯起红唇笑道：“不辛苦，送自己儿子上学怎么能算辛……”他扭腰的幅度略大，脚下一滑，仰面向后跌倒。

一条半人高的白狗刚好接住他，让他躺在自己背上。

“抱歉，”兜帽下那人对白狗道，“是您辛苦了。”

白狗向她点头致意。

伊森躺在狗背上捂脸做哭泣状：“你们都欺负我！地也欺负我！卡尔也不心疼我！哎呀……”他护指套上的钻石勾住了头发。

卡尔手中端着支蜡烛，盯着火苗一动不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火苗看起来单薄微弱，但清晰地映照在他的黑瞳之中。他左脸上有个鲜红的铃兰烙印，与安道夫驾驶的马车车徽一模一样。拉车的是两匹纯白色骏鹰，原地倒换蹄爪，似乎有些不安。

“兰谢尔先生可以惩罚地砖对您的不敬，但毁坏学院公物需十倍赔偿。管家先生，您带钱了吧。”

安道夫抚胸鞠躬：“当然，席瓦拉院长。请容许我代少爷向您道歉。”

“不必道歉，我很感谢你们出资替学院翻修。”

卡尔仍然盯着蜡烛火苗，从一行人身侧飘过，走进皇家魔法学院大门。

伊森跳起来，掏出绣花手绢向卡尔背后摇晃：“考完试早点回家吃饭啊！别错过你的十五岁生日！”

席瓦拉用法杖敲敲地面：“慎言，兰谢尔先生是否是在质疑本院为学员提供的伙食？”

“是啊，怎样？”

“请支付名誉损失赔偿金十个金币。”

伊森竖起修剪精致的眉毛：“老东西，是不是看不起我？我赔一百个！”

“少爷……”

“没听见吗？拿一百个……不是，二百个金币来，再把这块地砖给我砸了！”

“……少爷……”

“否则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席瓦拉及时说道：“那么本院会向兰谢尔大公讨要一千个金币的清理费。”

伊森喜悦摸脸：“我还挺值钱。”

安道夫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去马车里取钱。

伊森单方面与席瓦拉交换了一个眼神。

二百个金币装在匣子里，颇为沉重。席瓦拉从袖子里伸出鸡爪一样的手，接过匣子，整个缩回袖子中无影无踪。

安道夫嘴唇动了动，没把要回匣子说出口。

伊森指指地面：“砸啊，愣着干什么？”

安道夫深吸一口气。席瓦拉怪笑两声，黑袍从底部开始像烟尘似的消散，转眼间整个人消失不见。

幸好马车上带着羊角锤。安道夫半跪下去敲击地面，大理石地砖崩裂。

一小块石屑擦过伊森颈边，击穿了厚厚的粉，划出一缕血痕。

“啊！痛痛痛！安道夫要刺杀我！”

安道夫：“……”

*

皇家魔法学院在国都西郊依山而建，背倚裂谷悬崖，由一座主城堡与数十座法师塔组成。外墙大多数用黑色石材，远看像一头俯卧的巨龙，头背上棘刺狰狞。霜雾凝聚成的龙与火焰的不死鸟在城堡上空盘旋。

大多数学生和“家长”的活动范围只在主城堡和前广场。卡尔半年前入学，在伊森的资助下，前广场地面从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换成了带防滑刻纹的砂岩。宫廷小丑似乎创作了些关于高档货变低档还要加钱的讽刺艺术，伊森带着鞭子去欣赏的。

前广场上空空荡荡。学院每年新生数量不多，法师们升到四级后往往就会离校或分散到各个法师塔进修。但人少的主要原因是，除了通宵的，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时间起床。公共课程也安排下午，法师的良好作息从学徒开始养成。卡尔之所以现在回校，是因为伊森在他成为正式法师后强烈要求他回家庆祝，直到考核时限临近才放他回来。

卡尔穿过前广场，黑发黑袍和飘浮般的走路姿势使他看起来像个独立行动的影子。如果正圆形的前广场是个日晷，他就是日晷上的指针。他手中的蜡烛火苗在他行走时笔直向上，仿佛是在静室中燃烧，没有一丝气流扰动。

从正门进入主城堡，石墙漆黑厚重，内部照明不足，连气温都比室外低上几度。卡尔却觉得亲切，向肺里吸入防腐剂、消毒液和硫磺味儿的空气。几个人影与他擦肩而过，都披着黑袍，互不理会，连眼神都没有接触。卡尔喜欢学院里的人际关系，比外面友好得多。

完成考核前没有其他课程，卡尔先回到位于主城堡东侧的宿舍。法师最需要安静和独立，在每年大量资金支持下，每人住的都是单间。房间里没有窗，壁炉中火焰常燃。除书桌、衣柜、四柱床和盥洗室外，剩余空间被数个高度直抵天花板的书架占据。卡尔还没能把那些书架填满。墙上挂着烫金标语：禁止在实验室以外进行任何实验。

卡从衣柜找出校服黑袍。校服是短袍，长度刚过膝盖，穿旧了的柔软布料不会带来任何束缚。伊森总是给他穿版型□□美观的高领长袍，附有防护魔法。但这些衣服要求人挺胸抬头，不够舒服。卡尔不想听伊森反复啰嗦发育期要坐直站直防止脊柱侧弯之类的话，所以在伊森面前老老实实端正身姿，穿板正的礼服，回学院就换掉。

卡尔个头不算太矮，但很瘦削。换上校服后立刻肩膀下塌，脊背微弓。他脸色苍白，总是缺乏表情，小小年纪就颇具资深法师风采。

他在书桌前坐下，摊开笔记本。本子上是一个长长的清单：

初级治疗药膏 20

初级解毒剂 10

初级魔力补充剂 10（是否必要？参考《各级法师在不同强度魔力潮汐下回魔效率研究》《天赐法身（魔核施法者）回魔效率研究》）

造水术卷轴 20（仅用于制造20升以下饮用水的造水术卷轴如何降低成本缩小体积？）

水袋、睡袋每人一个

备用衣物一套

固体糖 5gx50

肉干人数x天数x？

干面饼人数x天数x？

卡尔对着最后两个问号陷入沉思。每人每天需要吃多少食物？长时间户外行走消耗的食物应该更多，但是会多多少？施法者与战士消耗的食物一样吗？如果能用空间储物道具可以尽量多带，但一级法师即使有空间储物道具也无法使用，至少要到中阶才行。地下城考核一般用时五天左右，超过五天还不出来伊森肯定会发飙要求院长把他带出来。五天的食物……背得动吗？

还有，只吃肉干和面饼就行吗？肯定能维持生命，但不食用蔬菜水果是否会导致其他问题，比如便秘？是否要预留部分治疗药膏用于治疗痔疮？或者携带其他补剂？是否有能量密度更高、重量更轻、储存时间更长的食物？

卡尔在笔记本上写下“浓缩营养剂？”，翻到下一页，上面写着：

队员1力量，体力，正面战斗

队员2视力，听力，体型小，警戒，拆除陷阱，开锁

队员3语言能力，收集信息，交流（伊森（划掉））

坐骑平稳？速度？识路？

卡尔写下“多种族冒险者团队构建可能性”，合上笔记本，从书桌下拿出一个箱子。

前盖打开，箱子里是一颗人头。一颗活着的，人头。

从容貌看是年轻男性，没有头发，双耳和鼻尖切除，紧密地嵌在箱子里。他脸上烙印着代表皇室的龙形纹章，下颌角用螺栓链接在颅骨上，卡尔旋转箱子外的把手，人头的表情从麻木变得痛苦，下颌张开，里面空空荡荡没有舌头。卡尔在纸条上写下“冒险前期准备”“冒险物资”“冒险成员组建”“地下城探索”，把纸条放进人头嘴里，再次旋转把手，使舌头回缩，下颌闭合。

人头闭紧眼睛，片刻后吐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冒险入门指导手册》克里斯蒂.塞西尔著 G05B12”“《针对未知环境进行探索的小队构建克莱夫·杨著 G06A27》”等书名。

卡尔在书名后写上“预约”，放回人头口中，关好匣子。他拉出一辆折叠小推车，向图书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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