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晴天。
江侑醒过来的时候,房间朦脓一片,是窗帘紧闭的缘故。
推开门,客厅里一片敞亮。
向阳,晨光洒了一片。
沙发的布套已经换了一套新的。
米黄色,光一透,明亮又轻快。
厨房走出来一个女人:“您起来啦,早餐现在盛出来吗?”
江侑看了眼墙上的钟,八点半,时间还算充裕。
“等会儿吧,我洗个澡。”
“好。”
洗漱完,换好衣服。
坐在餐桌边,手机就震了一下。
她接起来:“什么事?”
“下午来马场?”简迩一听就在被窝里,声音都是翁的。
“来不了,上班。”江侑接过阿姨放来面前的木薯羹,舀了一小勺。
“我靠。”简迩低骂了一句,耍无赖道:“你翘了。”
江侑慢悠悠的搅着食物:“没事我挂了。”
“等会儿!”简迩放大音量:“晚上总有空吧?”
江侑:“你先说。”
“来游泳。”
“昨天游过了。”江侑不带考虑:“不游。”
抿了一口木薯,她终于先问了一句:“你有这么无聊?”
“昂,”简迩懒散的抱怨:“最近心气浮躁……你说这也不是夏天啊,怎么会……”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
江侑也就漫不经心的听。
“诶!”简迩突然激动,江侑勉强认真:“看电影呗,陶冶情操。”
神经。
江侑不留情:“挂了。”
说到做到,半点没带犹豫。
不过说起浮躁,她最近也有点。
见她挂了电话,阿姨走上前来,往桌上放了副蓝牙耳机。
“我在沙发下找到的。”
这一看,当然认出不是江侑的。
加之,沙发套本来是前两天才换过,江侑突然让重换,一定是有人来过。
估计就是那人留下的。
江侑瞥了一眼。
不是她的,那就只能是一个人的。
“嗯。”她点点头:“好。”
吃到一半,她拿起那耳机打量。
外壳套了一个小狗状的耳机套。
莫名的,她突然蹦出一个词。
水晶鞋。
灰姑娘的水晶鞋。
上次的耳夹不算。
严谨点来说,那不是池林落下的。
她坐过去,在她叠放整齐的围巾上瞄见一点反光。
然后就装进了口袋。
但这副耳机,她完全没插手。
拍张照,准备发。
聊天的最后一句是她的——
嗯。
上一句——
我到家了,谢谢你。
算了,她又退了出去。
顺势把耳机揣进了兜里。
继续慢慢的喝。
阿姨在厨房里收整,走出来问:“我看冰箱里打包了吃的,今天不新鲜了,要扔了吗?”
江侑放下勺子,思索片刻:“帮我装好,我带去公司吃。”
阿姨明显愣了一下,觉得意外。
但还是点点头:“好的。”
“另外。”江侑敲着手机:“您晚上不用来了,我晚上也吃剩菜。”
“这,”阿姨有点为难:“要不给您炒个新鲜蔬菜?”
“不用。”江侑抬起头,解释一句:“都打包回来了,扔了浪费。”
“好。”
视线重新回到手机上。
刚准备点开,电话又来了。
她一看,叹了口气。
“江总,会议在十点半,您需要提前十分钟到达。司机已经到了,以当前路况来看,您十分钟内出门最妥当。”
冷冰冰的女音。
看的心情没了。
她起身,从玄关拿上熨好的外套推开门:“我现在就下楼。”
挂断电话,她迈进电梯,门缓缓合上。银色的门上隐隐映出她的影子。
单手插兜,剪裁立挺的法式西装,底下踩了双平底的尖头皮鞋,双腿修长笔直,却有点懒散的交叉站着。
视线缓缓左移。昨晚,池林站在电梯的角落,门上也映出她的样子。
怎么说?
像站军姿。
她现在才想出这么个形容词。
慢慢的,延伸到更多。
她觉得,池林有点怕她。
不过人是怂的,却也很犟。
再然后,她肯定——
池林打定主意绝口不提以前。
嘴角忽然冷冷的抽了一下。
凭什么?
上了车,助理递了热水和文件夹来,她随手翻开几页,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瞎转。
最后,干脆直接眺向了窗外的太阳。
冬天的阳光,再灿烂也终归是温和的。
雪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光辉。
她不喜欢雪。
也不喜欢冬天。
大学毕业之后,她就去了塞尔维亚。
热带线上的海滨城市。
夏季绵长又干燥,如果可能的话,一辈子在哪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去年,她才不得不回来。
这个冬天,是大学毕业后她在南市的第一个冬天。
比她记忆中还要更冷更无聊。
她几乎又想走。
方旎却突然要举办什么同学聚会,顺口一提,问了她。
她一向不参加这种。
心里想得是拒绝,说出口却是:“好啊。”
人在厌烦的时候容易冲动。
方旎却不容她反悔,非要她来。
算了,她懒得争辩。
那样的饭桌,她一个人都不记得。
聊得内容无趣又发虚。
她静静的听着。
忍了整场饭局。
她摘了项链无聊的绕在指上把玩。
下一场,方旎再三叮嘱,她一起来。
无聊。
她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趁着结束修整的间隙,往外走。
“京宴”是方旎家的产业,和她人一样。
古气。
走廊的地毯的花纹如藤蔓,光线也沉。
一时间,那抹淡黄色确实格格不入。
清淡的脸上,唇紧抿着。
一抬眼,她和她的视线猝不及防相撞。
后者迅速低下。
大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在赛里维尔的日子里。
江侑最常干的事就是潜水。
被白噪音包裹。
让她觉得很安心。
她不确定。
但有那么一瞬间。
世界确实安静了。
“江总?”助理的声音轻轻的,唯恐打破车里的寂静般,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您的电话。”
江侑抽回发散的目光,落到旁边不断震动的电话上。
一个字。
她冷眼看了会儿,掐着最后的时间接起来。
“妈。”
“吃过早餐了吗?”那头的声音温柔又细腻。
和江侑的很像。
只是对面柔,她的要冷点。
江侑重新看向窗外:“吃过了。”
“最近忙,记得好好吃饭。”
“知道。”外头的白慢慢的也染在她的眼睛里了。
“听说,你订了回赛里维尔的机票。”
终于到重点了。
江侑举起手,看指上的戒指。
今天没搭配好,几个看着有点繁杂。
“是。”她说。
那头的语调未变:“什么时候回来?”
“年后。”她也不知道,江侑随便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
“工作都处理好了吗?”
“嗯。”江侑摘下食指的珍珠戒指,拎在指尖。
“年前回,外公今年要回来,除夕那天你得到场。”
上一个问句毫无意义,江侑盯着珍珠上的流光:“知道了。”
收起电话,她随手把摘下的戒指放在一边。
助理细心的给她收了起来。
江侑这才注意到。
“新来的?”
宋菁挺直后背,自我介绍了一遍。
江侑点了下头,也看不出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然而,宋菁也不执着于辨认情绪。
江侑不说话,她也就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
过了会儿,江侑意料之外的先开了口。
“你是南市人吗?”
宋菁说:“是。”
江侑:“南市的冬天怎么样?”
这个问题不在宋箐的预想范围内,她思考了一秒,说:“很漂亮。”
“漂亮?”江侑可能是觉得荒唐。
宋箐想了想,继续说:“南市地平,雪一铺,我认为是很美的景象。”
“你也喜欢雪?”
“说不上很喜欢,但确实会被震撼到。”
大自然的杰作,总是宏大又没有上限的。
江侑看着外头的雪景。
街道上也就那样。
郊外,她想想,客观来讲,是壮观的。
她转过头来看宋箐。
很普通的正装穿搭,也很薄。
没头没尾,冒出一句:“冬天长吗?”
宋箐已经适应了她的跳脱,不觉得这问题奇怪。
中肯的回答:“不算长,气温大概半个月到一个月会低,后面就稳步上升了。”
江侑移开来:“嗯。”
话题中断,宋箐默默的坐正。
来之前,她听说,江侑,漂亮,犀利。
但是同时,危险,易爆炸。
话别太多,点到就好。
于是,后头的路程就这么沉默了一路。
会议她没有全程跟,是总助Jenna接的。
Jenna在江侑大学时就一直呆在她身边,是助理也算老师。
结束后,她照例给江侑递上咖啡。
并重新梳理了一遍行程。
“......预计八点到八点半结束,需要提前给您叫晚餐吗?”说完,她问了一句。
江侑打了个哈欠,视线落在旁边的饭盒上。
她向来吃饭不积极,结果遇到个吃饭比她还困难的。
“不了,有剩菜。”
Jenna早注意到江侑带了便当。
少有的情况。
但也不是没有。
江侑有时候兴致来了,会做一堆东西。
吃不完,就装进便当盒里,她偶尔也能沾光,吃上一份。
江侑的手艺很好,不输大厨。
不过,回南市之后,她就不做了。
午休时间,她也没那么公事公办,多问了一句:“自己做的?”
“当然不是。”江侑放下咖啡:“饭店打包的。”
Jenna点了下头。
“是家粤菜,还不错。”
Jenna略显意外的又点了下头。
“对了,那个宋箐。”
Jenna说:“是向夫人安排的。”
“我知道。”江侑随手拿了只笔,在手上转:“总有底细吧?”
Jenna凝凝眉:“应该只是一个高材生。”她看看江侑:“多一个也不影响。”
江侑点了下头。
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久,但毕竟不能称得上亲密。
再多说就不合适了,Jenna适时打住:“那您慢用。”
饭菜还是热的,江侑不怎么饿,慢悠悠的吃了半天才吃完。
瞥一眼手机。
竟然毫无动静。
比谁沉得住气?
她把人拉出特别提醒,单方面宣布比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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