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是那寡淡无味的菜色着实令人印象深刻,宋晚对此做不出任何评价。
毕竟,真算不上好吃,对于已经习惯了的自己而言,也只能算得上是能下咽。
吃过晚饭,宋晚看了两眼窗外的天,窗外的雨也彻底偃旗息鼓,水珠不断滴落,在路灯下泛着银光。
叙斯白正收拾着饭后的垃圾,微一瞥眼就能见到落地窗前的那姑娘,“明天最后一天假期,要不要出去走走?”
身后有淡淡的青松气息靠近,吃过了饭,叙斯白身上最后的一点酒气也尽然散去,糅合了雨后风里潮湿的清冷。
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身旁那一堆画具上一扫而过,宋晚想了想,摇头,“我想去余白。”
叙斯白自然没有意见,“那我明天来接你,就平时差不多的时间点?”
宋晚犹豫了??下,还是点了头。
很怪。
没由来的,这两个字就是无端的出现在叙斯白的脑子里。
他以为女孩今晚的心神不定不过是来源于那两碟清淡无味的菜,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有些东西当下忽略了,可能又会被哪个瞬间刺激,反而在脑海里愈加清晰。
电光火石间,脑海里由清晰浮起女孩蹲在楼下时周身萦绕的沉寂。
孤寂又冷淡,像是被全世界抛弃。
是他当时被酒精和那一人一猫的宁静场景哄骗,只觉得温馨。
身体里最后的一点酒气顷刻散尽,脑子一片清明。
叙斯白忽然沉默,宋晚不解地看着他,锋眉微微皱起,缱绻的眼眸里隐含着沉思。
宋晚走过去主动地拉起了他的手,“你怎么啦?”
还没等她站定就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自己就稳稳当当地坐落在男人的腿上。
叙斯白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也不说话,呼吸轻浅潮热。
宋晚呼吸乱了乱,心底反倒静静地陷了一个小角落。
“你好像不开心?”叙斯白的声音里透着迟疑,慢慢地剖析着自己感受到的,“不,也不算是完全的不开心,就是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起伏。”有种游离之外的漠然。
他顿了顿,吞下了最后的那一句话。
宋晚默了默,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问他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理智上,宋晚并不希望他发现她的异常,但心底又隐隐有着期盼。
矛盾又疏漏百出。
“你不掩饰,但你也愿意说对吗?”一种无力感突然袭卷过全身,叙斯白只能抱紧了点怀里的温软,好像能从中汲取到分寸力气,“你有事,而且是想瞒着我的事,但你希望我知道。”
叙斯白肯定的话语字字敲击在宋晚的心里,心里的想法被他轻易摊开出来,宋晚身体微僵。
“我不问你,宋小晚,要么我先发现,要么你先想通,我们之间有的是时间。”叙斯白哪感受不到,却拿她没有办法,轻轻地咬上了宋晚泛着粉的耳垂,尖利的犬牙恨恨地磨了磨,“疼吗?疼就长点记性。”
其实算不上是疼,但宋晚还是顺着他的话轻轻嗯了一下,转移话题,“你等下怎么回去啊?”
叙斯白过来的时候身上隐隐沾着酒气,脑子里稍微一转便知道他肯定不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家里的司机王叔等下会来接我。”
无端生出的话题无端地结束,看似雁过无痕。
明亮的车灯光从未干的水上一扫而过。
叙斯白说不让她送,宋晚也就没下楼,目送着那个人走出单元楼,上了一辆等候着的车。
蹲在落地窗前,看着那抹黑影驶里了视线也不动。
那堆画具还在脚边沉默,安静地像是不存在。
宋晚眼里闪过一抹自嘲,不就跟她吵了一架,连笔都不敢拿了,真没用啊。
王叔是家里的老司机,车技稳当,为人又亲切憨厚,在叙家工作了将近有二十年,算是看着叙家两兄弟长大的。
见叙斯白上了车后就沉默着看着窗外,没像以往的插科打诨的懒散模样,反倒是惊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鲜少见自己这个看着长大,一向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孩子这副凝重的模样,王叔笑了笑,忠厚憨实的脸上浮起关切,“斯白这是谈了恋爱了?怎么一副苦着脸的样子?”
对于在家里工作多年的老人,叙斯白一直有着恰到好处的礼数,轻轻嗯了一声,默了默,主动开口,“王叔,您跟桂姨结婚几十年了吧?”
桂姨是王叔的老婆,也在叙家工作,老两口都算是平和的性子,但叙斯白也能偶尔见到老两口悄悄地拌嘴,“桂姨不开心的时候您一般是怎么样的?”
像是家里的温芙女士,她一旦不开心,就会开始找别人的茬,首当其冲的就是他爸叙明谦,主打一个自己不开心,别人也不能好过,也就叙明谦几十年来都这么乐意地收着。
宋晚不是这样的人,她太柔软了,胆子还小,有点难过的事宁愿自己憋着也不肯告诉别人,生怕给别人造成负担。
爸妈之间的相处模式对叙斯白而言自然没有任何参考价值。
“跟小女朋友拌嘴了吧?惹她不开心了?”王叔目视前方道路,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我跟你桂姨都半辈子走过来了,你问我那有什么用啊。”
“……给说说我听听嘛,桂姨有事瞒着您或者不开心的时候,您是怎么哄她的。”
“一把年纪哪来的什么哄不哄”王叔拗不过他,倒真认真想了想,“有一次吧,我跟你桂姨没有孩子,你是知道的,其实当年我们也差点有孩子了。”
叙斯白一怔,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到你家做事呢,我是个开大车的,你桂姨放心不下我,每次都跟着我长途跋涉的,第一次有孩子也不懂事而不知道,以为就是身体不舒服,还是硬要跟着我去跑。”
“结果在路上肚子疼得不行,还见了血,我们俩那才意识到不对了,才赶紧找地儿下高速去找医院。去了医院才知道是早产,孩子没保住你桂姨也落下了病根。”
年近五旬的中年男人目光隐隐闪烁着光,稳了稳手里的方向盘又回到认真开车的神色,“家里老人总怨你桂姨没生下个一儿半女,二十几年过去了,你桂姨她心里一直忘不掉当时那个连形都没有的孩子,哪能瞒得住我?可是我又劝不了她放下,越劝她心里越觉得亏欠。”
中年男人的话越说越苦涩,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枕边的人瞒你点什么不是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伤感情,你想知道的答案是知道了,但是对她伤害也就真实存在了。”
“真的相爱,哪能不知道枕边人的异样,知道她本来就因为瞒着你而不开心了,哪里还舍得让她更难受一点。”
上了年纪的男人说的话沉重又强装轻松,叙斯白不可置否,目光落在窗外不断飞驰而过的景色,眉眼间疏淡渐起。
*
国庆假期转眼结束,宋晚今天只有上午有课,上完课后,顺着稀稀拉拉出校门的人流,宋晚毫不意外地一眼就看见路边那辆熟悉的车,和那个熟悉的人。
“这几天……你好像都好有空,店里不忙吗?”宋晚心底默默数了数,国庆假期后的这两周里,他居然算得上是天天不辞辛苦地从开上将近一个小时的车过来找她。
看着膝上拿着叙斯白顺路带给她的小蛋糕,用手里的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眼帘微垂,“不累吗?”
头发忽然被一股大力狠狠蹂躏,伴着那人好气又拿她没办法的声音,“打住打住啊,我找我女朋友谈恋爱,你不能赶我走,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宋晚还没说的完的话一噎,听着那三个字的称呼,想要说些什么,又转瞬放弃,“回余白吗?”
得了回应,叙斯白很快启动车子,笑着哼出一个行字,转头嘟囔着,“问就是去余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跟余白谈恋爱呢,乖宝,我要变成柠檬精了。”
男人的桃花眸笑着没个正形,嘴上不住地插科打诨着。
宋晚总觉得这人自那晚过后换了个人,虽说也还是温柔体贴吧,但总觉得懒懒散散,又欠又撩,没个正形。
嘴里的蛋糕是柠檬口味的,入口伴着柠檬清新的果香,不显得甜腻,美美吃完一口,才面无表情地扭头,语气认真,“哎呀,我把你的本体吃掉了。”
叙斯白顿时笑了起来,桃花眼快要绽出花了,险些危险驾驶,笑着,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带画具了?”
宋晚偏头看了眼他,鼻骨高挺,眉眼疏淡,好像就是不经意想起的随口一提,无意识地戳了戳快要吃完的小蛋糕,才开口,“最近不是很想画画。”
叙斯白挑挑眉,“是吗?”
宋晚摸不准他相信自己的说辞没有,事实是她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所有灵感,确切地说,好像被色彩抛弃了。
突如其来的,打得她措手不及。
宋晚点点头,顿了顿,“是想要我画什么吗?”
叙斯白浅浅笑了一下,三言两语又转了话题。
她暂时不想说,他不会追问,宋晚本来就没怎么隐藏,叙斯白多少能察觉到一点,更何况,他相信宋晚已经不会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向他诉说了。
叙斯白带着宋晚去吃过了饭就带她回了余白。余白里一如既往的门可罗雀,李彦坐在收银台边上抱着一本专业书看得直打瞌睡,见到两人进来才一下坐直,“白哥,小晚姐。”
宋晚这几天常来店里,李彦也从舍友温璟那里听过一嘴,自然知道宋晚跟叙斯白的关系。
叙斯白轻轻阖首算作是回应,牵着宋晚的手没让她过去常坐的位置上,“带你去看个东西。”
他话说得神秘,牵着她就要往休息室里走,勾起了宋晚的好奇心,“不会是有惊喜吧?”
声调散漫,尾音轻扬,“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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