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
轩辕坟。
妖族支别众多，分布于三界各处，族群繁杂。千万年来，最为强悍的九尾轩辕坟一支独占鳌头，统领妖物全族。前有天狐颜相逢同帝君征战四方，争得妖神神格，后有小王姬的嫡子扶疏渡劫成上神，闻名三界。
夸张点说，轩辕坟一支堪称妖族王室，至今地位不可动摇。
但，即便如此。
清晨小童子提扫帚打扫山门台阶，一眼看见银发帝女独自立于庭院之下时，还是吓得差点没魂飞魄散。
小童子修为不到家，狐狸耳朵被吓得乱颤，当即放声尖叫起来：“帝......帝女殿下！！！”
凄厉尖叫声在幽静山林内悠过来，荡过去，惊起一堆清晨觅食的鸟儿。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域的帝女袭击他了。
扫帚倒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姬衔羽刚刚还在摸下巴研究轩辕坟院门口悬着的牌匾，闻声微微抬眼，金色眸子落到了小狐童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威严与冷冽。
她启唇刚要说话，就听那童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冲进了主院内。
口中还在放声大喊：“帝女！帝女来了！帝女殿下就在门口！！”
惊慌得好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
姬衔羽：“......”
姬衔羽望着他飞速逃离现场的背影，一时无语凝噎。
轩辕坟一支向来居于群山之中，被牢固结界包裹，鲜为人知。
就算是姬衔羽，想要摸到轩辕坟主族的住处，也颇费了一番气力。
本来是想问问宿无忧具体地址的，但那小狐狸临走前还在跟朱红互相扯头花，姬衔羽愣是没找到问他的机会。
......只希望这小狐狸到了她的神域，不要闹得满地狼藉才好。
不管怎么说，神域帝女不声不响大驾光临，着实把轩辕坟一支的掌权人们吓了一跳。
那群长老连鞋都来不及换，急匆匆披了件得体衣物就跑了出来，围拢着恭恭敬敬把姬衔羽请入了正厅内。
侍者们早已经备好了香茶，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早已听闻这位帝女在外的凶名。
掌权大长老不安地坐在姬衔羽的对面，时不时抬眼瞥着帝女的表情，似有些心虚。
姬衔羽知道他们为什么心虚。
因为扶疏。
不过，现在她没心情跟这些掌权几千年的长老纠缠旧事。
银发的帝女品了一口香茗，旋即放下杯子，心平气和地说：“我来找颜前辈。”
此言一出，大长老明显怔愣了半刻。
他本以为，姬衔羽这一次是来替扶疏兴师问罪的。
“妖神阁下......已然避世千年了，”定了定神，对面那位苍老的狐族似有些艰难道，“殿下若是要找，我稍后亲自带您去妖神阁下避世之山。”
“只是那座山头笼着禁制，我等恐怕无法陪您进去......”
“无妨。”
姬衔羽将袖中酒楼里的账单拿出来，轻轻按在旁边茶桌上，语气依然轻飘飘的：“我也只是，同颜前辈聊聊二公子的教育规划而已。”
轩辕坟主族的长老们尽是一群老狐狸。
听见姬衔羽这么说，大长老刚刚落在肚子里的心，再度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小殿下果真还是来兴师问罪的。
只不过没问扶疏的罪，问的是宿无忧的罪。
“二公子......二公子的确被我们溺爱得太久，若有冒犯，还请帝女殿下勿怪。”大长老脑子飞速运转半晌，赔着笑道，“殿下看在......”
“轩辕坟的教育方法，真是千年如一日的出类拔萃。”
姬衔羽淡淡打断了他的话，指尖点着茶桌，语气听起来像是真诚的夸赞：“长老们这般行径，可是还想让二公子步扶疏的后尘？衔羽在此先谢过轩辕坟的良苦用心，又为三界填了一位青年才俊。”
帝女的话有些太辛辣，呛得大长老连连咳嗽，却又不敢出声。
老狐狸的面孔，似乎有一瞬间也苍老了许多。
待姬衔羽掀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茶的空当，他这才敢偷眼看帝女的神情，小心翼翼道：“不知二公子，现在身在何处......”
“自然是在神域。”
姬衔羽眼睛抬都不抬，冷冷道：“既然轩辕坟教不好，那就由我亲自来教。”
“既然轩辕坟看管不住，那就我亲自来管。”
“若大长老不愿，尽可以到黄金帝座之下，与诸神一并同我分辩。”
银发的帝女微微扬起目光，凌厉面孔再不复旧时温软天真的轮廓。
只是从那双眼睛的睫羽之中，尚能看清与帝后极为相似的线条。
*
大长老总是会妥协在这双眼睛之下。
无论是三千年前扶疏出生的那一日，还是三千年后面对帝女逼迫的如今。
姬衔羽并不喜欢轩辕坟的主族，两人再交谈了没几句，大长老便起身引人前去妖神避世隐居之所。
那是一座隐入群山之中的山头，离轩辕坟的主院太远。妖族结界具有削弱各族力量的作用，想要前赴妖神隐居之处，翻山越岭只能靠最原始的行走。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姬衔羽兀然感觉到，自己闯入了另一方禁制之中。
即便妖神已然隐居许久，那铺天盖地的古神威压，还是不可避免地压了下来，漂浮在每一寸空气里。
当年同帝君一并征战四方的古神，算来算去，如今也只剩下妖神同司命上神，还存留于世。
但，即便是这两位，亦逐渐沉寂隐居，再不问世事。
正如她所回答宿无忧的那样，无论是妖是魔是神，都终有灭亡的那一天。
甚至，神魔无穷的寿命会将灭亡前那无休止的痛苦不断延长，不断蔓延。
孤独苟存于此世之内，倒还不如早早陨落。
立于那漫长到不见尽头的石阶前，大长老停下了脚步，眼神复杂地望着姬衔羽：“殿下，我只能送到这里了。”
“再往前，恐怕得麻烦殿下自己走。”
姬衔羽微微颔首，并未多说什么，转身就朝石阶走去。
走了没几步，她忽然听见大长老在身后小声地、似饱含痛苦地喊了她一声：“帝女。”
他问她：“你是不是，很恨我们。”
姬衔羽脚步顿住，却没回头。
半晌，大长老听见饱含讥讽的声音从那道白色背影里飘过来，好似生满了毒刺：“恨你们？”
“大长老不如先告诉我，你们现在对宿无忧如此溺爱，是后悔，还是想补偿谁？”
苍老的掌权大长老眼底的最后一丝希冀熄灭。
他颓然间坐在了地上，那双浑浊的眸子里，竟滚落下两行泪来。
“殿下恨便恨我们，莫要对宿无忧动手，”他哽咽着，颤抖着恳求道，“看在帝后的面上，看在妖神的面上......二公子是轩辕坟王族最后一位族人了......求求您......”
“我们是做错了，我们欠您一条命......若要来索，便来索我们的命吧，不要动二公子。”
听到大长老那哽咽的、泪流满面的恳求，姬衔羽总算是大发慈悲地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错的不是宿无忧，我不会让那孩子担下你们的罪责。”
“至于欠的一条命......你们欠的是扶疏，不是我，我自然也不会替他动手。”
“只是，大长老，你且记清，”帝女的声音很轻很冰凉，“欠下来的债，总是要还的。”
“无论千年后，还是千年前。”
银发的帝女有着与母亲相似的容貌与眼形，璨金色的眸子却继承了父亲的冰冷严厉之色。
到底是与儿时那个亦步亦趋跟在帝后面前的小孩子，大不相同了。
大长老怔愣似地抬起头，却只看见姬衔羽迈动脚步，独自朝着石阶处前赴而去。
那抹雪白羽衣的衣角飘动摇摆，好似挣脱囚笼的飞鸟，任身后人再怎么呼唤恳求，都再不回头。
妖神住处的禁制极狠辣，同颜相逢的性情如出一辙。走了没几步，姬衔羽只感觉周遭有腾腾雾气弥漫上来。一旁山间景色再看不清晰。
身后大长老徒劳的恳求呼唤，也渐渐消失了。
周围寂静一片，前方迷蒙的白雾中陡然间出现一道巨大厚重的禁制石门。
石门上镌刻了妖神狐火的纹样，浓郁滚烫威压自石门之后倾泻而出，宛若岩浆瀑布。
熟悉的、灼热的力量。
还没等姬衔羽伸手去推门板，仿佛感应到了她的靠近，狐火纹样陡然间亮起赤红光芒。
旋即，就好似在邀请她一般，厚重的禁制石门自动朝姬衔羽大敞四开，露出其中令人讶异的景象。
不是昏暗的洞府，不是阴冷可怖的妖窟。
那是一座，笼罩于赤红夜色之下的，美丽宫殿。
——不输于任何一座神殿的宏伟与壮观，好似完全由红玛瑙打造的华美建筑。
坐落于黑红色天幕之下，就好似一处完全隔绝于此世的空间世界，一处诡异又恍如奇迹的桃花源。
“啊......”
姬衔羽抬头望着这瑰丽奇景，果不其然地吐出一口气来，眼中没有半点意外的波动。
她迈步走入这奇诡的空间之中，微微扬起眉来，竟露出些许怀念般的神情。
“还真是......颜前辈的风格啊。”
呜啊啊啊啊啊啊……最近写得好痛苦……
大家可以猜猜过去的剧情发展……虽然现在还没什么线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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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轩辕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