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狗子又低下头了，声音也变小了，“我不太会说话！”

褚晨曦了然点头，心里还夸了他挺有自知之明。她仰头看着他，说，“那你可以改变呀，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多说些！”

他也特想改。唐狗子想了想，他卖肉的时候好像还能说上两句，可到了她面前，他却完全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他要怎么改？

这话，他更不敢说，怕她生气。

倒是褚晨曦替他说了，“怕是在我面前更不会说了吧？”

“我……”唐狗子想开口解释，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忐忑的说了句“对不起！”

“干嘛要说对不起！”褚晨曦坐到她原来的位置，示意唐狗子坐到旁边，并用自己的碗给他倒了碗水，“狗子哥，喝水！”

走一路确实渴了，唐狗子接过水，咕咚咕咚喝着，又听褚晨曦说，“你怎么样我都不嫌弃！”

正在喝水的唐狗子，“咳……咳咳咳咳……”成功呛到了。

褚晨曦看着自己的杰作，无声笑弯了眼。她坏坏地又添了一把火，“不就是用我的碗喝了点儿水嘛，你至于咳成这样么？”

“……”

“咳咳咳咳咳咳咳……”根本停不下来好么？

褚晨曦弯着眉眼帮他拍背，“这么大的人了，喝水还能呛到！”

“咳咳咳咳咳……”

好一会儿，唐狗子才终于缓过来。他觉得丢人极了，分明是想在心上人面前展示自己最好的一面，结果这一阵咳嗽，面红耳赤不说，口水肯定也有飞出来，哪还有什么好形象了。

“我先回去了！”他急急说了这么一句，就起身离开，那脚下步子快的，仿佛后面有东西追他似的。

褚晨曦：“……”什么情况？

唐狗子出了大门口又折了回来，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包塞进褚晨曦手里，什么都没说，抬脚又走了，瞧着比刚刚还着急。

“狗子哥！”褚晨曦站起来追了几步，没追上，放弃了。

她娘刚好从另一个方向回来，指着远处的人问她，“那是狗子吧？”

褚晨曦点头，“狗子哥给咱家送了块儿猪头肉，我已经放灶房了。他说家里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这孩子，也不说多坐一会儿！”她娘笑着说着客套指责话，瞅了眼唐狗子消失的地方，进了灶房。

褚晨曦看了一眼已经没有人的路，拿着那个小纸包，回了自己屋子。

这包她真的打算自己吃了！

……

这古代民间嫁娶，也是分了好几个档次。富贵人家多是按照六礼依次进行，可像褚家唐家这样的底层百姓，多是找个媒人上门说亲，成了的话，便是男方下聘，双方商量个吉日良辰成亲。

两家的婚事渊源特殊，省了媒人上门说亲这项。按理说，褚晨曦本是抵债抵给唐家的儿媳妇，是不用给聘礼的，但是为了显示对褚晨曦的满意及重视，唐家还是给了聘礼。

下聘这日，是个不错的天气，晴空万里。

狗子爹带着媒婆及聘礼——两匹布、半个大猪头、四盒点心、一坛子酒、一把木梳，去了褚家。

这种场合，小辈不宜在场，唐狗子没来，褚晨曦也窝在自己屋子里。

长辈们怎么聊的，褚晨曦不知道，不过有媒婆在，且现场总有笑声传出，就知道当是愉快的。

狗子爹跟媒婆走了后，她爹娘便把她叫了过去，告诉她，“你和狗子的亲事，定在了九月二十八，你自己心里有个数！”

这个，要不要这么着急呀？她如今才十四岁，还没及笄，换句话说，她还是小屁孩一枚呢，大姨妈都没来，如何给人家当媳妇儿。

是的，她还没来大姨妈，还是女孩子，不是女人。

不过这些话她就只敢在心里想，不敢说出来，怕又挨揍。

“我知道了，爹！”她低着头，说。

她爹摆摆手，让她走了。

她回了自己屋子里，望着窗外，想想自己作为准新娘子都要准备些什么。

大概，没有要她准备的吧！

农村成亲不像城里大户人家，不用绣嫁衣盖头，也不用学规矩，更没有教什么夫妻生活的图册。

因为，嫁衣盖头不出意外，她当是用她娘当年的，规矩就是出嫁从夫，到了唐家，一切听唐狗子的就好。至于教导夫妻生活，应该是她娘讲给她听的，村里的小姑娘成亲都是这样。

那么，就这样吧，她安心等着便是。

没过几天，她娘果然张罗了起来。

先是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成婚时用的嫁衣盖头，让褚晨曦拿去洗洗晒晒，再按照自己的身形改改。

再之后便扯了一块新布，买了些棉花，给褚晨曦做一炕被子。这个，是嫁妆里必备的，哦对了，还有两套新衣裳。

做完了这些，就迎来了今年的秋收。

褚家的地还算挺多，因此，除了大牛娘留在家里做饭，其他人都是每天要到地里收庄稼的，从早到晚，褚晨曦也不例外。

秋老虎当真不是盖的，日头不算毒却又大又热。褚晨曦怕自己被晒黑，一般都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只露眼睛。

她这样的，在地里算独一份，不伦不类，难免被他爹一顿骂。可到了第二日，就有大把的姑娘效仿起她来。大环境如此了，他爹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收庄稼这种工作，对褚晨曦来说真是高强度，第一天干完，她就觉得手不是自己的了。

第二天干完，身上哪哪都疼。

第三天，她想说，她能不能偷个懒不去。

第四天，当她正坐在地里慢悠悠地扒着玉米，真的是慢悠悠，因为手疼，快不了，她听到了她爹叫她。

“小丫儿！”声音洪亮。

褚晨曦心里一哆嗦（完全是条件反射），第一反应就是，是不是她干活太慢被她爹发现了？

好在不是，他爹不小心把水碰翻了，大家没有喝的了，让她跑趟腿，回家再取些水过来。

这也算是偷懒的机会吧，她应下之后，就不快不慢地往家走了！

……

唐狗子想着给褚晨曦送蜜饯，便跟他爹请了半日的假，去买了一小包蜜饯，才往翁村走。

这个时间大家伙都在忙着收地，路上倒是没见着什么人。

他一路走一路想，待会儿要怎么才能单独见到褚晨曦。因着她说不让拿肉不然她生气的话，他也没敢带肉。

可是不拿肉又不好空手去她家里，而且这个时间她大概在下地，不在家里。

所以他该怎么办？

唐狗子皱着眉，一路走一路想，进了村子都没注意。

褚晨曦大老远就看到了唐狗子，他低着头，步子迈得很大。越近看得越清楚，他的眉尖蹙成了个小川字，脸上纠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没出声，只用身体截住了他的去路。

唐狗子见面前有人，下意识地就往右，结果那人也往右，他再往左，那人也跟着往左，故意的。

他顿时心生不快，猛得抬头想瞪其一眼，结果见到人，脸上的表情，就变成了又凶又错愕。

“你这是什么表情？”褚晨曦笑着说。早在刚刚，她就把整个脸都露了出来。

唐狗子挠挠头，收拾了表情，朝褚晨曦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褚晨曦笑容扩大，拽着他袖子躲到一处角落，问他，“干嘛来了？”

唐狗子看看自己的袖口，又看看她的小手，才一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拿出那小包蜜饯，递到褚晨曦面前，“给你！”

“谢谢！”褚晨曦直接接了过来，又问他，“等咱们成亲后，你还给我买吗？”

不是有许多人，得到就不珍惜了嘛，她虽然知道他不会那样，但还是想问问，想听他亲口说。

“买！”唐狗子保证。

褚晨曦点头，“那我日后便看你表现了！我要回家去取水，你也快些走吧，不然咱们这样被别人瞧见了，少不了被编排！”

农村，不分古今，妇女没事儿的时候，就喜欢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简直就是村里的八卦中心，消息流通的特别快。

要是她和狗子这样被人瞧见了，还不知道要被如何说道呢！像不知检点、作风不良这些，铁定在列。

而且，她爹那里，她就得吃不完兜着走。

唐狗子也知道这点，和褚晨曦摆摆手就走了。不过他有点儿舍不得，一步三回头的。

送走了唐狗子，褚晨曦便继续往家赶，步子比刚快了许多。

……

唐狗子刚到村口，就碰到了两个人，年纪不大的女人，在树荫下聊天。

“听说老褚家的老丫头说亲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是许给了县城里的屠户，跟他们家是表亲！”

唐狗子本是无意，可听到她们在说褚晨曦和自己，就特意放慢了脚步，想多听听。

“倒是不错，起码以后吃肉不用愁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听说呀，是他爹欠了人家钱，这才把那丫头当债抵了过去！”

“这个我也听说了，说是那孩子死活不同意，哭了好几通，后来是被她爹抽了一顿才消停的，这是不是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大牛爹动手那天好些人可是亲眼见到了，呦，下手那叫一个重！”

“唉，造孽呦！那丫头长得多标志，许给大户人家也是不愁的，竟让她爹配给了杀猪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