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江绵绵不再赖床了。她甚至比闹钟醒得更早,在熹微的晨光中静静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听到宋卿竹轻声关门离开后,她才会起身,沉默地吃掉桌上那份日渐简单、最后变成袋装面包和盒装牛奶的早餐,然后独自去上学。
她不再去那个靠窗的自习室,不再在课间跑去宋卿竹的教学楼,不再发那些石沉大海的消息。她把自己的活动范围缩小到了琴房、固定的教室和图书馆一个离西区很远的角落。
她在躲着宋卿竹,用一种比宋卿竹更彻底的沉默。
起初,宋卿竹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令人窒息的试探停止了,那灼热得让她想要逃避的目光消失了。她可以更加专注地投入到各种活动和学业中,用忙碌填满所有时间,试图将心里那份莫名的焦躁和空落也一并驱逐。
她赢得了更多的掌声和赞誉,书包里的奖状和证书越来越厚。可当她深夜回到那个寂静的出租屋,看着江绵绵紧闭的房门下没有透出丝毫光亮时,一种比疲惫更深沉的东西会悄然攫住她。
屋子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冰箱运作的嗡鸣,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她开始注意到一些细节。
江绵绵常用的那个马克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洗手池了。
沙发上,原本总是随意丢着江绵绵的外套和漫画书,现在整洁得过分。
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的碗筷。
有一次,她提前结束活动回家,推开门,正好看到江绵绵抱着素描本从自己房间出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江绵绵像是受惊的小鹿,眼神慌乱地闪躲开,低低地说了声“我回来拿东西”,便匆匆与她擦肩而过,几乎是跑着离开了家。
那仓惶逃离的背影,像一根细刺,扎进了宋卿竹的心里。
她站在空荡荡的玄关,忽然意识到,她成功了。她成功地让江绵绵退回到了“安全距离”,甚至更远。
可为什么,心里没有半点轻松,反而像是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不明白自己對江绵绵的感情。
那不是简单的姐妹之情。没有哪个姐姐会在妹妹靠着自己睡着时,心跳失序,手臂麻木也甘之如饴。没有哪个姐姐会在妹妹试探着勾住她小指时,心底泛起隐秘的、无法与人言的悸动。
可那是什么?
是习惯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吗?是因为从小到大的责任,让她无法接受绵绵将这份依赖转移到别人身上吗?
她分不清。
她害怕那未知的、汹涌的感情会摧毁现有的一切。她习惯了规划,习惯了掌控,而这份对江绵绵超出常理的情感,是她人生计划里最大的意外和变量。
她无法回应。
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份感情,该如何安放这颗因为江绵绵的疏远而日益焦灼的心。
于是,日子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平衡中继续。
一个在拼命地逃,逃向没有对方的世界。
一个在茫然地追,用忙碌填补对方留下的空白,却不知自己真正想要追寻的是什么。
她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生活在两个错位的季节。
一个已然步入寒冬,心灰意冷。
一个却还固执地停留在秋天的末尾,不肯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雪,任由困惑和某种说不清的思念,在心底无声地堆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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