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阁下何必这么咄咄逼人,”温琢玉攥着衣领,看向庭院中那一方阁楼,有海棠遍布,但不难看出那里站着一个人。嗤笑道,“不以真容现身,却不断派遣手下将我们困于此地。说实话,黄雀在后也不是这么个后法。”

他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阁下又何必呢?脸上多不好看。”

柳垂泽:“……你也挺会说话的。”

“这叫激将法,”温琢玉小声兮兮,“你不懂。”

不多时,原本在阁楼外栏安然处之的人蓦然甩袖转身,二人警惕观察着他的动静,直到对方走到面前,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硬是把温琢玉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话还挺多,”男人冷哼,同温琢玉那般面戴黑纱,看向侧后方,道,“这里暂且不需要你们了,都先退下吧。”

“是。”

柳垂泽眯了眼,道:“阁下哪位?”

温琢玉认真观察,不知为何,脸色煞白。后退数步,道:“你离他远点。”

“什么?”

“你离他远点!”口中炸出一个字。还没抓紧柳垂泽向后撤离,黑面男先行用软剑缠住他的腰。温琢玉气急败坏,大骂一句,捉急地抽出佩剑正欲冲锋,只听耳边厉声乍起,定睛一瞧,原是软剑被损。当下松了口气,举起剑身道, “站至我身后。快。”

柳垂泽收回银鞭,稳若泰山:“多谢你关怀了。不过,暂且用不到。”

黑面男直勾勾盯着他,哑声道:“…君清?”

柳垂泽一顿。

“君清,真的是你,”黑面男诡异兴奋。上前一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一一”

话音未落,院墙四面箭雨骤临,眸光一凝。柳垂泽再次挥鞭而起,杂乱无章的箭羽斜坠至四面八方,满地狼藉,却始终不见人影现身。而这场攻击,就来了一次。打完这场后,便没有继续扫荡了。温琢玉冷冷环顾,确认无害后,才退回柳垂泽肩侧,道:“跟刚才那群人不是一起的。”

柳垂泽深吸一口气,皱眉道:“没完没了。”

湿琢玉抬手扇风道:“我就说此趟来去凶险吧。”

柳垂泽道:“是凶险。但也不至于当场毙命。”

“……”温琢玉又道,“你还想死呢?你要是死了,那丞相就是劳苦功高批本重臣,就没你事了。日后…尤其是他长得还不错,万一你家那位是个贪恋美色的昏君,宠信了他,你可愿意?你还能安详地死?你还能老老实实投胎转世,等他下一辈子??”

柳垂泽很想告诉他,尚明秋自有曹衡会收服的。而且这事根本不会发生。就算真发生了,那墨允恩接下几辈子他都不管不顾,任其自生自灭死几回不就好了。何苦这般暗自神伤。于是,他勾唇,笑意深深:“还说你不肤浅。”

黑面男余光中,滑过一抹墨红,眉梢飞跃。托起那枚玉佩,欣喜道:“我就知道你绝不会忘记我的。这枚玉佩,你还留着。”

“…”柳垂泽毫不留情,眼神冰凉睨他一眼,硬生生夺回,道, “你是谁?”

“我是墨承意啊,君清。”

黑面男往前一步,双臂微敞,似乎是要抱住他。柳垂泽柳眉紧锁,相与之动作撤退,道:“你……”

这时,温琢玉将柳垂泽扯到自己身后,急道:“离他远点呀,他有病。”

而柳垂泽短暂愣了愣,发现什么似的,疑惑道:“你家那位吗?”

“什么我家那位,什么我家?我家有什么那位?!”温琢玉连续发来拷问,道, “这人没救了!你到靠那么近,小心烂肉的。”

柳垂泽依言迟至他身旁,纵使他与墨允恩那张脸毫无偏差,声色也是极为如出一辙。近乎完美契合。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人顶着这张脸,他居然会觉得有种难以抑制的恶心。柳垂泽悄无声息又挪了点距离,嫌恶之色溢于言表:“我不认识你。”

墨承意一顿,沉默良久,才颤声着道:“你怎么不认得我…怎会不认得?倘若不认得,这枚玉又当如何算!?”

柳垂泽下意识看了腰间玉佩一眼,面无表情,只觉莫名其妙:“你同我有甚关系?我为何要认得?这枚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买的吗你就冲我嚷?有病吧。你。”

温琢玉悚然万分地望向他。

黑面男一噎,显然没料到,柳垂泽竟会如此对他暴躁言语。顿时僵住了:“……”

御史大夫。访间传闻当今世道上令一众百姓夸口称赞,心驰神往,万千黎民心中最佳的顾家好良人。豪门小姐闻之色变,见之脸红心跳,纵观壮哉整个大燕国人择婚排行榜头等,身居朝廷至高职位御史大夫的男人。那十年如一日,常年以微笑见人,以礼相待,温文儒雅,恪守本质的男人,今天终于骂了句不那么符合他谦谦君子之风的粗言俗语。

是以,温琢玉双手捂纱,歪头。自己也忍不住心神荡漾道:“好帅好帅。”

“之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说这种话那么悦耳呢,”温琢玉自动忽略柳垂泽不带情绪的目光,自娱自乐,举起右手,为他高呼,“……这简直就是我大燕好男儿!”

柳垂泽弯弯杏眼。

黑面男掩于纱布下的唇角似乎抽了抽,不愿相信,握紧拳头,嘀咕道:“怎么可能…”

“墨承意是谁,我只认识墨允恩。”

如此拉扯,柳垂泽大抵清楚面前这自称“墨承意”的男人是谁了。疑惑之际,还是决定以此分个干净,省得到时是非不断。

于是,他不咸不淡地道:“至于玉佩。是他赠我。与你无关。”

墨承意待继续接话,觉得这事这话荒唐。但尚未来不及开口,柳玉这时终于领着袭风等人疾驰而至,将黑衣男以其跟班围堵得水泄不通。

“多的话我便不说了,”柳垂泽朝他淡淡一笑,声音却是极致,渗透进骨子里的寒凉,与这夜风重叠,如期而至。一点一点,剜着他的心脏,“眼下放弃挣扎,说不定我还能同你好好说话的。但要是到此时你还不愿说实话,那也怪不得我心狠了。”

黑面男静默须臾。沉声道:“你说的,我可以照做。”不顾及下属惊愕不止的眼神,他向前一步,凝望着柳垂泽,轻言细语,“但我要跟你单独谈谈。”

柳垂泽道:“可以。”

随即侧首,示意柳玉去钳制那些刺客,又转回来道:“子时将至,不多时天就要亮了。走吧。”

留下柳玉二人于此地处理余下祸患,其他只好交由柳垂泽自行解决。

走出院落,几人前后踏进芳菲园,一时歌舞升平,琴音悱恻,柳垂泽领着他们朝二楼走去。

此地,金碧辉煌,金银珠宝。是以,温琢玉当场便震惊了,捂脸,迈着小碎步凑过去:“你好帅。”

柳垂泽看他一眼,失笑道:“这便帅了?”

“会花钱的男人最帅,”温琢玉偷偷捏住他衣袍一角,不看身后人,小声兮兮, “哥哥。你别同他浪费口舌了,这种败类有什么好说的?你看看我,都惨到这个地步了,全怪他!这种人就是很讨厌呀。别管他好啦。”

柳垂泽眼中含有一汪笑意。道:“我不跟他说清楚,那日后便是个麻烦了。讲开对彼此百益而无一害。”

温琢玉斜目而视,拖长音调:“那,确实?”

几经曲折,推开一扇木门。先行吩咐小厮送茶,把人谴散后,这才侧过身。眼神疏离淡漠审视他一回,道:“坐下说。”

墨承意点点头,并无异议。

“君清,能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他深情款款, “所以,你别闹脾气了,今后,我皆听你的便是……你原谅我这回,好不好?”

温琢玉被激起满胳膊鸡皮疙瘩。而柳垂泽“呵呵”两下,直视,道:“知道自己沦为棋子。朝堂龙椅有人坐镇,事到如今还是执迷不悟,真真假假,仍看不清吗?”遏止,道,“我不是你口中的柳君清,只是柳垂泽。”

“柳垂泽?”他皱了眉,道, “这不是你的名字。绝不是,我从未听过。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我已然知错,你就不能——”

柳垂泽打断:“不能。”

“关于你,我全都心中有底。清明得很。纵你再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我也是不会听的。”柳垂泽接过送茶小厮端来的茶盏,刮去茶叶,浅抿一口,应对自如地道, “柳君清我的确是,但那是以前。既已知当今皇位所持者是谁,你还没意识到吗?”他终于施舍给了对方一丝笑,但语气很凉, “你认错人了。”

温琢玉适时接话:“是呀。你认错人了。”

墨承意咬牙:“这不可能!”

“……”柳垂泽摇了摇头,叹道, “这死缠烂打的劲,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墨承意充耳不闻,只管拍桌咆哮:“你想要皇位,我为你杀出来即可!那也用不着如此欺瞒,甚至是脱口而出那些荒唐之言,借此来羞辱于我!”

“羞辱?”

柳垂泽冷笑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我会羞辱于你?”

“你自己说的,想杀上皇位,”柳垂泽嗤笑,放下手中茶盏,目光森寒, “扪心自问,你配么?”

墨承意握紧茶杯,手背青筋隐动,他眼底闪过一丝暴虐与厉狠,竭力压下涌上神识的邪火,骤然放开手。尽量将声音放柔,可布满血丝的眼珠无不彰显他的愤恨。缓了又缓,道:“迎娶凌福怜是我智昏,但当时为稳固朝中势力只能这么做。可是即便是这样,这样又怎能体现出你我关系究竟如何?我问心无愧,自始至终我从未伤你分毫…”说到这,他沉默了。

见他语塞。柳垂泽道:“削我权,剥我职。昭告天下排谤我与西蛮北境勾结之事。囚于牢狱,后将我投于敌营受尽折磨。这些,原在你看来,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

即使,话中的送至敌营沦为阶下囚,此事他并未经历。但若不是墨允恩几次三番,阴差阴错夺占了他的身,替自己挡下几轮口舌之争,无妄之灾,恐怕,他就要像原本述写的那般,疯魔而亡了。纵是他也曾疯过那么一回,但也已恢复如初,无从提及。

只能说是万幸。

“你果真有病,”扶好浑身发抖的温琢玉,他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尤其是跟这么一个人共处一室。随之垂下睫羽,不带情绪地道, “柳某认为,此后阁下还是离我们远点好。天色将明,我们便不再这里久待了。失陪了。”

墨承意猛地站直,道:“走什么走!”

“你… “柳垂泽这下真恼了。目光将对方凶凶一剜,道, “适可而止。”

随后在墨承意怒不可言,与温琢玉千恩万榭,临表涕零的注视下,坦坦荡荡走出了芳菲园。

走了几步。温琢玉抖着声线道:“…你似乎没付钱。”

柳垂泽看他一眼,又转回去:“我知道。”

温琢玉愣了片刻,之后,灿漫一笑,道:“你故意的啊?”

柳垂泽笑了笑。没有直面回答这个问题。

但这并不妨碍温琢玉发挥。然后,他就听这人在一旁捧腹大笑,笑声是那么震天动地。天上白鹤唳鸣而远去,只有残云,孤零零挂在那碧空如洗的苍穹中,慢悠悠飘摇。

“是啊,”柳垂泽目视前方,还是说了,“好歹是做过皇帝的人,身上点归有些珠宝,也够他糊弄了。”

温琢玉开心道:“太坏了太坏了。”

柳垂泽:“……”

无可奈何,拍了拍他的后脑。

魏府。

袭风气喘吁吁,火急火燎奔入清静亭,见亭中坐着几人连忙刹住了脚。绷起严肃状,走过去,抱拳道:“魏大人。”

随之转个方位,依次行礼:“柳大人、温公子。”

柳垂泽颔首,道:“那行人安置得怎么样了?”

“武功不深,倒是容易制服,”袭风将事情经过大致讲述一遍。提到柳玉时,顿了一下,又道, “那名黑面男子什么都不答,谨慎得很。其余的……都是死活不肯张嘴。”

异样好捕。柳垂泽道:“柳玉怎么了?”

裂风噎了噎。

“嗯?”他歪歪头。

“……好吧。”袭风素来不是能憋得住话的人。前阵子还应允了承诺,几个时辰过去立马败下阵来, “自柳兄从院子出来后,便阴沉着一张脸,郁郁寡欢。虽他不擅表达言辞,但不经意旁敲侧击还是能问出点什么的。似乎是因为…护主不当。他觉得自己无用,短暂期间不愿面对柳大人,所以没和我们折返回来,而是待在了山里那间收押刺客的竹屋里,说是要再拷问一番,替您解忧以此来弥补过错……”

柳垂泽不语。

安静。诡异的安静。魏老爷这时出言热场了,大笑几声荡去几分安静,豪爽道:“哎柳大人,你这侍从倒是忠诚!是个好苗子!若加以栽培,日后必然前途无量独有一番作为啊!”

而后无尽哈哈哈。哈得温琢玉都想笑了。

刮了刮茶水浮动的残渣,柳垂泽头也不抬:“柳玉自小如此,我也劝不动的。倒不如让他自己待会儿吧。”

“哦,”袭风应了声,又说, “对了柳大人。府门外停了好几只信鸽,我一靠近会被啄。没法儿带进来。想问问是不是给你的?”

信鸽?还好几只?而且,还停在府外?

柳垂泽剥了颗葡萄吃。沉吟良久,道:“可我不记得有什么急事……”

温琢玉戳了他一下。

“……我知道了,”反应过来,又是好一阵不知有甚感想。柳垂泽假笑, “给你添麻烦了,多谢告知。我会去收拾的。”

取了信纸,平铺开去,粗略浏览,一目十行。短暂过后,人淡如菊的御史大夫,蓦然小发雷霆。嘀咕道:“胡言乱语,当真不知羞耻。”

温琢玉好奇,闻言瞟过去。没看清开头,就被柳垂泽扭了回去。

“陛下与柳大人,可真是伉俪一生啊。” 魏老爷不仅偷看到了,还偷看完了。当下脸色精彩纷呈,抚掌道。

柳垂泽一瞪。随后恢复惯常端着的温和笑脸。悄无声息将纸划至桌沿,火速折好信纸,此后坐如针毡,不断饮茶降火,徒留魏老爷独自一人兴奋感叹不止。

只有温琢玉,委屈巴巴地望眼欲穿,道:“…我也要看……”

委屈小玉(?▽`)ノ

是可爱宝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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