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食腐的某种黑鸟自南向北振翅飞过丘南关上空,云层叠叠,自上而下望去,青葱的草绿在出了丘南关外不远后迅速蜕变成枯黄。

再往北,便是裸露出来的大片大片的黄土地,皲裂如龟甲卜辞,又似肉身腐化后裸露出来的白骨。

丘南关如同一只猛虎,趴伏在这青黄交界的大地上,截断了那失去生机的地貌。

它铜墙铁壁,它巍峨雄峦。

但挡不住食腐的鸟儿对新鲜□□的渴望。

红了眼的黑鸟一路往北,四面八方时不时聚来些与它一般的同类,在干黄土地的上空盘旋聚合,最后乌泱泱地朝北边耸立的高塔冲去。

高塔通体呈出一种介于黄白之间的玉色,远远望去,共九层,基座百丈宽长,细细望去,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阵纹符语,被正午的日头一照,时不时闪过红金色的光芒,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显出异样的巧夺天工。

而在这骨塔的塔尖上,正钉着一具尸身。

婴儿手腕粗细的黑钉,死死穿透那名女子的眉心,将她钉在塔尖尖端上,红白色的液体顺着那枚黑钉流了出来,淌了她满脸,又因为时间而风干结痂,早已看不清她的容貌。

黑鸟血红着眼,刹见猎物,朝她扑食而去!

‘嗡——!’

还未触碰到她,剧烈的嗡鸣声就将贪食的鸟儿脑浆迸裂,红白绿黄,如开了染坊铺子,在空中姹紫嫣红。

它的身躯再无鸟儿的轻盈,朝地下砸去,然后被它的先驱者们的尸体稳稳接住——那底下积骨成山,全是死去的同类。

分明是这些的腥臭味引得它们趋之若鹜!

天空乌泱泱,遮天蔽日,下起一场鸦雨。

啪!

说书的惊木拍在茶案上,捋了胡须,环视了一下四周茶客──

这茶铺开在丘南关西边,青灰的招子看不出原本颜色,拿一根枯黄的竹竿随意插在那门当头,铺子内是低矮的桌椅陶碗,说是茶铺,上的也不是那什么风雅好茶,而是取了粗茶盐巴配上炒米花椒茱萸等熬煮了一大锅,纯是给底下做事人的饮子──故而来这的茶客,都是些来歇脚的佃户农人,黑压压往那一坐,大喇喇敞开汗衫,享受着晌午为数不多能休息的一个时辰。

“却说那抚仙宗,历来是第一大仙门,盘于离云峰,山门十八开,千层阶梯,云中楼阙,好不气派!有道是:欲求长生道,叩首九千阶!”

“可就在几年前,这仙门第一宗的名号啊——”说书人将那手中扇子一合,往自己掌心一打,佯做懊恼,“差点就给砸咯!”

“我知道我知道!”底下有消息灵通又好出头显眼之人,登时起了身子,扯了嗓子,“是那抚仙宗的阵门门主叛宗一事,对不对?”

那说书人被截了话也不恼,随意饮了口水,旋即娓娓道来,“欸──对咯,就是这阵门门主叛宗一事!”

“这阵门门主,姓顾,咱姑且叫她声顾门主。顾门主原是上上任宗主的女儿,仙门五道:器、诀、阵、丹、魂,这顾门主独独就偏爱法阵,二八年华就破了抚仙宗的护山大阵,双十岁数就成了阵门门主,可谓是,少年英杰显神风,青鸾凤鸟皆来颂!”

座下茶客都是些被小宗门圈在土地上的佃户,那小仙宗前来收取供奉的外门弟子就已经是他们所能见到的最为厉害的人物了。

抚仙宗,阵门门主,对他们而言何止是遥远。

“乖乖,前遭我求明武堂的外门人给我家落个防止妖崇的法阵,花了小半年积蓄,求爷爷告奶奶才得来的……那仙师画阵画了半个时辰呢……”

“哦呦,明武堂倒是大方──”

“赚钱了吼,幺儿──”

说话的人哪里是对这抚仙宗的顾门主有什么看法,纯粹是想显摆下自己的好日子罢了。

“咳咳、咳,”那说书人咳嗽几声,打断他们闹哄哄的话语,“然那少年天才,多半会才高气傲,仗着自己有几分本事,就忘了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三千年前那蒲山老祖镇了魔妖,铸就锁骨塔,就是为了护住人间一方和平,以通天神力,山河表里绘制蒲山大阵。就连这丘南关,就是用以震慑那关外魔族妖道的阵眼之一。”

“小民百姓,黎庶苍生,千百年来多少人受着这蒲山老祖的恩惠,这蒲山大阵,也是能动的?”

“偏这顾门主动了,就为了证明自己在阵法上超越蒲山老祖,就为了证明自己是阵法上,天、下、第、一!”黄檀木扇子在桌案上点得砰砰作响,轻而易举地就调动起来他们的情绪,“真是天纵奇才,然亏德至深啊!”

整个茶铺内的吵嚷均静了下来,愤懑之气压在这当中,这时听见那店小二不合时宜的吆喝声从茶棚外传来,“呦,二位,来喝茶?油茶还是──”

茅草做的门帘被掀开,猫进来两个身穿布衣的汉子,进来发觉没空位,店小二空出来俩原先放茶碗的板凳,好让他们挤在墙边歇脚。

那俩人轻声细语同店小二吩咐了两声,店小二赶忙叫了声,“好嘞,马上!”

说书人的目光从那边收回来,笑了笑,继续道:“好在──那顾门主虽是阵法上造诣颇深,却远不是这抚仙宗第一人!”

“抚仙宗第一人,乃是她的师姐兼道侣,现今抚仙宗宗主,易缘冰!”惊木再响,说书声立马扬起,“这易宗主有多少神通,如何仙风道骨,想必诸位也听说不少,咱们权且先按下不表。”

“就说那易宗主得知顾门主此事时,还是诀门门主,私下劝诫,不听,于追她罪责时苦苦规劝,不许,最后只得狠下心肠,与顾门主恩断义绝,亲手拿了散魂钉──”

啪!

惊木三响,“将那顾门主,钉在了锁骨塔上,魂销形殁,碧落黄泉,天地**,再无此人!”

“欸,说书的。”方才进茶棚的俩名汉子中,有一人起身,开口道,“你说的这锁骨塔,是什么地方?”

“你这人也忒招笑,谁不知道那锁骨塔就是在关外的那座白塔?”不等那说书先生回话,茶棚里面就叫闹开了。

那汉子也不恼,眉眼弯弯,望着那说书人,好似非要等他回答。

“嗨呦,确实稀奇,”那说书人同他对上眼,皮笑肉不笑,“那锁骨塔是蓬山老祖所铸就,共九层,用以关押一些……祸乱人间的肮脏玩意的,阵法千重只进不出……不,也有说能出来的,只要能闯过塔内九重关,便能重获新生,只是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出来过。”

“那塔我在山上眺望过,”总有人是个缺心眼,丝毫瞧不出茶棚内略显诡异的氛围,“那锁骨塔确实看起来很大,但是这些年关入了那么多妖魔鬼怪,是怎么关得下的?”

“那是因为……”

说书人刚欲答话,话头却被那汉子给抢了去。

“那是因为那锁骨塔内布满阵法,蒲山老祖利用阵法连结,在塔内构筑了一个秘境,以容纳那些……”布衣汉子的目光灼灼,盯着他,一字一句,意有所指,“在外头兴风作浪的妖魔鬼怪,按照它们的能力给关进合适的塔层,让它们好好在内里,反思己过。”

便是再蠢的人也意识到了不对,有些机灵的已经站了起来,意图逃离。

“这话说的……”说书人讪笑了几声,退后了小半步,“客官……您何必非得来砸我招牌呢……”

“您这让我……”数千绒毛在他身上疯长,那原本白面书生的脸上长出两颗硕大猩红的眼睛,獠牙自他口中疯长,不过须臾就扯长成一尺,可怖非常,开口却还是那斯文声音,“很难办啊──”

“妖怪!是妖──”

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呼,茶棚内顿时如同沸水炸锅,人潮咕嘟嘟朝着外头冲去,一时间推搡、叫骂、哭喊、锅碗瓢盆打砸声不绝于耳。

那俩汉子身上灵气环绕,霎时间换上一身紫袍,丰神俊朗,满目威严冷视着这妖。

“呦,抚仙宗,魂门,我这么有面儿啊。”那说书的妖怪不疾不徐,“敢问二位仙君,这妖怪开坛说书,触犯了哪出道法?几处门规啊?”

“哼!妖就是妖!人就是人!我抚仙宗──”

“你抚仙宗为铲除天下邪魔为己任,除暴安良──”这妖不愧是说书的,一句话转了八个调,满是不羁与调笑,阴阳怪气,“仙君可想过,如此贸然对我发难,不怕我鱼死网破,玉石俱焚,拉着这一茶铺的人都魂归西去么?”

那俩人显然被这说书妖怪说得一愣,刚欲开口反驳,就又听到,“嗨呦,忘了忘了,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西城的佃户贱民,想来他们的命在仙君眼里,不值几个钱罢!哈哈哈──”

“你找死!”

抚仙宗二人双双抽出长剑,齐齐朝那妖怪刺去!

“哼!”

那妖怪冷哼一声,不欲与他们多纠缠,霎时间化作一道黑影,带起一阵大风,将沿街的棚架统统刮倒,朝城外冲去!

“它──”

“算了,师弟!”年轻些的那个显然不甘心,但却被年长的那个拦住了,“瞧它那个方向,已经出关了,关外危险,穷寇莫追。”

“哼!算他走运!”

二人掐诀,双双飞离。

徒留这满地狼藉,那棚架帷幔,粗货百千,散在这街上,哭喊叫骂,不绝于耳。

有道是:

黄土匝长道,白日有鬼横。

世道离丧乱,阎王夜敲门。

椽皮观音土,供得子孙腹。

仙宗玉阶远,哪解世间寒?

大家平安夜快乐。

在开始这篇文前,我得先承认这篇文的失败,它不是爽文,不够荡气回肠,它既不仙,也不侠,它鬼气森森,里头充斥着欺骗与虚假。

如果你还是打算看下去的话:

保持冷静,保持血压,千万在尘埃落定之前,不要随意臧否人物。

最后的最后,几乎所有妖魔鬼怪都是我胡扯的,胡扯的,胡扯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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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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