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美人泪

尖叫声从喉间发出的那一刻之前,晞婵看清了那名男子的容颜,顿时把声音掐断,压着声惊讶问他:“君侯?您怎么在树上?!”

难道是来......

偷窥的?

李覃垂眸斜她一眼,默了默,懒洋洋地从树梢上坐起,匀称纤长的指节拿紧了怀中书籍,轻而易举从高处跳下,惊的晞婵往后退了几步。

他落地时几乎没什么声响,晞婵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并没有开口问,而是茫然看着他,直到他站在面前。

她试探着开口:“您也是来放风的?”

这里是雪家大院的墙外,附近没什么其他人家,离豫州府也有段距离。但阿兄也没同她提过把李覃也喊过来了呀。而且根本不可能喊动吧?

李覃不把刀架在穆尧脖颈上都谢天谢地了。

他不像是会闲逛到这儿的。听段灼说他公务繁多,在豫州的这几日更是,传信启贴不绝,每日夜里都很晚才休息,两人有时还会商议到晨间才罢。

“他敢用我?”李覃瞥了墙头一眼,忽地掀唇嗤笑出来,“穆尧这厮怎么贼兮兮的?翻个墙都不中用。”

话罢,他大步向前。

晞婵心头一惊,忙去扯住。

不待她话说出口,追上人,李覃已经一腿扫了过去,脚底踹在那截梯子上。

只听“哐当”一声,穆尧猝不及防骂了句,因为一心沉浸在你侬我侬,两手捧着脸,又打小习惯了晞婵放哨的可靠,不防,身体登时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一头扎进了墙内。

晞婵在这边都听见了雪映的失声大叫。

府中灯火燃起,响起了雪老家主的浑厚喊声:“何人在此?!”

听那嘈杂,小厮应是都往这边聚过来了。

墙那边的穆尧压着嗓音暴跳如雷:“哪个龟孙子踹我?!”

他阿妹断不能有这脚力!

晞婵扶额。

李覃似是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一时尴尬立在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身形稍显僵硬。这种时候,不跑更待何时,晞婵提着裙子飞快跑到李覃身边,拽起他的手腕就往树后躲。

然这时,墙头突然跳出来一个黑影。

身手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穆尧狂奔,不忘回头瞄了眼身后两人,咬牙切齿道:“李覃!老子跟你势不两立!”又回头往前,欲哭无泪道,“惊惊,阿兄以后再也不相信你了,你居然把这个拖油瓶给带来了。”

他的英明形象全无了。

都被李覃这狗给瞅见了!

背地里不知道怎样嘲笑他呢!

晞婵哭笑不得,急忙哎了声。但不待她解释,穆尧已经逃个没影了。

火光和雪老家主的骂声越来越近,李覃揽住她闪身藏在了树后。

下一秒雪府上下都出现在了府门口。

雪老家主举着火把,冲穆尧跑走的豫州府方向怒喊了几声:“雪府可没酒坛子给你造弄的了!”

李覃听了,侧头低声问了句:“他干什么了?”

晞婵观望形势,见人都开始回去了,方回过头把李覃推开一些,好有空隙转身,对上他莫名其妙像在生气的眼神,声音温软:“雪老家主近来忙的不可开交,我阿兄去寒鸦酒楼帮忙,但他粗心大意惯了,把雪老家主存放陈年佳酿的酒窖打开也给卖出去了,而且还是按照普通米酒的价钱售出去的。”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几坛子酒?”李覃不屑,扬唇道,“穆尧若是没钱还,你就让他来找我借。钱,孤有的是。”

晞婵沉默看了他一会儿,忽道:“怪不得你们两个能打到一块儿去。”

李覃:“?”

“我阿兄就是提着一包袱钱去赔罪了。”

那这不就结了?

李覃狐疑看了看靠在粗大树干上的小姑娘,天黑她的容颜不是很能看清,但唇瓣的一张一合却被他看的丝毫不差:“被雪老家主用扫把打出来了。”

“......”

李覃道:“这老翁不知好歹。”

晞婵笑道:“那是雪老家主珍藏着的,自己都舍不得开窖,用钱赔罪,虽说合情合理,但不是往人家心口上扎刀吗?再酿出来,就又得十年光景,你说他气不气?”

见他皱眉,晞婵收住话,看了眼李覃手上的书籍,疑惑问道:“君侯怎么来这看书?”

李覃瞥了眼那书,偏过头,语气郁闷:“黑灯瞎火的看什么书。我是来避避风头的。”

“何出此言?”

“还不是那段灼。”他道。

晞婵蹲的腿麻,从地上站起,待他也站稳,方问:“段将军怎么你了?”

能把他逼到半夜躲去别人家墙外的树上?

李覃垂眸盯着她,俊脸沉了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下次不要这样问了。”

“为何?”晞婵莫名。

“会让我觉得你向着他,是我在闹。”

即使她温温柔柔的,听起来仿佛没有一丝脾气。

“......”

似是瞧她无言以对,李覃眼光转了转,忽地上前一步。

“李覃?”晞婵跌靠在树上,仰头疑惑。但视线掠过他撑在身侧的手臂,还有瞬间放大在眼前的俊脸,顿时浑身闪了一场激灵,红着脸不知所措。

他这几天很是奇怪。

老是粘着人。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她每次一沉默,他就开始主动。

却从来没有点开过一句两人的微妙关系,也从不曾提及在豫州有何不适,即使再忙,都不会撇下她独自领军返荆。

他倒是神色坦然,仿佛只是这样更方便一些,没有半点的不自在:“陆家那边逼的紧,家中也频频来信催促,段灼顶不住,再则急着发兵回荆,应付孙彧,就日夜不离地候着我,连如厕功夫都不放过。”

“孤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出来避避。”

信息量太大,晞婵挑了个问:“孙彧?可是有什么变故?”

李覃淡声道:“他起兵进犯襄阳。”

“襄阳?”晞婵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可你二人前阵子不是还同行畅饮?”

“这种世道,只要手底有兵,交好交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不奇怪。”他低了低眸,瞅着她,忽然沉思起来。

晞婵想了想,还是多问了句:“那总归是有原因的吧?”

不然怎可能一鼓作气同他李覃这等势力作对?

少女肤若凝脂,美目潋滟,纤纤若拂柳,只是这样温声细语的讲话,便有万种风情,勾的他人心神荡漾。李覃的心属实动了一下,笑道:“晞婵,你该庆幸。”

她怔了下,茫然抬头。

“现在你身边的,是孤。”

“而不是徐昴。”

他缓慢倾下身,薄唇压在她耳边,戏谑地低声道:“他是来夺你的。”

晞婵心头一震。

她说不出心口是什么感觉,只愣愣地望着他的肩膀,甚至忘记了两人现在的距离合不合适,又该怎么回答他。

半晌,她抿了抿唇,并没有推开身上那人:“怎么突然......?”

“孙彧自大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覃语气没什么起伏,指节绕了一缕她的发丝,在黑夜下暗自把玩着,“前次有借道之情,便有来往。应是那晚听说我抱你去了后堂,回去后有所盘算,羞恼之下就作势起兵了。”

“他打定我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撕破脸皮,且是他先有宣称仰慕于你,旁人似也以为他必会得手,我夺了,好似是我不义在先。”

晞婵神情有些僵了,上回买香那日,情景确实是这样。

那李覃呢?

他的心中又是如何想的?

现在她心里没底了,尤其是在他话落之后。他有霸业宏图,也向来为人所传不近女色,对她是抱有什么心态,晞婵不敢细想。

前世孟获曾有提及。

李覃有一心爱女子,极尽宠爱。她其实也略有耳闻,所以这些日李覃对她以男女之情示好,她都点到为止,该沉默时沉默,绝不允许自己向他走近一步。

倘日后他遇到了,那她又算的什么?

更何况,有郑明月这个名字在先。

晞婵自觉不会妄自尊大,轻易把自己放在他人心中的高位,站的越高,跌的越惨。就像前世她相信徐昴贪色,但只爱她一人,最后也不还是被他送与孟获?

他们一定程度上,是一类人。

即野心。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晞婵生硬道。

她看似一人,然在兵荒马乱的世道,根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即便重新来过,她也还是躲不过被他人争夺的命运吗?

寂静无人的偏僻墙角,两人呼吸相闻。

李覃抬手,捏抬起那张近在咫尺的小脸,盯了半晌,语气不明道:“只要把你交出去,一切都迎刃而解。晞婵,你觉得孤夺你,算不算得上轻而易举?”

她没有回答。

只凝视着那双阴鸷的黑眸。

见她似要不快,李覃忽道:“但他该死。”

晞婵倏地一怔。

“孤若夺你,定金屋藏娇,怎容他人觊觎?”

“也耻于以此求和。”

李覃的唇已经离她的脸很近了:“所以,你该庆幸,遇我李覃,而非徐昴那个孬种,又或裴度这个有名无权的郎君。”

“晞婵,携手吗?”

她呼吸急促了些:“什么?”

他吐字极为清晰,神色却漫不经心:“你帮我挡去家中催婚,我护你一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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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美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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