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初千机阁总部设立在江南,段丛云和恪忠自小便在水乡成长学习。
江南一带经济贸易发达,多财阀,这些财阀垄断了教育资源,当地的夫子们招收学生有严格的标准。贵族和豪强们自发组成了学庭,学庭是会员制,仅仅学庭成员才有资格读书习字。
“但我想总会有一些文士迫于生计收徒教学的吧?学庭管得了每个人的想法吗?”
“他们管不了每个人的想法,但是顺者昌,忤逆他们的人则会被驱逐,这对于豪强们来说轻而易举。经济困难的文人皆可以去学庭,每月领取救济金。倘若钱财衣钵都没法让人听话,他们也有不少腌臜手段来对付家道中落的贵族子弟的。”
“有辱斯文啊。” 李初冉不禁感叹道。教育对象无法扩大到平民,还有地方壁垒,教育资源不平等等问题,难怪整个大炎王朝的重要官职大部分都出生于士族、门阀。
不过盛极必衰这个历史规律,此方小世界还没有领悟到罢了。要不然突然出现一个“黄巢起义” 贵族势力在大动荡下走向衰落,要不进行缓慢的变革,让私学兴起。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后者。
“那就不会有人偷学吗?” 她对地方教育这个议题充满了好奇。
“偷师成功的案例也曾有过,只是他最后也加入了学庭之中。”
屠龙勇士终成恶龙的故事。
“偷师又是如何被世人发现的?我理解假如主子在学习的时候,小厮在一旁打盹或者偷学是没有人发现的,识得几个字,会读一些文章,更有志者诗词佳句不在话下,也无不可。难道每一个人最后都被迫加入了学庭之中?”
段丛云有些头疼,他发现李初冉若是对某一个话题感兴趣,总是会不断深挖,不停地假设。虽然他不可否认,她所提出的假设都很合理。
“偷师成功的人就是当朝宰相李延年,直到他高中一鸣惊人,才引起了学庭的注意。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想这样的人大有人在,只是不成气候没有引起广泛讨论,学庭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初冉的内心如万马奔腾,李延年比她想象的要意志坚定许多,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寒门子弟,高中状元,本以为出人头地,让父母乡亲引以自豪。怀揣着着一腔热血和高尚的政治理想,被现实摧残得不堪一击,变成了现在的冷血铁相。
人生是一场接力赛,他花费了全部力气才跑完第一杆。
李初冉嗟叹不已,回到书桌上开始挥毫泼墨。
“你在写些什么?” 段丛云探着脖子问,这几日的病号生活让他的体态产生了梗脖子的惯性,一时之间还恢复不过来。
李初冉头也不回的回答他,“撰写后几日发给三松斋的连载故事。呐,凿壁偷光,闻鸡起舞,头悬梁锥刺股,囊萤夜读鼓励莘莘学子们刻苦学习。”
晌午,李初冉开始给淮安上课,一直到傍晚时分,她觉得腰酸脖子疼,嗓子也快干哑了,遂灌了一大口水围着这山腰四周开始跑步,这是她保有的少数几个现代习惯,增强体魄在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社会显得尤为必要。
回家的时候,恪忠已经煮好了一桌美味的饭菜。篱笆外有她种菜的园子,还有饲养鸡鸭的围栏,就地取材。她对这一整桌纯天然有机菜肴,非常满意。
在山间这一方小天地里,四人其乐融融的为几年以后得反扑做着准备。
日子如流水般缓缓淌过。转眼间,一年多过去了,谢淮安十一岁,眉间依然有着些许的稚嫩。
谢淮安这一年多,一半的时间在恪忠的鞭挞下锤炼体能,一半的时间在她的古籍经典中重塑思想,朝暮之间成长飞速。
李初冉不知道是自己教学方法太优秀,还是谢淮安天赋过人,他们上课的进度飞快。从四书五经到术数算法,谢淮安已经掌握了大半,令人咋舌。
就拿算术来说,每一次她的讲解,谢淮安都能迅速跟上她的思路,还能举一反三。例如,计算从1到100的总和,本来她想用一道例题引出等差数列的求和公式,结果她就出院子喝个茶的功夫,谢淮安就把公式自己推演出来了,还能联想到与它类似的公式,让她不得不直呼高斯在世啊!
不仅如此,他还具备超乎常人的知识迁移能力,可以从一个点出发,延伸和拓展,引出其他相关的内容。例如,他直接从等差数列的求和推算除了等比数列的求和公式…… 天啦撸,欧几里得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她轻点谢淮安的眉心,谢淮安只觉得额头一阵酥麻。
“淮安,以前有老师跨过你天资聪颖么?”
谢淮安嬉笑。“今日先生不就夸我了?”
这小子,越来越滑头了。
至于段丛云,自伤愈后,他便在此处暂居下来。这一年间,他心血来潮,想教李初冉剑术。
当傍晚的余晖染红了天边,橘色的云彩出现,便是他们练剑的时候。
一开始,李初冉连剑都拿不稳,那剑在她手中摇摇晃晃,难以掌控。
而段丛云在一旁负手而立,气定神闲,开始展示他的独门剑法。只见他身形一动,剑就像灵蛇出窍,快若闪电,势如狂风。
“剑者,心之刃也。”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回眸一笑,天地失色。
她有样学样,做势眼神一凛,从腰间抽剑,手腕猛地用力,刺向前方,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高高地飞起,然后“哐当”一声, 落到两米开外。
“噗嗤。” 等着她放大招的段丛云没忍住笑了。
“哈哈哈哈。” 远处偷看的恪忠和淮安也捂着肚子狂笑不已。
“看来你在剑道一途,缺少了一点灵性。” 段丛云打趣道。
她有些懊恼,盯着段丛云道: “不行不行,我们重来。你没有教好。”
段丛云第一次听人说他剑法不好。“我的剑法可是天下一顶一的。怎么不够你看的吗?”
“不不不,你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可不意味着你就是天下第一的好老师。”
“你把你的剑法拆解开来,一招一式的教教我呀,囫囵吞不下一个大枣。”
好吧,段丛云退后几步,站定身姿,手中长剑轻轻一抖,剑鸣声清脆悦耳。
“看好了,这第一式,名为‘破风斩’。” 他身形如电,向前迈出一步,手中长剑由下而上斜挑而出,剑势凌厉,仿佛能划破虚空。
“不行不行,动作不够缓慢。再来一次。”
段丛云撇撇嘴,李初冉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从来不怕麻烦人,有话说话。
他又缓慢的演示一遍,让她能够清楚地看到每一个细节。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然后这一招她足足练习了70天,每天挥剑一百下……
剑法共24招,一年多的时间她就学了六七招去,可这仅仅是他家门中的入门剑招,段丛云扶额,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可不要小瞧我,我进步良多。”
“我从不小瞧一个剑客。”
“可你刚刚看着我叹气了。”
“我只是觉得你潜力无穷。”
“哦,真的吗?”
“一个成年男子,若是每天挥剑一百下,十天半个月,便能初窥剑之门槛,身手也会敏捷几分。你说,人的潜力就那么多,都挖掘光了不就没有了吗。不像你,练习了一年多还与初学者无异,可不是潜力无穷尽吗。”
李初冉叹气,坐在石墩上,双手托腮,噘嘴不服气道:“那你说,我何处需要改进?”
段丛云道:“气力不够。”
李初冉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自信自己脚力绝佳,以前还是乞丐的时候就满城跑,后来又天天爬山跑步的,但是单单手臂的气力没锻炼到。
她悠悠看着打水回来的谢淮安,想:每天淮安打水,恪忠做饭,段丛云洗碗,她整天就整整菜园子,在书桌上写写画画,并不曾拿过重物,手臂肌肉量不够,确实需要每天多吃蛋白质,练习举重,以此弥补体力的欠缺。
她站起来,走到一旁,淮安早晨练剑的地方。
她起掉落在地上的箭矢,全神贯注地瞄准目标。
她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专注,道:“我明白了!”
咻咻两声,箭如闪电,离弦而出。
段丛云看向一脸高深莫测的李初冉,再看向脱靶老远的箭头,额头三根黑线。
不太理解,她究竟明白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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