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酒精令人沉醉的感觉不断在脑内攀升。恒温的室内让郁渺感到舒适而放松,周围人身上的香水气味在她忽然敏感起来的嗅觉里变得有些刺鼻。
但眼前的程向川身上却几乎没有任何气味。像是流动的水,质地透明,无色无味。
那张摘掉眼镜后显得有些扎眼的脸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在室内有些昏暗的灯光,外轮廓变得模糊不清。出于礼貌的缘故,他和她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
虽然此前足足三年的同学关系让她只有在那个梦发生后才记起他的名字,但不得不说,向来沉默寡言的程向川是她会欣赏的那种类型。“分寸感”是很难得东西,他总是把握地恰到好处。
郁渺也见过不少特招生。那些明明有着在自己领域有着不错天资的人在进入圣瓦伦丁后,原本属于这个年纪应该有的棱角锐气被快速耗尽——在这个过程中,反抗者被折断骄傲的脊柱,顺从规则者则变得沉默或谄媚,他们都用行动恭顺地向学院中弱肉强食的规则表达了足够的认可。
但她觉得。程向川有一点不一样。
他很沉默。在安雅转校之前,他已经快安稳度过了第三年,只要一毕业,他就可以依靠“圣瓦伦丁”这块黄金般的敲门砖去到他想去的任何地方。加上他聪明的脑子,郁渺可以肯定程向川的孩子不会再活得跟他现在一样窘迫,在贫民窟里度过自己的童年与少年。
但他又是个在学院里少见的好人。以至于只是成为安雅的朋友,就被任由嫉妒燃烧理智的谢泽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幽暗的灯光模糊了少年的轮廓。郁渺和他距离不远,从上次匆匆见过他摘下眼镜后,这是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程向川。
他的睫毛似乎正在轻轻颤动,在眼睑处留下一圈淡淡的阴影。像透明的水,又像是雨后被折断的青草,那张稍显冷淡而隽秀的脸仿佛一块未经雕琢过的原石,保留着一种原始的质感。
在谢泽这些人眼里,安雅是不是就是这种样子?她忽然想。
一束在野外肆意生长的百合,抑或是一块未曾被雕琢过的原石。
郁渺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得到和梦里一模一样的结局——如验尸报告所说,被踩断十根手指,浑身上下大量贯穿伤口与骨折,内脏出血……听说第一个看见他死去模样的警察都觉得胆战心惊,下意识以为是一场寻仇谋杀。
对于谢泽而言,程向川不会比一只蚂蚁更难踩死。
“圣灵在上。”她的吐字不如刚才没喝醉时清晰,只是用很温和的眼神对程向川说出来这句接近祝福的节日语。
无论如何,她希望他能活着。至少不要变成一具让母亲看到后下半辈子都会被痛苦仇恨纠缠的冰冷尸体。
对方反应了一会才回过神,低低回应:“圣灵在上。”
声音如此轻柔,像是害怕惊飞了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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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渺觉得自己有点喝醉了。她把这个结论告诉蒋芭蕾时得到了对方毫不留情的嗤笑:
“找只老鼠丢进酒缸里游泳都比你坚持的久点吧?”
倒是艾伯特很贴心,告诉她有专门准备的休息室——没有对外开放的第五层。
“我上周就让人来全部修缮了一遍,那白胡子老头的遗物都处理到庄园的仓库里了,你应该能睡个好觉。”他对庄园原先的主人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一切都布置好了。”
他还特地告诉她,新换的门锁上只录进了她的指纹,没有人可以闯进那个房间,她可以在那里安然独处一整晚。
郁渺很满意艾伯特的处事,她一直都很喜欢省事的聪明人。当初连A.D.社门都踏不进来的他全靠夏天担保,在夏天退学后,为他保留资格的又成了她和蒋芭蕾。
总之,她撇下其他人准备上楼休息。
建筑物内部的阔大与豪奢足以想见当初瓦伦丁主教掌握的教区一年要给他上交多少圣俸。目光所及之处,就连最犄角旮旯的地方都可能会有织金般的纹路。
郁渺脚踩在地毯上,羊羔皮质地的鞋底轻盈薄韧地像是一朵云。走廊里的窗户被打开,顺着月光流淌进来的冷风吹散了些许她身上朦胧的酒意。
她漫无目的地顺着这条长长的、似乎望不到尽头的走廊继续走着,手臂抬起,手指尖偶尔无意识的划过墙纸——直到她听见了前面不远处传来的声音。
似乎是女孩子的抽泣声,在前方的露台上断断续续地传过来。
“……你不要哭了……”是薄昱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只要再走过前面那个转角,她就能顺利抵达露台,同时被正在说话的两人看见。
她一瞬间止步。想也不想地转身撞进走廊边一个半掩着门的小房间。
刚一踏进去,她就后悔了。
这是间窄小的堆放杂物的暗房,没有灯光,昏暗的环境让她一进去就不小心踩到一个东西。
踩上去是软的。
嘶。
郁渺有点不安的抬头,正巧对上一双凉凉的眼。
‘不好意思。’她做了个口型,手指指向外面,‘我暂时还不能过去。’
她可不想被薄昱以为是在听墙角,尤其是孤男寡女哭哭啼啼这么尴尬的事情。
“嗯。”被她踩住脚的那人喉咙滚动,吐出了一个字,“能先把脚挪开吗?”
原来如此。郁渺了然点头,她刚才只顾着说话,忘了还踩着别人的脚了。
不过,这声音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她有些昏沉的脑子开始分析声音的来源,眼睛努力在光源微弱的地方辨析对方的脸。这种似有若无,明明有印象却找不出源头的感觉让郁渺烦躁起来。
男生只安静站在暗房中,肩宽背阔,在昏暗的环境里简直像一堵墙。
“你来这里做什么?”
对方凉幽幽地开口。
“有没有可能,这地方是我的。”
“哦。”对方说,似乎微微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艾伯特这个软饭男能办这次校庆也是多亏了你啊。”
艾伯特这两年也算得上A.D.里大部分人都会卖点面子的重要角色,能直呼他是软饭男的人应该不是A.D.的社员。
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跟她说话的,大概率也不是什么看见S级就胆战心惊的特招生,而且对方多半对她有印象。
她眯着眼睛,借助微弱光源打量面前这人的脸,眉骨高挺,眼窝深邃,能够勉强看到的上半张脸称得上英俊,其中一只正好被廊灯照到的。
“啊……”郁渺恍然大悟,“是你啊。”
对方挑眉,似乎在期待她下一秒吐出来的名字。
“宋期。”少女笃定地喊出这个名字,“你看上去变高了,没有之前那么像竹节虫了。怪不得我刚才没认出你。”说完,她好像感到有点抱歉似的开始找补,“其实也不是很像竹节虫啦,你要是再吃胖点的话会没有那么骨瘦嶙峋的。”
他感觉自己拳头要捏紧了。
但面前这人还是无知无觉,丝毫没有危机感地开始四处打量周围的环境,还用脚踢了踢旁边的一个玩具——是个一摇一摇的草编小马。
那股泛苦的清凉薄荷味少见的被覆盖上了一点红酒的馥郁香气。像是酒杯上被撇下的新鲜薄荷叶,正懒懒地随着波动的液体表面起伏。
“你是不是……”他微微低头,那股香气越发接近,连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变大的呼吸频率,似乎想要贪婪地攥取更多气味。
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嘴唇就被对方用手捂住了。
原来是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刚才在跟人对话的薄昱轻轻甩开了那个女孩的手,但脸上的笑容在廊灯下显得依旧温柔:
“我们是分手了,但以后你要是遇到什么,依旧可以来找我。”他甩开对方手的动作算不上温和,但那张脸却无论如何都让人说不出重话。
女生穿着一套兼职生统一的女仆装,只露出一个侧脸。她泫然欲泣的侧脸漂亮得把郁渺都要看心碎了。被薄昱甩开手时,有些慌乱无措地说:“对不起,你、你不要讨厌我……”
薄昱伸手,轻轻擦掉了她脸上的眼泪。他用一种几乎是叹息的语气说:“别哭了。就算是分手了,我也会保护你的。”
真是个情圣。郁渺想了想,可他几个月前带来聚会时的女朋友好像不长这样。
但已经有点昏沉的脑子让她懒得回忆之前那女孩的长相。门外的脚步声似乎渐行渐远,她长舒了一口气,太好了,可以出去了。
她松开捂住对方下半张脸的手,掌心处传来的柔软触感让她有种摸到不带粘液的蜗牛的感觉。郁渺理直气壮地说:“刚才你说话声音太大了会被他们听到的。”
对方一言不发地望着她。铅灰色的眼睛闪动着某种奇怪的情绪。
过了好半晌,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郁渺站在原地,伸出手。对方迟疑了,对她接下来的动作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她把手掌放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露出了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
“不好意思,我稍微有一点点洁癖。”
跨年夜还在上班还有谁……宝宝们要记得替我幸福……
总之新年快乐[竖耳兔头]
明天要出门玩本来不打算更了但我想了想决定拼搏三十天拿个全勤所以还是拆开发了[竖耳兔头]凌晨再发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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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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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校庆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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