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你睁开眼,眼前天色如水,青山如黛,茫茫杳杳,层叠起伏。无疑,你在一处天然合围的山谷中。并且,相对高度不低。

一只白尾鸟路过你身边,黑豆小眼好奇地看了你一眼,又扭过头,飞远了。

……鸟?

你脖子僵硬低头一看,你脚下正踏着一把剑,剑下是万丈高空。你视力很好,看得清高空下的山谷和潭水,潭水明晃晃反射着日光,刺得你眼眶发热,你看了一眼就不想再看。一团云气飘过你身侧,湿冷气激得你一个冷颤。

很好,你的腿,软了。

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前一秒还在思考要不要跟你的多年好友表白,这一秒就要无安全措施高空游。而且你可以预知到下一秒,一定是无绳蹦极。

太刺激了,有点遭不住。

你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心脏剧烈跳动,像是大脑缺氧,脚下一滑,从剑上笔直砸下,神色来不及不从容。

在生命的最后两秒,你平静地想:桃花潭水深千尺。

不对,不应该是这个。你是想:希望我能掉进水里,留个全尸吧。

“嘶!”你听到了一声非人的惨叫。

所谓非人,是字面意义上的非人。

你从七荤八素中睁眼,发现你似乎没什么事,但你砸到了一只大型生物,似乎,是一条体型巨大的白蛇。

在地球引力作用下,你从天而降,砸塌了它一半胸骨,重创了这位朋友。它愤怒地支起头回身怒视过来,与此同时尾巴剧痛下不自主翘向天空,像极了一个大C,诡异地颇具喜感。

但你不是很笑得出来。

你满心绝望,和白蛇对视,它灯笼似的竖瞳里你竟然察觉到一点不可置信和恨意。下一秒,它把你掀了下去,你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再抬头时白蛇已经背过身进了水。

哗啦啦的水浪一**打上你的脚面,你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确认水面平静无波后你背身一溜烟跑远躲到了树后。

你背靠大树深呼吸几次,感到头皮发麻,呼吸困难。虽然劫后余生,但你现在完全感不到庆幸,而是头疼要怎么在这片山谷里与蛇共舞绝地求生。

你,江山意,种花家一个再普通不过高中生,刚过完十八岁生日。这十八年来,最让你严阵以待的事只有一件,就是高考。最让你心跳加速的事也只有一件,就是被多年好友亲了额头。还没等你想清楚自己对他是什么感情,再一睁眼你就上天了。

如果说被亲时你心跳有一百八,现在至少两百起步。对不住了余殊,你还是差点意思。你苦中作乐地想。

你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低头仔细看了看衣着,这不是你那双常年握笔指节有茧的手,也不是你入睡时那身衣服。这具身体的主人能御剑,有一副高空坠落也无碍的铁打筋骨,一双布满剑茧也修长白皙的手,身型与你相近,着一身束袖交领,色调以缥白为主,怎么看怎么不是普通人。

你十指插进头发里,崩溃地刨了刨头,无声地喊了一声。

这都是什么事啊!

你确认四周没有异样动静,伸出头观察所在环境。

这里与你所想有很大不同。不像一个天然形成的山谷,倒像是被人为开辟出来的。

你指的是,这里花草葳蕤,树木繁盛,莺啼婉转,但少了些野生野长的杂草,并且布局精巧,修饰得当,匠气很重。面对这样的景致,不会有人称赞大自然鬼斧神工,而是称赞主人家的园林占地颇广。

如果在林间深处有个庄园,你也不会惊讶。只是你试探着往远离水潭的方向走了一段,什么都没有发现。

你找了片树荫坐下来保存体力,试图分析现状。

就目前来看,你一人落入山谷中,当务之急是远离危险和寻找食物水源。

好在你一路上,没有看见大型走兽的脚印,小型走兽和飞禽倒有不少,它们乍看见生人,也没有应激反应,而是优哉游哉到你脚边啄食松果。这里唯一的威胁,也许只有那条白蛇。

你觉得十分怪异,它对你似乎没有敌意,不然他受伤后的的反应绝不是回避而是将你一口吞了,但你无法在孤身一人的情况下将生死存亡系于一条冷血动物的“善”上。

巨型白蛇……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你所处世纪的物种,回溯个一千年倒有可能。

但那位不是在雷峰塔下边吗?

你不禁苦笑,你别是像言情剧里演的那样,睡了一觉到了白蛇还没被观音点化的时候吧。这显然不符合你多年信奉的唯物主义,但现实又容不得你不信。至少你在21世纪想不到任何一个地方有如此风景依旧没有成为旅游景点。

你环顾四周,惨然发现,如果你不能接受如今并不是结果的季节,那么就要接受这里半棵果树都没有的事实。

你只能期待短短几天学农的经历能让你识得三两株野菜,不至于让你成为穿越文里第一个被饿死的女主。

还有水源,你从空中落下前那最后一眼告诉你,这片山谷中,水潭是唯一的水源,恐怕你还是要去那附近取水。

“……”你无语望天,直挺挺躺下。

你一个头十个大,你好恨,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前十八年把自己的社交技能点满,要你半个社恐去跨物种社交,简直是强人所难。

那条白蛇……你不会看错,在它约七寸位置,有三道黑环,十分醒目。你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种,有没有毒,但这也不重要。

毕竟单就看它体型,把你一口塞下,不能说绰绰有余,可以说它饭量不大。

你没法不在意那条白蛇。对于一个危险源,要么解决它,要么避开它。前者需要实力,而后者,再大的山谷也是个敞口牢笼,你能躲到哪去?

你举起双手,看向掌心,虎口,和五指上的茧。

也许,不是不可以?

你试探着五指并拢,向前挥了一掌。

无事发生。

动作还很傻。

赤手空拳当然不行。

如果有把兵器在你手中,通体纯白,细窄锋锐,倒是不错。

等等,你刚来时脚下那把剑呢?

你那把那么细窄完全不经踩,并没有什么用你也不会用但好歹也算个兵器聊胜于无的剑呢?

有道推理题:你与剑同时落下,你砸中白蛇,剑落在何处?与你的距离几何?

这还用想吗!?在水潭里啊!离得很远!是这辈子没可能拿到的远!

你再次崩溃地刨了刨头。

刨到一半,你敏锐的听觉捕捉到源于水潭的异动,只闻一声剑啸清音,随后水潭爆响,转瞬剑影穿林而过,疾风割裂散枝浮叶,惊动满林飞鸟,一把剑飞出了轰轰烈烈的态势,临近尚有暇在你面前舞了个剑花,悠悠然悬于你面前。

树影漏下的光斑洒在这把剑上。它通体纯白,剑身细窄,锋藏雪光,靠近剑柄处用大篆阴刻了两个字——“见微”。

你维持着刨头的姿势,惊呆了。

你缓缓放下明显位置不对的手,整理了下衣襟和袖口,站起身,握住了剑柄。见微温顺地卧在你掌心,你感受到来自于一把剑的信赖,仿佛与你命魂相系。

下一刻,你收剑入鞘,毫不迟疑往山谷更深处拔腿就跑。

早在水潭爆响时,你就知道大事不妙,那么大动静,就算白蛇睡成一只死猪也能被吵醒。更别提这把剑一路不知天高地厚一个劲耀武扬威,生怕那白蛇不知道你躲到什么地方来了。

不过有剑在手,倒不算没有一搏之力,你刚这样想,就听见身后传来枝叶摩挲声,一个气势汹汹的蛇影就在你身后不远处。

好吓人。

你默默加快移速,脚下生风,恨不能蹬上风火轮,实在不行,你那块长板也可以!

仿佛知你所想,见微铮然出鞘,浮于你身前,保持同步移速,邀你踏剑。你脑中急转,索性信它一回,闭眼将它当作长板,助跑几步一脚蹬上,平稳划过地面,脱困就在眼前。

然而在你即将飞驰而去的上一个关头,你踏于剑上的第一秒,你感到四肢百骸突如其来的锐痛。

剧痛使你眼前一片空白,你手脚发冷,浑身失力,只能感知到自己仍在剑上,却无法再控制你的四肢。你徒劳地睁大双眼,白蛇就快追上来了,现在不能……

你这样想着,然后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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