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并不为其他知青误会他们在约会而苦恼,她巴不得所有人误会她跟季启棠的关系呢。
只是她前脚才说被其他知青排挤,后脚就被穿戳。
在季启棠面前落下个喜欢撒谎的印象,是她不想的。
很烦,真的很烦,怎么就这么巧,遇见了其他的知青。
都是爱玩爱闹的年轻人,在位置上坐下后,便侧过身看向两人的方向询问今天两人都去干什么了,去电影院看电影、还是去国营饭店吃饭。
虽然有人酸溜溜,大多数人对于朋友恋爱,都是持好奇态度。
杨柳少有地沉默,她不想跟这群电灯泡讲话。
本来想好了,等下车以后就说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叫季启棠把她给送回知青点。
她都做好了计划,让季启棠送她回去时,走大队部那条路,大队部门口坐着不少无所事事的社员听广播。
她跟季启棠并排走过,社员们看见肯定要在背后传他俩好事将近。
结果这一切全没了。
季启棠和一群知青一起从大队部门前走过,社员总不会传他跟所有人都要结婚。
结果现在都没了。
季启棠淡淡回答道,“都没有,我们只是半路遇见。”
这话没人相信,怎么会那么巧呢。
宁珍珍也说,“我就说杨柳今天怎么突然要进城,原来是跟你有约。”
她现在回想杨柳清早时的态度,觉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杨柳还不想让我们跟她一块进城呢。”
不想大家跟她一块进城,这跟季启棠无关,她只是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去回收站淘书。
不能跟季启棠单独相处,是非对错她已经无心解释,随便吧。
杨柳假装困顿地闭上眼,她迫切需要跟季启棠解释有关被孤立的事情。
知青们见杨柳闭上了眼,而季启棠跟大家不熟,他面上冷淡,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只好歇了跟他打趣的心,悻悻转过身跟一旁的同伴聊天,大声聊起刚才买到的东西,发生的趣事。
杨柳原本不困,客车发动一路颠簸,她又闭着眼假寐,最后竟然真的迷迷糊糊睡着了。
许是执念太深,睡着后也不忘任务,睡醒后她才发现,刚才她睡着时头靠着季启棠的肩膀。
而被她当作靠椅的人正垂眸看着前方座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样亲昵的举动,即便是情侣都有些超过。
杨柳也被睡梦中的无礼举动惊到。
没想好要怎样面对季启棠,于是她又闭上了眼,就又睡着了。
再睁眼时,是快到长河大队的下车点,季启棠轻声喊她起来。
杨柳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站起来,跟在季启棠身后下了车。
其实她挺精神的,为了避免面对季启棠时的尴尬场景,她干脆装刚睡醒人还不清醒。
知青们坐在前排,在两人之前下车。
他们以为杨柳和季启棠是一起的,小情侣还得要腻歪腻歪,就没有等杨柳。
当然了,就算没有季启棠,也是不会等杨柳的。
知青之间的关系很复杂,男知青内部自成一个小团体,郑丽敏作为赵成林的对象,能够算是小团体的边缘人物。
要说,杨柳刚来的时候,因为被赵成林追求,也曾经短暂地成为小团体的一部分。
她一直没有答应赵成林的追求,对于男知青的巴结也视若无睹。
她被自然而然地排除在外,加上后来有了郑丽敏。
小团体互相照应,其余女知青并不在被照应的范畴。
男知青们不会等杨柳,也不会等其他的女知青,季家办喜事那天,知青们没有清点人数便回去,难道他们不知道杨柳不在吗?
他们知道的,只是不想在意罢了。
季启棠和杨柳下车时知青们已经走远了,杨柳心中为他们叫了声好。
杨柳抬眼看他,神情落寞,“他们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甚至不愿稍等我片刻,嘴上说着是我不愿意跟他们一起,实际上巴不得能将我丢下。”
“看人好坏,不要看他怎么说,要看他怎么做。”
季启棠不清楚知青们的关系如何,他不能多加评判对错。
知青们确实不等杨柳下车便离开,他想他们的关系确实不好,杨柳可能只是说得稍微夸张了一些。
知青们没等她,将她和季启棠远远地甩在后头,倒给了杨柳发挥的机会。
“我不敢一个人回去,你能送我回去吗?”
季启棠沉默地点了下头,两人按照杨柳指的路线,绕弯从大队部门前回知青点。
大队部门前坐着不少社员,其中不乏一些村里有名的大嘴巴,最爱传瞎话。
没有的事情经过他们的嘴巴传播,就跟真的发生过一样。
果然在看见杨柳和季启棠并排经过时,他们齐齐瞪大了眼睛,果然杨知青要跟季家的三小子结婚,这都走到一块去了。
“你俩这是一起去哪儿了啊?”
杨柳停下步子,赶忙摆手解释道,“不是的,我们俩不是一起进城的,我俩只是在城里刚好碰见了。”
社员们互相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是一起进城谁信啊。
不是一起进城你俩干嘛一起回来,再说了怎么就刚好在城里碰见了彼此,他们进城的时候怎么就没有碰见同大队的社员呢。
既然人家不想说,大家非常懂事地没有追问下去,点头道,“这样啊,那还真是怪巧的。”
杨柳也说,“谁说不是呢。”
等两人离开以后,大队部门口的社员们就彻底地聊开了。
平时没啥娱乐活动,大家最爱聊东家长西家短。
“我看这俩人肯定要结婚。”
“都睡在一块了,不结婚也没办法了。”
“我看这俩人站在一起都挺高兴,没有被逼的感觉。”
“哪有什么不高兴的,杨知青长得跟画里的仙女儿似的,季家小子是这些年轻的小子里最能干的,季家那日子那么好过,天天啃大面包……”
“真的假的?”
“那还有假,我那天去老季家,看见他们家威威坐在炕上啃面包,吃得那叫一个香。”
“你说杨知青和季家小子进城是干啥去了。”
“还能干啥去了,那城里小年轻搞对象不都兴去看个电影,或者是压个马路牙子。”
“队长媳妇还说不中意知青当儿媳妇,人家俩人挺乐意的。”
“不过我怎么看着杨知青手里抱着什么东西。”
杨柳不可能大剌剌的叫众人看见她抱着书,书被装进小布包里,即便是跟她离得最近的季启棠都只隐约猜到她手里抱着是书,其他人就只能看见她手里抱着东西,压根不知道抱着的是什么。
“对对对,我也看见了。”
“那这是进城买东西了。”
什么东西一定要进城去买呢。
于是,大队里就有人传,说杨柳和季启棠一起进城买结婚用品。
杨柳:人民群众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对对对,谁说高考教材不能是结婚用品呢。
季启棠将杨柳送到知青点门口,他回了季家。
季母正在带孙子,季家老二的孩子现在是她在带。
他进家时,小孩子正坐在炕上哭闹着要吃糖。
季母笑着哄他,“糖吃多了对牙齿不好,我给你洗个苹果吃好不好?”
小孩子眼睛瞪得大大的,“骗人,你就是不舍得给我吃,后妈都是坏的!”
季家老二新娶的媳妇原本正坐在炕边笑眯眯看热闹,闻言脸拉的老长,啪嗒一声推开门,回了隔壁的新房。
季家老大老二不是跟父母住在一起,在分宅基地的时候,季铁民特意把家旁边的两块宅基地批给季家老大、老二,一家子住在一起也能互相照应着。
“你说什么?”
季威威很怕这个小叔,他一下子不敢哭了,突然憋回去,打了个哭嗝。
季母装作擦汗快速擦了下眼里的泪水,“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岔开话题,“吃饭了吗,我去给你煮碗挂面。”
季启棠没有拒绝,两人一起来到堂屋厨房。
他小声说,“既然觉得你隔了一层,下次不要给他看孩子了。”
季母勉强笑笑,“爱梅刚进门,又是后妈,怎么好让她照顾威威。”
“而且你刚才也听见了,她说了那样的话,爱梅心里保不齐多伤心呢。”
“她听了伤心,难道你就不伤心?”
她将面条放进沸腾的开水过,“你也知道,他就是个孩子,我犯得着跟孩子置气吗?”
不是不气,只是习惯了,她刚嫁给季铁民的时候,季家那两个孩子也是这样说她的。
童言童语最伤人心。
那时候经常偷着抹眼泪,后来季启棠稍大一点,能听得懂好赖话,每次听见大哥二哥这般说她,都要捏起拳头跟他们打架。
人家是两个人,又比他大好几岁,他怎么大得多,每次都吃亏。
打架的次数多了,加上年岁见长,季启棠能够打得赢季家两兄弟了。
季家老大和老二到了懂事的年纪,开始长脑子了,知道有的话该说,有的话不该说,不会当面给后妈难堪。
她才熬出头没两年,继子的妻子去世,她又要给继子带孩子。
季威威那话是他亲姥姥教给他的,怕他跟姥娘家不亲,怕他被后妈带就忘记了亲妈。
结果一句话伤了两个人的心。
后妈难当,后奶奶也难当,孩子不懂事亲妈可以打两下,但是后妈不能打。
季启棠两三口吃完水煮面,季母想要把碗顺便刷了,他侧身躲过季母,来到水盆边上,“很多人在大队门口唠嗑,你也去歇一歇,我在家看着季威威。”
当妈的心疼儿子,宁可自己累一点,也想叫他多歇歇,“你难得不用下地,也不往外跑,你去歇歇,我带他就行。”
季启棠冷笑一声,“他在我面前不敢闹,你出去玩吧。”
季母被说得心动了,“威威要是不懂事,你可别打他啊。”
“我知道。”
跟季启棠交代了照顾季威威的注意事项,她才拿着小板凳,怀着万般不舍地离开了家。
来到大队部门口刚坐下,听见其他人的聊天内容她险些昏过去。
“你们说,刚才我家老三跟杨知青一起从城里回来?”
“对啊,你家老三岁数也不小了,确实应该抓点紧了。”
“他跟杨知青看着可甜蜜了,你不是老早就想要抱孙子。”
一些社员知道季母不满意杨柳,不住地劝她。
季母觉得自己还不如在家带季威威呢。
她是个疼孩子的妈,听着周围人的劝,加上前些日子被季铁民耳濡目染杨柳的好,竟然被说动了。
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她儿子愿意。
晚上睡觉前,她同躺在炕上的季铁民商量,“老三和杨柳的事情,给他俩定下吧。”
季铁民已经闭上了眼,复又睁开,“你想清楚了?”
“你也说了,知青是城里人,长得又好看,我还有啥不满足的。”
“老三是咋想的,跟你说了吗?”
她想他应该是愿意的,“不用跟他说。”
“那你有空去找朱老六媳妇,让她去跟杨柳说说。”
朱老六媳妇是村里的媒婆,村里大半喜事都是她撮合成的。
季母实在是等不及了,第二天一大早就挎了一筐鸡蛋去朱老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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