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应该讨厌叶珊。

可是她讨厌不起来。

有时候回家时，叶母会拿袋子给杨柳装一些零食，叫她带回家跟兄弟姐妹分享。

杨柳嘴上说着谢谢漂亮阿姨，我姐姐和弟弟一定会喜欢吃的，从来没有把零食带回家过。

杨曼和杨树都不缺这一口吃的，她缺啊。

杨柳不总是能去叶家蹭饭，她非常懂得察言观色，一直去人家蹭饭，即便叶家人不说，也会讨厌她的。

在不能去叶家蹭饭的时间里，叶母送给她的零食成为她的早饭，也让她在课间饿肚子的时候能够稍微垫垫肚子。

在收音机还是稀罕物的年代，叶家就有了电视机。

电视上的节目不多，就只能看到梁祝、王宝钏等一些戏曲改编的剧，把那时候小小的杨柳迷得跟什么似的。

杨柳和叶珊站在电视机前学习电视中人的语言动作，把叶母逗得咯咯笑。

拿出手绢假装擦拭眼泪时，杨柳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珊。

说起来，在装可怜这件事上，她也算是不忘初心了。

见季启棠一直不接话，杨柳只能自言自语般地继续说，“村里也有不少人在背后说闲话，甚至有人说到我面前，讲得很难听。”

等了半天，他还不吭声，杨柳只能继续下猛料。

“发生了这种事，我很害怕，刚才给父母打去电话，希望他们能安慰下我。他们骂了我一通，说我没了贞洁，以后都没有好人家敢娶我了，既然如此不如把我嫁给厂里那个五十多岁打死了两个老婆的副主任，给我弟弟换彩礼。”

杨柳用手绢胡乱揉了两下眼睛，眼尾泛红，眼中蓄起泪珠。

这俩人长得都好看，站在一块时，有不少路人向两人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看见杨柳流泪，就以为是季启棠欺负了她。

热心大妈上前两步，“姑娘，是不是她欺负你了？”

可不能误会她啊，别影响她在季启棠心中的形象了。

杨柳连忙摆手，“不是的，他是个好人，他不会欺负我的，谢谢您。”

大妈被细声细气的漂亮姑娘看得脸红了，“没事的。”

大妈转头就去指责季启棠，“你这小伙子长得怪精神的，怎么跟个愣头青似的，对象哭成这样，也不知道哄一哄。”

关注俩人的群众还不少，大妈这话音刚落，就有不少认可她的人在附和。

杨柳的连眼泪水都没有掉下来，季启棠有些无语，怎么就成了对方口中需要哄一哄的程度。

听见大妈将两人当作情侣，杨柳心头一喜，她颇有些做作地捂着胸口，别说这个样子是真的很好看。

“谢谢您的好意，不过这种事情需要两个人都愿意，我不能为难他。”

好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同志，周围人纷纷问道，“是什么事啊，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眼见杨柳真就要把这种事说给外人听，季启棠额心挑了挑，“不是什么大事。”

他指着还有距离还很远的客车说道，“我们的车到了，各位，咱们有缘再会。”

他拉着杨柳的手腕，迎着车所在的位置快走两步。

这还是季启棠第一次主动碰她，杨柳心里美滋滋的，没有抗拒他的动作。

两人走近才发现，这客车不是他们要等的那一趟。

季启棠没有认错车的窘迫，他面不改色说道，“抱歉，看错了。”

随即，他自然地松开杨柳的手腕，没有半分的不自然。

杨柳自然意识到她的手腕被松开了，她眨眨眼，“你还摸我的手。”

“我……”握了她的手腕是事实，季启棠无从辩解。

他觉得需要纠正一下，不是摸她的手，是握。

两个动作有着很大的差别。

杨柳拍了拍他的手臂，手心下是硬邦邦的触感，她笑笑说，“不要太紧张，没关系的，我们还一起睡过觉呢，这不算什么的。”

季启棠被她这话惊到，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

时人以含蓄为美，他没想到杨柳就连讲话也这般大胆。

“我不想嫁给打死两个媳妇的五十岁老鳏夫，你说了会对我负责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果然，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季启棠有些头疼，说不上来为什么，虽然说走到现在，不是杨柳一个人促成的，他也有推波助澜。

他需要尽快结婚离开那个家，在杨柳暗示两人应该结婚时，

他没有立刻同意，而是装作听不懂一拖再拖。

因为他想看看，关于两人结婚，杨柳还能提出多少奇葩的理由。

季启棠看向不远处，“这次的客车是回长河。”

说完，他向着客车所在的方向而去，这次他没有拉住杨柳的手腕。

始终没等到一句准话，杨柳看着他的后背，不甘心地跺了跺脚。

客车不会立刻发车，还要再等半个多小时，等多上一上客。

车上有司机，还有其他的客人，杨柳就是再不要脸，也不能在周围有人的情况下，跟季启棠说那种话。

面子倒是其次，容易被人当成是女流氓。

也是不巧，两人上车后不久，车上呼啦啦上来七八个熟面孔。

杨柳缩了缩脑袋，努力想让季启棠的身体挡住她，收效甚微。

前排的座椅只到她胸口位置，刚上车的知青一眼就看到了她。

“好啊你，我说怎么就不愿意跟大家一起行动，还骗我们找借口说是有事要做，跟大家不同行。原来是跟人家约会，嫌我们碍眼。”

开口这个是个男知青，说话语气酸溜溜的。

杨柳和季启棠并排坐在一个二人位上，要说巧合谁也不信，毕竟两人之前还曾经发生过那种事情。

季启棠就默默地看着她，眼神仿佛在问，不是说被孤立，到底是谁孤立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