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也不是没想过讨好郑丽敏，走赵成林的老路。

郑丽敏刚到知青点时，看杨柳的眼神就很不对劲，好像杨柳会抢她东西似的，浑身带刺。

杨柳是个骄傲的姑娘，不可能在明知对方不喜欢自己的情况下，上赶着讨好她。

郑丽敏经常挑刺，杨柳又不需要讨好她，自然不惯着她，两人经常吵架，关系很差。

郑丽敏嚣张，杨柳态度只会更嚣张。

笑话，她看上季启棠难道是因为季家能让她回城吗。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悠悠开口道：【难道不是吗】

好吧，在今天之前确实是的。

在系统出现之后，跟季启棠结婚必然不是为了回城。

她是被季启棠的容貌、气度所折服，深深地爱上了这个人。

系统自认为已经看透了杨柳，什么容貌、气度、人品，都比不过一个未来首富的身份来得重要。

杨柳掷地有声，信誓旦旦保证道，“我杨柳这辈子最讨厌走后门，哪怕我嫁给季启民，当上了队长家的儿媳妇，我也绝对不会凭借关系当上工农兵大学生。”

屋内知青闻言抬头看她，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杨柳有多不喜欢乡下，大家有目共睹。

当然了，其他知青在想要回城的态度上跟她一样，要是能回城，哪怕说扛着火车回去，大家也是愿意的。

杨柳说她不会凭借关系成为工农兵大学生，没有一个女知青相信她的话。

“行啦，谁不知道谁呢，要不是为了回城，你能愿意嫁给乡下人？”郑丽敏语带嘲讽，“我们呢，是不如你不要脸，要不然我们早就回去了。”

大家都不信真有工农兵名额，杨柳会发表精神谦让给其他人。

且不说工农兵名额舍不得让出去，杨柳就压根不是那种高风亮节的人。

“哄鬼呢你。”

杨柳掐腰，格外有底气说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

根据系统那个意思，明年就恢复高考了，自然不用再琢磨通过成为工农兵大学生回城。

她的表情很能哄人，大半女知青都信了杨柳的话。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愿意放弃大好的机会，但管他的呢，自己就能少个竞争对手了。

杨柳中午没吃东西，原本很饿，看见炖成糊糊的白菜，顿时没了胃口。

知青点一共26个知青，每日有两名值日生轮流搞卫生做饭，厨房的墙上贴着值日表。

前天才轮到杨柳值日，下次再轮到她会是十天后了。

菜种才撒到菜地里，刚贴地皮长出一寸长的小苗，还不能拔出来吃。

就只能吃去年的土豆白菜萝卜。

今天值日的是两个男知青，做菜水平一塌糊涂，勉强把生的做熟而已。

黑不溜秋的窝窝头，扔在桌子上能砸出个坑，糊成一团的野菜汤，

没办法提意见，对方会回：你要是觉得不好吃，你可以自己做。

她今天接手了这人的值日任务，以后所有人做饭都跟猪食一个味，做饭就会变成她一个人的活儿。

野菜汤有一股怪味，她吃了一口菜，像是在嚼抹布，口感味道应该没区别，咽不下又吐不出。

味道再难吃，她也得往肚子里去咽，不然就饿死了。

女知青们都只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男知青们却好像失去了五感一样，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杨柳也不想吃，但其他人有家里补贴，回去能够吃零食垫肚子。

想起之前去季家的时候，在桌子上看到了白面馒头，就着想象中的馒头，她狠狠咬了一口干硬的窝窝头。

刷完饭盒回到宿舍里，杨柳闻到了一股醇香的奶味，是郑丽敏在泡奶粉。

郑丽敏家里心疼孩子，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寄过来一堆乡下买不到的稀罕东西。

她这是晚饭没有吃饱，用热水泡了一杯牛奶，又从包里拿出一块桃酥，吃得有滋有味。

其他知青家里虽不像郑家有钱，也多多少少会补贴一点，是以大家没有吃饱，都在吃东西，除了杨柳。

洗漱完后，杨柳就躺到了炕上，早点睡着就不饿了。

大家睡在大通铺上，每人巴掌大的地方，杨柳睡在中间，左右两边都有人，睡觉时不敢翻身，怕转个身就睡在了别人的铺位上。

饿着肚子就很难进入深度睡眠，身边还有人打呼噜，呼噜声像是拖拉机的轰鸣声。

打呼噜、磨牙、讲梦话是常态，杨柳睡眠轻，每次刚睡着都会被吵醒。

她绝望地盯着房梁，劝自己放平心态，这样的日子她不用再过太长时间。

跟季启棠结婚就好了。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

才把玉米种撒进地里，连着两周不下雨，担心地里的苗旱死，生产队组织社员上山浇水。

知青干不上最轻巧的活儿，村里有一些关系户要安排，关系户做着轻松且工分高的活儿。

但最累的活也轮不上知青，都知道城里娃手不能挑肩不能扛，还最擅长向上告状，不能把人逼得太狠。

无论男女知青，一律干女社员的活儿，每天八个工分。

知青们分到了一大块地，负责把社员们运到地头的水浇到地里。

早上出门的时候，杨柳看见大太阳，特意戴上了个帽子遮阳。

郑丽敏看见她的动作，没忍住嗤了一声，“你比那资本家的小姐还矫情。”

费钰莫名躺枪。

因为成分的缘故，她平时特别低调，从不敢做出格的事儿，生怕被人提起她不堪的出身。

尽管已经很低调了，却没有一个人忘记她的成分。

明明她从不主动惹事，也从不会同人发生争执，然而每次大家吵架的时候，都会用跟她作对比来骂人。

费钰快速低下头，有些羡慕她们可以活得这么肆意。

杨柳的袖口裤口扎得紧紧，防止有虫子钻进去。

她对着镜子非常认真地将草帽戴上。

即便是下地干活，她也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索，哪怕她的衣服不是新的，也一定是洗得最干净的，一眼看过去最漂亮出彩的。

郑丽敏看不惯杨柳的地方有很多，包括她明明是无产阶级的出身，却有一身资产阶级大小姐的毛病。

杨柳整理了下头发，让在头上的草帽可以既美观又遮阳。

知青大部队已经走出院子，只有费钰表情纠结地看眼外面的大部队，再看眼屋内整理草帽的杨柳。

郑丽敏的声音传到杨柳耳中，“没用的费钰，你是坏分子，讨好杨柳给你投票也没用，你绝对选不上工农兵大学生的。”

杨柳整理好头发，拉上费钰的胳膊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郑丽敏身边。

郑丽敏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人吓了一跳，尖叫出声，蹿到赵成林身边挽住他的手，“杨柳要打我，你管不管。”

赵成林好脾气开口道，“行了，都别闹了，现在省点力气，可别浇水的时候说没劲儿了。”

郑丽敏哼了一声，“说你呢，杨柳。”

“你整天杨柳这个，杨柳那个，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谁、谁喜欢你了，你别胡说八道，我有对象的，再说了你是女的，我也是女的，我怎么会喜欢你。”郑丽敏的反应堪称激烈，她急得得跳脚，有些结巴说道。

赵成林将财神爷护在身后，他正色说，“杨柳同志，咱们都知道你喜欢开玩笑，但是有些玩笑不能随便开，你看给丽敏同志吓成什么样了。”

杨柳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看着拉偏架的赵成林，“我说，你这个班长当得真是够大公无私，一点都不偏心眼，你对象说我矫情的时候你没看见，我刚说她一句，你就开始护上了，你俩感情真心不错。”

“我们俩是自由恋爱，你羡慕也没用。”

杨柳笑着摇摇头，“你俩谈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结婚啊，领袖常说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就是耍流氓，我是提醒你俩可别犯错误。”

就这样一路吵着，到了分给知青的那块地。

这是一块山地，分到运水任务的社员要将井水运送到山上，知青们只负责浇水。

这块山很大，并非全部交给知青，还有几个社员也分到了这块地。

杨柳的视线在社员中间扫了一圈，没有看见季启明，有些失望地瘪瘪嘴，继续低头干活。

每个知青分到了五陇地，不存在男女知青搭配干活不累这种说法，大家都干一样的活。

清早的太阳还不算晒，杨柳只干了三分之一开始头晕眼花。

她早上只吃了个窝窝头，吃的时候觉得噎得慌，对于干活的人来说根本不顶饿，才干了一个钟头的活，就饿了。

早晨的露水打湿了裤脚，裤子湿哒哒地粘在腿上特别难受。

干到二分之一的时候，她已经双眼发直，全靠为数不多的意志力支撑。

其他知青的干活速度都比她快，她远远地落在大部队的后面，杨柳早就习惯了。

期间不断有社员送来打满水的水车，每次有人来时，杨柳都会抬起头张望，每次都不是季启棠。

人在专心干活的时候容易多想，杨柳浇水时忍不住去想，季家人昨天也没有给她个准确的结婚时间，季启棠在送她回知青院时什么话都没说，他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这可不行。

她正想着，有对话声从身后传来，杨柳还以为知青们的任务都干完了。

抬头一看，大家虽然都在她前面，却没有人干完活。

大家都没干完就好，杨柳放心了。

她奇怪地转头，看见是几个女社员向着她的方向走来。

杨柳心头一跳，别是季启棠他妈找了人过来教训她的吧。

社员们同知青前后脚上山，两者平常井水不犯河水，即便是在一起上工，彼此互不交流。

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于是她浇水的动作加快了，一直提不上力的胳膊瞬间变得有力了。

她要追上大部队，知青们虽然不顶事，也不能眼瞅着她被社员打啊。

结果她还没跑两步，女社员喊她的名字，“前面是杨知青吧。”

又不能装听不见，她转过头笑得特别灿烂，“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真是你啊，我们在后面瞅着这身影像你。还真别说，看你瘦瘦小小没有二两肉，干活还挺快的。”

杨柳：你试试背后有狼撵，你也能干得快。

过来的是三个女社员，下地干活的时候能见到面，看着脸熟得很。

杨柳虽同几人打招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她在快速向其他人靠拢。

这三人手里都拿着满满一桶水，杨柳看见了，心想别是要把水浇在她身上吧。

杨柳握紧手里的木勺，若是她们来浇她，她也不是好惹的。

结果，下一秒看见几人上前两步帮她浇水。

杨柳震惊地瞪大眼，难道是季启棠让她们来帮忙的吗？

她心头刚泛起甜蜜，就听最高最壮的婶子问道，“杨知青，你跟季家三小子是要结婚了吗？”

红花婶子昨天吃完席就回家了，没留在季家帮忙，后来听说队长家的老三跟知青睡在了一起，她立刻后悔自己为什么回去的那么着急，错过了一场大戏。

虽然在邻居口中知道了一些当时的事情，她还是觉得遗憾。

上工的时候，无论男人女人都要聊些八卦打发时间的。

杨柳和季启棠便自然而然成为了队上社员们话题的中心人物，红花婶子跟一起干活的几个同伴也不能免俗。

聊完当时的场景，大家忍不住展望事情的后续发展，双方到底能不能结婚。

俩人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结婚是最好的结果，不过队长家媳妇似乎看不上杨知青。

大家聊八卦的时候还说队长媳妇要求高，杨知青那么好看的儿媳妇都看不中，她还想要找个啥样的儿媳妇啊。

季启棠在村里算是半个大龄剩男了，倒是有人二十多岁还没结婚的，不过那些小伙子要么家里穷，要么被成分耽误了。

像是季家明明条件不错，季启棠迟迟未婚，爱嚼舌根的社员们在背后没少嘀咕他们家，一直不给儿子找媳妇，这总不能是他家老三身上有毛病吧。

昨天这件事出来，大家心里都有数了，感情不是季老三有毛病，是当妈的太挑了。

社员们看杨柳都挺满意的，城里人、读过书还长得漂亮。

不过季家娶儿媳妇，她们满意没有用，还得队长两口子松口才行。

杨柳摸不准，这几个婆子过来，是季启棠让她们来探口风的，还是说她们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她在实话实说，和把事情做实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杨柳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毕竟发生了那种事，我们俩以后想跟别人婚嫁就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