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帮忙给玉米苗浇水的几人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看来季家又要办喜事了。

红云婶子应着，“这倒也是缘分。”

其余几人也忙不迭地夸两人般配，杨柳听着笑眯了眼。

红云婶子过来打听消息，知道了想知道的事情以后没有立刻结束，一起帮着杨柳把她的任务干完。

因为这几人在干活上都是熟手，且人多力量大，杨柳后来居上，是知青中第一个干完活的人。

这是杨柳第一次赶在其他知青干完农活，对着能帮她干活的人，她的笑容变得格外真挚，真是三个好人啊。

也不知道三个好心人会不会发扬精神，帮忙宣传她跟季启棠好事将近。

她笑着同三人挥手告别，“没事来知青点找我玩啊。”

三人也被杨柳热情的态度所震撼，社员同知青几乎没有来往，社员们觉得知青高高在上，瞧不上他们乡下人，非必要情况不会上前搭话。

其他知青也看见了她从最后一名赶超的过程，看得眼红不已。

知青们不知道社员来找杨柳为套话，还以为社员为讨好队长家的未来儿媳妇，看得眼红不已。

这是杨柳第一次最先干完收工，其他人看她都干完了，手上的动作加快，并且开始糊弄。

给集体干活就是这样的，不是磨洋工，就是糊弄事儿。

杨柳回到知青点后不久，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去了。

上午的太阳不强烈，即便如此大家还是被晒红了脸。

就是天生的冷白皮，下地待两天，也能被晒得黢黑。

杨柳刚来长河大队时，也跟其他人一样没有半点防护就去地里干活。

那时候是秋天，太阳正毒。

才干了几天活儿，她的手和胳膊便晒成了两个色。

她最为爱美，哪能接受自己晒黑。

后来，杨柳就成了那个地里裹得最严实的人，无论春秋冬夏，天气再热都要戴帽子戴口罩。

宁珍珍看着杨柳依旧白嫩的脸蛋，咬咬牙，也拿出了草帽，在出发前偷偷摸摸带上了。

姑娘家哪有不爱美的呢，她一直不敢戴，一方面怕被郑丽敏批评，也怕叫人说她学杨柳。

女知青们背地里看不上郑丽敏爱讲口号，也看不上杨柳娇气。

她没少跟女知青们讲杨柳的坏话，如今学杨柳的做派，总有种心虚的感觉。

果然，宁珍珍干活戴帽子的时候，郑丽敏就像没看见一样，没有说什么不吃苦那一套。

下午上工，杨柳依旧没有看见季启棠。

并且，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她一次都没有碰见过对方。

连着给地里的苗浇了一周的水，又要去给山上的果园除草。

长河大队南边的山上种了一片苹果树作为副业，是以长河大队的社员相较其他大队更加富裕。

早上出门时，天空便阴云密布。

“今天不是要下雨吧？”

“就是啊，下雨就不能去干活了吧。”

“这雨也是的，就不能早点下，要是上个礼拜下了雨，咱是不是就不用去给玉米苗浇水了。”

有个男知青说出了杨柳的心声，虽说即便不去浇水，还有别的活儿在等着大家，农忙月就是这样，浇水除草施肥，没有闲着的时候。

浇水不是个轻省的活儿，手里装着水的水桶，一下下地弯腰浇水，一不小心就会浇到鞋面上。

而且，费了好大的力气给玉米苗浇了水，刚干完就下了雨，有一种做了白工的感觉。

赵成林知道大家情绪不高，他劝道，“现在还没有下雨，同志们先去干一会儿，等下雨之后大家就能回来休息了。”

有人小声嘀咕道，“要是等会下雨了，还不把我们都给淋湿了。”

抱怨也没用，该干还是得去干。

知青们去记分员那里登记上工领活儿，小队长不知道在跟记分员说些什么，看见知青们过来，两人停止交谈。

小队长是季铁民的远房侄子，他是年前上任的。

原来的小队长因病去世，他就被季铁民安排到了小队长的位置上。

从前季天祥在小队做保管员，他越过了副队长，直接当上了队长。

虽说有点不符合规矩，季天祥才三十来岁，当上保管员也没两年。

却没人说他因为是远房侄子的缘故，被季铁民提拔当上队长。

毕竟季铁民家的三儿子，如今还跟大家一样是普通社员。

长河大队有大半的人家都姓季，大家沾亲带故，一大半都是季铁民的亲戚，同样跟季天祥也是亲戚，算起来很多人跟季天祥的关系，比季铁民跟季天祥的关系还要近呢。

知青们去领属于自己的活儿，到了杨柳时，季铁民突然说，“杨知青，你去那边跟着老孙疏花。”

果树上的花开多了要掐一些，这样能保证营养不分散，秋天时的果子长得大。

疏花这个活儿比较轻松，其他的知青分到的活儿都是拔草、施肥又累又没有技术含量的工作。

季天祥不是第一次给杨柳派轻松的任务，这个人不正派，总叫单独喊杨柳出去。

杨柳以为她跟季启棠的事情传出之后，季天祥看在亲戚的份上，会熄了不要脸的念头，结果他还是贼心不死。

“凭什么就让杨柳干轻快的活儿，这不公平。”

季天祥的视线在郑丽敏身上转了两圈，长得一般，脾气也不好，他不客气说道，“爱干干，不爱干滚蛋。”说完后，他看了看郑丽敏身上的衣服，颜色是当下时兴的蓝色，却比其他人知青的衣服都更新，衣服上一个补丁都没有，能看出她的家庭条件很好，应当不缺干活的公分养活自己。

“我给杨知青安排轻松的活儿，那是因为她身体不好，别用你们那肮脏的念头想我们。”季天祥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干，那就是逃避劳动，我会如实在你的档案上记下。”

这意思很明显了，在将来回城的事情上威胁她。

郑丽敏家里每月都给她寄来钱和票，哪怕她在乡下一个工分都不挣，那些钱和票都足够养活她了，不过她从来没逃避过劳动。

杨柳有时候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要是她爸妈月月给她寄钱，她肯定不下地干活。

有知青在背后议论，说郑丽敏为了能回城，所以好好表现。

杨柳也同意，总不能是因为郑丽敏热爱劳动吧。

郑丽敏不说话了，抬头瞪了杨柳一眼，仿佛她是罪魁祸首一般。

虽说虱子多了不痒，两人本来关系就不好，也不在乎多一件事少一件事。

只是今天她是真的很无辜，莫名其妙躺枪。

是季天祥骂的你，跟我有什么关系，你要恨就去恨他啊。

“你瞪我干什么呀，又不是我威胁要在你档案上记一笔，是队长说的，跟我可没关系，你恨就恨他。”

季天祥还没走，郑丽敏不是真的傻，怎么可能当面说季天祥的不是。

郑丽敏反而认为杨柳是在狐假虎威，心里将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季天祥不可置信看向杨柳，他以为这段时间两人应该有些感情才是。

谁能想到，杨柳会说出这些比陌生人还要不如的话：“杨知青，我刚才……不也是为了你。”

他长得丑极了，小眼睛斜斜向上，就是老话说的吊梢眼。

杨柳厌恶丑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杨柳笑得很假，两颊边的梨涡若隐若现，“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是组织上看我身体弱，给我分了轻松的活儿，怎么是你为了我呢，是组织体恤群众。”

季天祥有媳妇也有孩子，整天往她身边凑，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为了什么显而易见。

对于这种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她从来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不给好脸色都要往上贴，要是给他个好脸色，更要经常来骚扰她了。

社会对待女孩子苛刻，对于长得好看的女孩更加苛刻。

但凡男女关系上，处理得不合适，她的名声早就臭了。

季天祥态度恳切，杨柳冷着脸。

从前外人看起来不会多想，只以为是杨柳没有礼貌。

记分员就在一旁，认为季天祥的举动是想要讨好季铁民。毕竟现在都在传，知青点最漂亮的杨知青是队长家的准儿媳。

季天祥靠着季铁民才当上的小队长，他对杨柳好一点，是为了回馈恩人。

季天祥是想要勾搭杨柳，可不代表他愿意接受女人的冷脸，即便这是个漂亮女人都不行。

他在家说一不二，他妈他媳妇都听他的话。

在外头，他大小是个干部，谁敢不给他个面子。

他气得脸色铁青，记分员在一旁当和事佬，“你也知道，杨知青身体不好。”

说完还在他耳边小声念叨道，“你启棠哥的面子不能不给。”

说起这个，季天祥更气了。

明明杨柳是他先看上的，结果阴差阳错地成了季启棠的媳妇。

早知道，给二哥挡酒的时候，他就不找借口离开了。

杨柳没享受到多久的特殊待遇，陆陆续续落下雨滴。

拔草并不急于一时，现在把草拔完，雨后会在原来的位置继续长草。

记分员发话，“行了，大家都回去吧。”

“那别忘了给我们记分啊。”

虽然头上戴了帽子，下雨淋不到她，杨柳还是走得十分匆忙。

她急着跟知青们往回赶，都没有注意到跟季启棠擦肩而过。

季启棠通过杨柳独特的打扮先一步认出了她，整个生产队也只有杨柳无论何时何地都捂得严严实实，像是养蜂人。

据说，杨柳曾经因为这么捂着，在秋天上山收玉米的时候中暑了。

北方的秋天中暑，这说起来像是个笑话。

季启棠还以为从中暑事件以后，杨柳就不会再如此打扮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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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