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十一月,学校都要弄什么篮球联赛,虽然不太理解举办的必要性,但是并不妨碍徐菁在这么鼓舞人心的日子里偷的浮生半日闲。
陈清洂打完球一屁股就坐在了偷玩手机的徐菁身旁。
“吓死我了你!”
徐菁一激灵,整个人差点弹跳起飞,张望四周后才安下心来,一巴掌糊在他胳膊上。
“水。”
陈清洂伸手朝她要水。
“多事。”
徐菁一只手掩着手机,另一只手给水扔他怀里,“喝喝喝。”
“自己班没水啊,非要来我们班要水。”
陈清洂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半瓶水就不见了踪影,“怎么不给我来一罐汽水?”
徐菁警惕的把自己唯一一罐冰汽水移了个离他更远的位置,“你又不喝,给你干嘛?”
“浪费。”
“……”
陈清洂抿嘴没说话,手里的塑料瓶没捏的“咯吱吱呀”的响,“汽水有什么好喝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难得嗅到了一丝别扭。
当时的徐菁沉迷于手机里漫画的唯美画风,忽视了陈清洂说话的微微异常。
关于陈清洂不喝汽水这件事,有个很好玩的故事。
小时候的陈清洂有一次喝汽水,不小心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再捡起来拧开,本着不浪费的选择,小陈清洂立刻就想喝掉溢出来了汽水,结果一不小心……
汽水灌到鼻腔喷出来。
小小的阴影导致他不再喝汽水。
徐菁笑了他好久。
无所不能的陈清洂,却从不喝汽水。
这就像有人突然告诉她后羿其实紫外线过敏,有点好笑。
高二快要结束了,夏天,即将来了。
“水水水。”
“你真的很麻烦。”
桌子上摆放着两罐水,一罐汽水,一罐果汁,汽水是她喝的,果汁是他喝的。
徐菁总是扔给他果汁,留给自己汽水,陈清洂转身没能让她看见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发现陈清洂盯着她喝汽水,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不是,你怎么最近怪怪的?”
“哼。”陈清洂移开目光,架起二郎腿装样子翻书,“你先想想这次考试怎么赢我吧。”
自从徐菁赢过一次以后,往后所有的考试她好像都差一点实力,再也没赢过,但也因此和陈清洂较量上了。
两人的战争一战即发。
两方家长都开心坏了,两个孩子的成绩像是做了火箭,一飞冲天。
徐菁赢的一个赌约是让陈清洂帮她打游戏号。
平日里陈清洂嫌弃她菜从不带她。
陈清洂赢的六个赌约里,目前徐菁只兑现了一次,那一次还是实在被他烦的不行,下楼给他买了冰棍。
徐菁总能想到法子逃脱赌约,陈清洂也纵着她不计较。
“陈清洂!”
少女的声音出现在他家楼下。
陈清洂起身从窗子往下探,绿荫中少女一只手放在眼睛上面遮阳光,看到他出来急忙招招手。
“什么事?”
“暑假我要出去玩一周!”
“行!”
去南陵的第四天,酒店里刚倒好水的玻璃杯突然碎了。
“徐菁徐菁,杯子碎了!”
徐菁从厕所里拖沓着拖鞋跑出来,“小心点,水很烫,你先别碰玻璃渣。”
“好。”
陆悦彤应下,乖乖蹲在一边等着徐菁过来整理。
拿着毛巾擦台子上的水,一下子被烫到了,手指贴着耳朵凉了好久。
然后拍了个照发给了陈清洂。
并配文:好倒霉,杯子莫名其妙炸了。
陈清洂没回她。
第二天也没回消息。
一周过后徐菁准时坐车回家。
转公交转的晕头晕脑的徐菁还在想,回去一定要和陈清洂绝交,竟然这么久没有回她消息。
头昏沉沉的迈着六亲不认的脚步往回走,徐菁在岔路口拐了个弯绕去陈清洂家。
“死陈清洂,不回我消息,我打死你……”
到了楼底下,徐菁已经被太阳晒的蔫吧了,撑着伞,热气腾腾的蒸着她。
“嗯?”
徐菁揉了揉眼睛,有些怀疑。
这楼怎么好像有点……变黑了?
“欸?徐丫头回来了,找小洂啊?”
“是,他在家吗?”
罗奶奶凑过来小声和她说:“没人和你说呀,前天这边电线老化,电线起火烧起来了,我的个乖乖,房子烧的一塌糊涂,人被抬出来的时候,进的气少,出的气更少,啧啧啧……”
罗奶奶摇着头,后来再说什么徐菁耳朵里模模糊糊,听的不太清。
再次抬眼起来,阳光稀碎晃眼睛。
37、8℃的高温,手凉冰凉的如玉石。
“火灾……”
“妈——”
顺着胡同直走,拐一下就是她家,徐菁脚步匆匆进去。
“哎,青青回来了?”
“陈清洂他怎么样?”
朱佳犹豫,手指摁在桌面上,“听说情况不太行,转院去市里了。”
市里。
徐菁松了一口气。
市里医院实力肯定更好,陈清洂福大命大肯定没事。
慌忙中的她好像忘记了,陈清洂自身的情况要多恶劣才会从镇子里的医院转到市里。
朱佳神色忧伤,“你王阿姨当天晚上就没了。”
“怎么就……”徐菁满眼的无措,那个总是温温柔柔笑着和她说话的女人,就这么……
就这么。
没了。
“你不用多想,好好上学。”
即将进入高三,学校暑假提前上课,她不希望徐菁因为这个把学习成绩落下。
“……好。”
一个暑假,陈清洂都没出现。
徐菁发过消息,打过电话。
一米八的大高个就这么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
徐菁生了闷气,气鼓鼓的不再主动联系他,但又转头暗戳戳把他的联系方式挂在置顶。
“真是不讲朋友义气。”
高三真的太忙了,她甚至都来不及的在满桌的试卷和复习资料中抽空写下有关陈清洂的日记。
消息传来的时候是朱佳在餐桌上气凶的提起陈清洂的父亲。
“陈旅他算什么东西?”朱佳气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眼里隐约闪烁晶莹,“王素雅走的半年都没有啊!”
说着便哽咽,徐爸爸安慰她给她递纸。
在徐菁的印象中,陈旅是一个很斯文的男人,带着一副细框眼镜,见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更不用说平日里待王阿姨是捧在手心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宠溺。
陈旅要再结婚,房子也联系了中介人要卖。
这几天陈家已经在陆陆续续搬东西了。
一车接着一车的往外拉家具,离的老远,窗户都盖不住的响亮。
徐菁还是没有见到陈清洂。
徐菁拉开窗户,外边儿热气猛的袭面而来,热烘烘的气流从外面涌进屋。
“嘀——嘀——嘀——”
手机放在窗台上,传出来的是手机未接通的公式化处理。
徐菁看着陈清洂家的方向,远远的,房檐遮蔽,树桠丛丛,好像能看见人来人往的那个……
白色身影。
徐菁来不及关窗下楼冲出去,平日里的遮阳伞都忘了拿,一口气跑到他家楼底。
陈叔叔单元门口张罗着师傅们搬运,扭头看见她也是微微点头示意。
徐菁喘着气,脚边躺着一块被丢弃的木牌。
她突然就没有了上前的勇气。
木牌上面用马克笔潇潇洒洒的写着“徐大小姐”四个字。
徐菁转身就走,好像放下了什么。
走两步,又停住了脚步,下定决心又回过身走上前。
“陈叔,我想问一下,陈清洂他……回来了吗?”
陈旅擦了一下额头的汗。
“他这次没回来。”
徐菁有些执拗:“还回来吗?”
“搬走就不回来了。”
徐菁:“可以让陈清洂回我一个电话,麻烦叔叔了。”
“没事没事。”
回家的路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外阳台伸出头来的枯死的吊兰。
那里好像再也没有人在探出头来喊她了。
“徐菁!”
徐菁抬头看上去,空荡荡的,窗子被风吹的左右摇晃。
一滴眼泪无意识的滑落,落在地上,很快就被高温的地面蒸发了。
她突然想到黄甜。
也是这么一个燥热的夏天,叶子绿的像是颜料糊上去的,知了在树上白天黑夜的叫个没完,她们挥着手说再见,可是最后却是再也没见到过。
九月份李子熟了,她留了一篮子的李子,她常常期待门口经过的每一辆车。
等李子都变软了,她就把它们扔掉了。
李子熟了好几年,徐菁留了好几年。
直到后来建路,砍掉了那棵李子树。
朱佳帮她收拾房间看见了一篮子的李子问道:“怎么还不吃,都软了,在软就不能吃了,赶快吃掉。”
徐菁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篮子里的李子每一颗都是她亲自选出来的,酸酸甜甜的。
她没再见到过黄甜。
黄甜也没再回来。
她想:外面的学校作业太多了,黄甜都没有时间回来玩了。
……
一轮复习将近结束,徐菁收拾房间见到了陈清洂生日送她的那一本卷子。
刚拿起来,一张信纸就从里面掉出来。
白色的,一角微微泛着黄。
徐菁展开被对折的纸张,上面的字体是她熟悉的,好久没见到过的潇洒字体。
独属于,陈清洂的字迹。
To徐菁:
我想了很久有关喜欢这件事,我不否认自己心中对你的好感,我应该是也喜欢你的。
徐菁眼皮一颤,继续往下看过去。
我们都即将高三了,如果此时在一起,太过于大胆,如果被我们俩的父母发现,我们都得遭殃,可能我俩以后都见不着面了。
但是我想,青春不过就这一次,出格一次又能如何呢?上一次我没有给你决定的回复,这一次我想和你说,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现在还是上次的想法,就买一罐汽水送我吧,我给你一场正式的表白。
如果不愿意,现在我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会在高考结束后再追求你,希望徐大小姐给我一个排号的位置。
结尾他写的太仓皇,只留下了一团黑色的墨团,就连署名都未写下。
徐菁闭眼,任由泪水流下。
怪不得……
怪不得他当时总是时刻注意她手边的每一罐汽水。
那个时候的陈清洂。
如此的希望,有一罐汽水是为他而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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