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 37 章

夏云镇的风比安城要暖些,镇子被山包裹只是早晚温差大。

姜雁回家的第三天,就病倒了。

从回家开始,姜雁的生活像被一个空盒子罩住,将她重新框回原定范围,上学、回家、帮姜父整理那些散发着皮革和胶水味的工具,有时坐在房间做表就是到天亮。

温差大,她发了烧又躺了两天才缓过来,直到安城的初赛保送送到学校生活才有些波澜。

姜雁考了整个安城第一名。

打败8个区县尖子生,还包括安城一中蒋铉,这次夏云一中算是彻底扬眉吐气,连校长都找了时间来了次姜家家访。

好在姜雁以生病推掉,只留老实巴交姜民生好生招待着,从衣柜找了件十年前结婚的西装套上,佝偻的背已经撑不起西装宽度。

姜雁站在二楼看几人合照,傍晚变凉风将父亲肩膀吹鼓,单薄支撑着他渐渐衰老的年岁。

县城电视台特意留了半小时采访这个话少的男人,问题来来去去无非是“如何培养”“她的成功不可少来源于”“期望她未来朝哪个方向发展”。

姜民生一五一十说了不太清楚,或者是露出中年男人老实赔笑的局促,最后记者问了:“请问姜叔叔有什么想对姜雁同学说的吗?”

父女俩交流多,可肉麻的话没说过,姜民生对着靠近的摄像头先愣了愣,低头扣扣手:“我不知道说什么……”

尴尬着笑,老实一辈子,没什么肉麻的话。

记者想了想又继续道:“您随便说下,我们当混剪的祝福等高考的时候在电视台播。”

姜民生像是想到什么,挠挠头。

“那……好嘛。”

姜雁睁眼时,时针指到23点,家里铁门开了,能听见姜父跌跌撞撞上二楼声音,今天他高兴跟邻里邻居一起吃了晚饭。

姜雁推开窗户,山风吹过,生病的黏腻感被一点点吹散,这些日子她绝口不提竞赛、不提保送、更不提那个叫陈喣的人,仿佛这两个月的“计算”,只是场光怪陆离的梦。

她以为自己会松口气,因为她不再“恨”陈喣,学会不再将对赵绮丽的恨转移别人身上。

而她成长路上最大麻烦已经“解决”了。

但胸口却还是空空的,大概是安城的风太冷了,冷得有些彻骨。

钟表转了一圈又一圈,姜雁的头脑被风吹得清醒许多,蜷了蜷掌心,这时她才发现被梁安琪的划伤的疤痕早已在一次次撕裂结痂中长好,只剩一道浅浅粉色的新肉。

24点,姜雁推开房门,客厅倒了杯水,却隐约听见房间传来姜父低声争执声。

声音夹扎着哀求、争辩、甚至还有一声哽咽,这是姜雁从未听过的声音,她在那道虚掩的门口停下。

昏暗的灯光下,姜民生穿着那件不合适的西装,佝偻着身体,手里捏紧那个用胶布缠着的手机。

手机上是一串数字,还有京市的ip。

“办理离婚,可以再等等吗?雁娃马上高考,现在动户籍怕影响她高考……你也知道她当时是挂在你的户口下面,我不是安城户口。”

这句话姜民生说的慢,是用一种接近乞求的语气,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只留下冷冰冰的一句女声:“我没有理由为她牺牲。”

便挂断了电话。

办理离婚……

姜雁站在门外阴影里,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

所以,他们根本没离婚。

而赵绮丽拖延了这么多年,连几个月都等不了,“为她牺牲”这个词甚至有些高看姜雁了。

原本已经沉寂的恨意,就这样被赵绮丽轻而易举掀起,母女的关系让姜雁总是琢磨不透,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对于她算什么?

一个随手抛弃的“陌生人”。

姜雁缓缓走回房间,冰凉的木地板透过单薄的妥协将寒意一点点侵入胸口。

此刻填满了,她所有力气。

当晚的姜雁又发了场烧,在罗双家的卫生所连续打了几天点滴,等她再次回学校,收到的第一个消息是——

去京市参加保送复赛。

……

京市秋天的风很干燥,像西南的初冬。

一连下了几天雨,湿润的地面踩过浩浩荡荡一群人,为首的人挺拔着脊背迈开了长腿,倒影里体裁贴合高级西装衬得人与众不同,旁边人将伞轻抬,露出那人一双珀色的桃花眼,眼底含着贵矜的笑和疏远。

走入大厅,他停下脚步,对前台的接待人员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浅笑,声音温和如春风拂面:“请问,家父陈董的董事会,劳驾告知楼层。”

“陈董,集团股价接连跌,百亿蒸发,你怎么收尾?”

“各分公司资金链断裂,所有请款总部一概不批,是准备拉着大家一起死吗?”

“您说月底之前一定会将资金链补上的,今天已经最后一天了”

……

会议室里接二连三的压迫从各董事高管层层压到陈国强身上,历经多年打破的中年男人肯定不会就此被压垮,他低沉着眼神望向在座缺失的座位,摩挲着桌椅。

“犬子身体不适正在国外治疗,等他醒来签了遗产代监管的,资金链自然会补上,诸位如果谁认为自己有能力可以试试补上这个资金链,我自然乐意让位。”

陈氏财团并不止一个行业,尤其是跟傅家联姻后拓展政治背景,钱加权在京市屹立不倒,资金链如果要补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目前确实除了傅时锦的遗产,根本没办法马上缓解。

会议瞬间禁言,众人面面相觑。

“那这笔资金多久能补上,陈董你是不是该给我们的一个时间,难道让我们对下面的人也说‘再等等’吗?”

有人实在忍不住,开口提了句。

陈国强脸色暗沉,话到口中却说不出口,因为他到目前为止根本不知道陈喣在哪?京市翻得底朝天也没个踪影。

“陈董,您莫不是在框我们?”

这话一出,众人又开始低声讨论,快两个月的资金链断裂,如果不是产业遍布怎么能撑到现在……

目光如同刀子扎向主位的陈国强,这个经历大风大浪的上位者此刻倒是第一次被儿子逼到了进退两难。

就在会议室氛围降到冰点时。

“哒、哒、哒”

脚步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上位者从容,越来越近,声音穿过的玻璃门,像鼓点穿入众人耳膜,所有人悬着一颗心下意识看向门口。

门被一只骨节分明、戴着名贵腕表的手缓缓推开。

一道挺拔的身影逆着会议室廊下的光迈了进来,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包裹着年轻的身体,他不紧不慢,步伐沉稳,单手整理袖口,就这样站定到长桌尽头——陈国强对面。

直到抬起那双跟傅时锦极像的眼睛,眼底带着一丝厌世的矜贵,才让陈国强清醒。

时间凝固了,老子儿子打擂台。

“抱歉,路上有些耽搁。”陈喣开口,声线温和将这场离谱而沉寂的场面打破,他唇边还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好似真的是迟到的晚辈。

偏偏没人会觉得他是来道歉的。

陈喣视线轻描淡写扫过一圈,最后定格到主位,陈国强的脸色已经有些怪不住,他的笑意更甚,眸底却格外冰凉。

“刚刚听到父亲提及……”他微顿,随机坐下,双手交叠:“‘身体不适’、‘国外治疗’‘遗产监管’……我倒是不知道在父亲心里,我已经病入膏肓。”

陈国强到底还是绷住了。

只是怒着:“你!”

陈喣轻轻摇头:“不对,应该是病重到需要到‘代为监管’的地步。”

陈国强控制自己情绪,强硬着冷笑:“你还未成年,当然得由监护人监管。”

陈喣笑了,指节轻叩唇角,是不屑的冷笑,他抬手,轻轻打个响指。

却看向刚刚询问资金多久能到董事。

“您刚才问,这笔资金多久能补上。”

身后一名助理模样人立刻上前,将一份文件以及复印件展示分发。

“两百亿,来自我母亲留给我瑞士联合银行不记名信托,即时可调用。”陈喣的声音依旧平稳,含着笑却重重将信息砸入这场人人自危的信息池。

“钱,就在这里。”

听见这信息,陈国强彻底控制不住了!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跟地面摩擦出刺耳声!

“你无权调动这笔遗产!”陈国强脱口而出,下一秒察觉突兀随机补充:“你还未成年。”

偏偏这句话,让陈喣觉得最可笑,他微微倾身,双手撑着会议桌,眼底温和的笑意彻底消散。

“陈董,您真是贵人多忘事,您病弱的儿子今天刚好18岁。”

陈国强来不及错愕,他甚至分不清楚看见的是陈喣步步紧逼,还是傅时锦留下的定时炸弹。

在父亲的沉默中,陈喣轻叩桌角:“现在,我们该谈谈您是否需要这笔‘我的’帮助。”

……

天渐暗,因为下雨,京市的风带了些湿冷。

陈喣坐进车开始,敖秋阳的嘴就没停过:“我说阿喣,你这两个月到底去哪了,从葬礼车跳下去开始,我差点以为是你爸那小三找人把你做了。”

陈喣靠着背椅,揉揉眉心。

淡淡道:“陈国强求之不得,我倒是不会让他得逞。”

敖秋阳凑了脸:“不过……”

“这样好看的脸,可惜了,谁给你眼睛下结结实实来了条扭曲的疤?”

脸上的疤痕像是他留在西南的印记,陈喣不耐烦推开好友:“得了,我一男的,脸伤了就伤。”

他不愿再提及。

不知是羞耻,还是厌恶。

敖秋阳哼哼:“我这还不是替我表妹哭,她可最爱你这张脸,你可别忘了这次瑞士银行的事她没少帮忙……”

陈喣挑眉。

“我记得分了你俩一人1%的服务费。”

敖秋阳嗷嗷嚎:“嘿我说你这小子,冷硬不吃啊……”开着玩笑,才把正事说回来:“不过你倒是也不用这么急,非得今天去附中办休学手续,高中没毕业你就准备跟你老爹去竞争?”

“我没这么蠢。”陈喣松了口气,不过要了老东西的20%的股份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此刻他确实没办法分心,干脆休学。

“等处理好遗产和股份的事……”他顿了顿,望向窗外淅沥的雨,微微皱眉。

“我会去国外,不再回来。”

敖秋阳点点头,倒是也尊重兄弟的想法,随即盯着窗外,眼看着离附中大门越来越近,车却渐渐慢下来,不免疑惑:“李叔,前面怎么回事?”

李叔答:“估计是来京市游学交流的大巴,好几个学生提着行李在大门下车。”

京大附中算是京大的游学交流基地了,日常也没少见,敖秋阳见怪不怪了,扭头去看好友。

只见陈喣闭目养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表边缘,直到车子减速,缓缓滑入附中侧门的临时停车区才缓缓睁眼。

陈喣推门下车,细雨中,附中暗红的教学楼显得格外静谧,他甚至没等敖秋阳拿伞,径直朝教务处走去,风衣外套被吹起一角,眼角的新痕给那张清冷虚伪的皮囊添加了淡淡的戾气。

就在他踏上台阶刹那。

听见了不远处熟悉的声音。

“陈喣呢……那天我说完他就不见了,后来他……”张光明的声音小心翼翼,带着愧疚和某种程度的试探。

紧接着就是他在柜子里多个日日夜夜听着让他脊背颤栗的声音,用一种无关紧要平静的语气。

“他走了。”

他停下了脚步,几乎是顿住。

却没有回头也没有深究,因为这些声音每个字眼他听着都格外清晰,却显得他像个卑劣的偷听者。

沉默,不知道是两个人或是三个人的沉默。

张光明欲言又止想追问什么,还是没有开口。

紧接着就是短暂沉默后,姜雁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刚的平静更清晰,像那把他亲手丢掉的瑞士刀,锋利将假象下的现实剖开。

她说。

“我不允许任何阻挡我前途道路的人出现。”

雨忽然变大,砸在地上,震耳欲聋。

不好意思更晚了,不过这张微卡,以后的话修改日更时间是早上八点,这样我感觉会比较容易完成,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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