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些许诡异

最后沈玉选择的结婚人选,便是白檀的弟弟。

白天明。

金光羽现在才明白她为什么会选择他。

白天明本人完全不出挑,他是白丞相之子,但也仅此而已。他本人并没有官身,性格沉默寡言,文韬武略基本没有,炼气一途更是糟糕,他没有办法炼气。

在东都这个人人求仙,人人炼气,人人服丹的环境当中。

你可以不识字,也可以不习武,甚至你也可以不巴结权贵,横眉冷眼对高官。

但你不能在炼气一途上……被人远远落在后面。

一个无法炼气的人,注定在东都绝了求官的路,没有登天的梯。京中王公贵族们宴饮时候,宁愿请一个修为精深的乞丐上座,也不会多看白天明那样空有丞相嫡子身份,却不能炼气入道的人一眼。

如果说沈玉是盘踞在东都这个富贵金窟中,人人仰望的仙道终点。

那白天明就只不过是这条路上,人人都瞧不起的最末之人。

选择白天明,对沈玉来说,唯一的好处就是,她从此与白檀便是一家人,友谊天长地久,两人永不分离。

金光羽遥遥看着观心照影的玉璧,对绫罗摆手示意。

绫罗就停了机关,束手站在一旁。

群臣都转头来看他。

金光羽心平气和地对白檀说:“所以,你让她嫁给你弟弟的是么?”

白檀拧起眉头。

她已经发现了有哪里不对,但她摇头道:“我怎么可能左右得了她的想法?你误会了,我省得她的婚事自然该有陛下做主,其他所有人都不能插手。”

或者说,从一开始。

沈玉的婚事,就只有金光羽一人可选。

并没有人对白檀说过这个,但她是丞相府的嫡女,事实摆在她眼前,不用旁人多说,如此显而易见的事实,她自然看的清楚明白。

沈玉是云流浪破收养的孤女,为了沈玉,云流浪破从地宫搬到了可以见到太阳的地上白云宫。

而后,当她年纪渐长,约莫五六岁时,她在前去白云宫朝拜真仙的人群当中认识了白檀。

之后云流浪破才发现,人类的小孩儿原来是要有朋友陪她一起玩的。

之后将军府抱养了红景天,金光镜从宗室中挑了金光羽,都与沈玉同岁,四人共同拜云流浪破为师,就此成为一师四徒。

一文一武一太子,红景天、金光羽、白檀,三人都只是陪沈玉读书而已。

……是的,金光羽虽是太子,也只是陪太子读书。

这里真正的太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沈玉。

而沈玉为女,金光羽为男。

在白丞相眼中,文武百官眼中,东都几乎所有人眼中,沈玉注定是要做太子妃的。

等老皇帝仙去,她便自然而然是皇后。

白檀淡淡道:“陛下为她与我弟弟指婚,我父亲其实也并不愿意……但他忠君爱国,陛下既下圣旨,他也只能从命。”

沈玉婚后自然还是要住白云宫的。

而白天明就也只能离开丞相府,与沈玉同住白云宫。

对白丞相而言,他的这个儿子本该是侍奉他左右,为他养老的,这下反倒赔了出去。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金光羽脸上却也没有什么表情。

两个人脸上都是淡淡的。

聪明人之间,不用多说许多话,到现在,从索回白玉环,留到沈玉棺中与她同葬。

再到观心照影,此时诛心之言。

白檀已经明白,金光羽在为沈玉之死而怨怼她。

她抬起眼睛,看着金光羽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实乃骄纵之人,言行一向都疯癫,这天下连师父都管她不住,我说话她难道能听么?”

金光羽想说什么,想了想,又忍住了。

“确实。”他最后只是说:“你在她心里,又怎么可能越得过小红去?”

他是顺着白檀的话说。

白檀听了他这话,脸色却不太好看。

金光羽微微勾唇,对掌控观心照影机关的绫罗说道:“继续。”

绫罗便又拨动机关。

经过几次调整,终于到了沈玉大婚当日。

一面水镜,清晰地映出她的面容,她托腮看着镜子,神情有些惆怅。

她既然决定要与白天明成婚,问了云流浪破,云流浪破不反对……云流浪破基本不反对她做任何事……之后就由金光镜一手操办,不过半月功夫,就筹备出这天底下最恢弘盛大的一场婚礼。

金光镜站在新娘子身后,在水镜边缘,映出一点模糊的影子。

他背着手,弓着腰,笑眯眯地对沈玉说道:“你选的这个夫婿,我为你调查过了,又乖又听话,长相也不差,英俊秀美,是你们小女孩子最喜欢的样子。”

“小玉今日,又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沈玉喃喃道:“宫中的妆娘为我画的太好看,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这镜中人,看起来简直让人陌生。”

金光镜道:“哈哈,你若不喜欢这妆容,那就抹掉也好。”

“小玉炼气功夫比我还要强上许多,本就青春永驻,容颜不老……不用这些外物修饰也足以光彩照人。”

“算啦。”沈玉说:“我看新娘子好像都是这样子的。”

“就按大家都喜欢的那样办就好。”

金光镜听她这样说来,笑眯眯地点头说:“也好。”

贵为天下之主。

他在沈玉面前,却俨然只是一个和蔼慈祥的老爷爷,从来都只会摆出一张笑脸,笑眯眯地说好。

“师父现在又在哪里呢?”沈玉问道。“我想他了。”

金光镜便给她指路。

“云流君大概在教养新郎。”他提起白天明时,脸上的表情就也渐渐冷淡下去:“小玉不必担心,我已经教过他规矩了,只是云流君不放心,担心他不懂得做人的道理,就再叮嘱一二。毕竟日后他就要与小玉你和云流君共同生活,不懂规矩是不行的。”

*

白檀脸上露出一个讥笑。

她看向金光羽,金光羽知道她想说什么。

于京中文武百官家中的贵族少爷们来说,与沈玉结婚绝非是件好事。自古以来驸马都没人做,因为一旦尚了公主,余生所有差事就只剩下伺候公主,断然绝了官路。

而被沈玉选中的人……和尚公主俨然没有任何区别。

大婚当日,新郎先被陛下教规矩,又被真仙教导训话……

白檀眼中俨然在说:“白天明好歹是我弟弟,我难道会这样对他么?”

*

玉璧之上,金光镜道:“现在他们应该都在偏殿中吧。”

“我就不给你指路了,云流君体内真灵流转,恢宏浩大,在所有炼气士眼中,都比太阳更耀眼。”

“你应该能轻易找到他的位置。”

沈玉点点头,偏头看向东南方向,透过她的眼睛,地宫中所有人都能看到那里一道青色气柱腾空而起,直连天际。

“是云流君的气息……”人们颤动着肩膀,眼中泪光闪动。“往日京中每日都可见这样的一道青色气柱,腾空而起,直上高天……只要看见这样的场景,我就感到安心和沉稳。”

“云流真仙在东都时……我们过的简直是神仙样的日子呀。”

他们看着玉璧上沈玉着大红衣衫,面如雪唇如朱,明朗艳丽,十足端庄美人模样,对着镜子浅浅微笑。

再一想到当下的东都已经多年未曾见到那代表着云流浪破的气柱。

实在情难再忍,就有人忍不住大喝一声:“这畜生!”

手中聚气,飞身过去,握拳对着那观心照影的玉璧就是一顿痛打。

拳头隔着照影,落在沈玉身上,她毫无所觉。

绫罗遥遥看了一眼金光羽,见他点头,便示意身旁两个飞鱼密卫将那人从玉璧旁边拉开,锁住手脚,塞住嘴巴,五花大绑,扔在一边。

百官中,人群末端,忽然有人小声道:“以此来看,直到现在,罪人沈玉对云流真仙,依然是敬仰与爱慕的。”

“何至于黄昏时分,便弑师逃亡?”

“其中想来,必有古怪。”

“却不知究竟如何引发了那样的惨案。”

玉璧中天光正亮,但沈玉既然已经穿上这身婚服,那么距离骇人听闻,惨绝人寰的云流浪破之死。

也就只有不到半天功夫了。

很快就能有个定论。

沈玉有云流真仙那般爱重,为何竟能下去那般狠手……以致悖逆人伦,天理不容。

观心照影既出。

总该有个黑白分明。

*

玉璧之上,沈玉转身离去,视线淡淡扫过水镜边缘,却忽然见到一团黑气若隐若现,如同水中污秽的水草一般,散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气息。

她定睛望去。

却只见金光镜笑眯眯地看着她。

水镜的边缘散碎折射出一道亮晶晶的白光。

眼花了么?她心想。

她炼气至今,早已百毒不侵,青春永驻……眼花是不太可能的,沈玉摸摸掐了个堪破谜障的法印,四处望去,却见一切如常。

她淡淡微笑,径直往东南去,寻着青云烟柱,去找云流浪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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