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绛以前也总使些这样上不得台面来的小伎俩。

那时候戚柚刚被接回到戚家。

对戚绛来说，戚柚是她平静生活里的突然闯入者和威胁者。

因此，戚柚被她排斥，也被她不喜。

全然陌生的环境和林珂的不接纳让戚柚在那段时间里变得束手束脚又拘谨，也是在那个时间段里，戚柚学会了隐藏自己真正的性格。

敛住自己的锋芒，将温顺和听话的一面示在人前。

那时候戚绛总觉得她好拿捏。

她三天两头把外面捡来的虫子放在戚柚的衣柜和书包里，气急败坏时，还会捡些恶心人的爬行类生物。

蚯蚓，蛾子、蟑螂，毛毛虫。

等等。

上到天上飞的，下到地上爬的。

只要感觉能恶心吓唬到戚柚，戚绛都非常愿意亲自去捕捉。

她把它们先捡到瓶子里，然后再拿回来一一扔放到戚柚的衣柜里，和日常生活需要用的物品里去。

又或者，在林珂和老师同学的面前抹着眼泪信口雌黄的污蔑她。

对此，戚绛每天反反复复，

做得乐此不疲。

大智慧大手段没有，但小动作不断。

一个接着一个。

戚柚爆发的开始是戚绛把文具店里买来的玩具蛇扔到她的衣柜里，那次，戚柚没再善罢甘休。

她趁戚绛晚上出去的时候到她房间里把她最喜欢的那条裙子给剪了，位置很隐蔽不易被发现，但对整条裙子的设计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一处位置。

那是戚绛第二天准备上台要穿的衣服。

第二天学校有文艺晚会。

戚绛早一个月之前就开始为此准备，她给自己在晚会上报名了钢琴独弹节目。

像她这样爱出风头想做焦点的公主心态，晚会上台之前，发现演出服坏掉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一定是极为崩溃的。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

那天林珂和戚承光推掉全部工作带着戚柚去给自家的小女儿捧场，临近上台的前一刻，却发现演出服裙子的拉锁坏掉。

无论怎么抢救都无法拉上。

后台化妆间里人声喧嚷，上台下台的演出者来来往往的快速走动，争抢着位置化妆卸妆。

戚绛捧着怀中坏掉的礼服裙，发完脾气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还剩下两个节目就是她上台。

但现在她为了这场演出特意准备的裙子已经坏掉。

她无法接受自己用心准备了将近一个月的节目最终连登台都不能。

也完全不知道如果真的无法登台，她该怎么和老师交代。

林珂看着女儿哭站在一旁跟着干着急，只能不停追问戚承光：“怎么办啊，你倒是给女儿想想办法！”

戚承光被她们娘俩一哭一闹吵得脑仁疼，还有两个节目就是戚绛上场，他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拿不出一件一模一样的礼服出来。

“行了，”被她们吵得烦了，他责怪戚绛：“哭哭哭，事情发生了就知道哭，知道今天的演出重要，来之前还不仔细检查一遍！”

戚绛不服，挂着眼泪扬起脑袋看着戚承光想要还嘴，话没等出口，被林珂发现一把给拽了回去。

看到林珂使得眼色，才讪讪垂头闭上了嘴。

但还是小声嘀咕：“我又不知道，怎么不怪你自己裙子买的质量不好。”

闹剧静止了一瞬，戚承光沉默片刻，道：“老师那边我去说。”

言外之意，这节目戚绛上不了了。

“不行！”

“妈——”

戚绛担心的攥住林珂手臂，想让林珂替她说服戚承光再帮她想想办法。

但戚承光说完，已经转身准备离开，往化妆室门外走。

林珂夹在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张张嘴想叫住戚承光，刚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戚柚站在一旁见热闹看的差不多，主动站出来当了好人。

说：“我的带来了。”

戚绛的演出服装是自己准备的，当初戚承光答应给她买下时，想到戚柚刚被接回到家里不久，不能厚此薄彼，便给戚柚也挑选了件款式和颜色上大同小异的。

基本上看不出差异。

戚柚的话对于此时的局面来说无疑是个惊喜，但戚绛仍不满意。

她问戚柚：“你怎么不早说？我们都急了这么久！”

“忘记了，”相比于戚绛的急躁状态，戚柚此刻更加显得平静，“而且你们在说话，我也插不上嘴。”

她极为坦然的表达了自己在这个家里被忽视的现状，但林珂并没有听出，只有戚承光在停下脚步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林珂看着戚柚：“衣服现在放在哪？赶紧去给你妹妹拿过来！”

“在爸车的后备箱里。”戚柚依旧情绪平静道。

“怎么会在你爸车里？”林珂皱皱眉头，还想问什么，被戚承光打断。

“行了，还换不换演出服了，”他看着戚绛妆容有些哭花的脸，教训：

“以后多学学你姐，别成天没脑子的遇到事情就知道哭。”

“先动脑子想想怎么解决。”

那天是戚绛长这么大以来戚承光第一次这样严肃的教育她，虽然戚柚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但她抬头看向戚柚的目光里仍是不友好。

甚至存有浓浓的敌意。

比之前的那些时刻都要更多。

但戚柚并不在乎。

她要的就是这个局面。

甚至连今天的情节发展，她昨晚都已经预料好。

她看向戚绛，目光没有丝毫回避。

两姐妹视线在半空中毫不避让的相交在一起，最后，是戚绛率先低了头。

戚柚在距她上台一分钟前拿来了礼服，交到她手里时，她唇凑向戚绛的耳边，小声警告道：

“我希望以后我们两个可以和平共处。”

……

至此，戚绛不敢再轻易招惹戚柚。

往后的日子，戚柚过得都还算是清净。

-

但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戚绛又开始故技重施。

那狗分明是听到她的指令跑到自己面前发疯撕咬，她一声叫唤，狗立刻冲向她的膝盖一口咬住，毫不留情。

像是凌迟到最后终于被判了死.刑，真被咬住的那一刻，戚柚心里的恐惧反而放下了。

也没什么都不顾。

戚绛和林珂在狗咬完她松开口的那一刻终于后知后觉的走到她身边把狗抱走，狗被她抱在怀里摸头轻轻安抚，她看着戚柚，脸上挂着做作关心，问：“你没事吧？”

“你也真是的，”那狗咬完人仿佛知道自己犯了错，被戚绛抱在怀里缩着脑袋一声呜嗷呜嗷的卖惨。戚绛手不停顺着它的脑袋安抚，虚伪的问候完开始把责任推向戚柚：“明知道小狗磨牙期还没被训练成，看它过去怎么也不知道躲开走掉。任由它咬到你。”

林珂也这么想的。

她往下看了眼戚柚膝盖上被咬出血丝的伤口，抬起头时眉头夹死，责怪看着戚柚：“它没轻没重的，你怎么也不知道躲一下。”

“躲开它不是更加发疯。”面色平静的往下看了眼伤口，戚柚没什么情绪的陈述。

“行了，谁也不想这样，它也不是故意的，”林珂下了定论：“咬成这样，还是赶紧到医院去处理一下打针疫苗，避免之后再交叉感染，破伤风就不好了。”

说完，她看向戚柚：“咬成这样，你自己能开车吗？我让家里司机送你。”

戚柚面色仍旧平静。

“不用，我自己去处理就可以。”

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

林珂和戚绛在她转身后终于松了口气，林珂侧过身体逗弄教育戚绛怀中的小狗，手刚拍到小狗脑袋上，就听到戚柚倒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

谁也没想到她倒车结束后会开着车子直直朝着两人开过来。

林珂和戚绛听到声音后抬起头，瞳孔吓得放大，两人脚步却僵定在原地，怎么也无法挪动。

大脑里也一片空白。

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疯了。

真的是疯了。

车子在下一秒将要撞上她们时及时刹车停下，车停，母女两人互相搀扶，腿软的差点儿倒下。

戚绛更是闭着眼，发出快要被撞死掉似的惊恐尖叫。

怀中的狗被她叫得害怕，不停开始撕咬抓挠她的上衣。

戚承光站在旁边看了会儿，上前阻止了她们继续嚎叫：“行了，有客人在呢，鬼哭狼嚎像什么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

戚绛看到戚承光就想走过去告状，但她先前搀扶着林珂胳膊，她这样一松，林珂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之中缓过来神来，腿软啪啪的差点儿倒下。

她又赶紧回去搀扶。

林珂看到戚承光过来，惊吓之后像是看到了靠山，眼泪一涌，温婉又后怕的叫了声：“老戚。”

戚承光被她们两人哭哭啼啼弄的头疼，视线看向刚下车的戚柚，他对着戚柚：“你说。”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对不起爸。”戚柚从车里下来率先搀扶住快要倒下的林珂，她像是刚惊吓过后，并且还在持续后怕。

但她仍条理清晰的给戚承光解释了遍事情的原委。

言简意赅道：

“戚绛养得狗不小心将我咬了，咬得有些严重，需要到医院里去打疫苗处理，您也知道我怕狗，加上这刚买的车，操作上还不是很熟悉，这不……就成了您看到的画面。”

说着，她垂头看向林珂，愧疚道：“对不起啊妈，吓到您了。”

“您也知道，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操作还是不熟悉，误把刹车当成了油门踩……越着急越是出错。”

“你撒谎，你刚刚明明——”林珂看不懂，但戚绛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戚柚她就是故意的。

故意报复她的狗把她咬到。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被戚承光给呵斥住。目光严厉的转头看她一眼，道：“你给我闭嘴！”

戚柚今天穿了套奶杏色的运动套装，下半身是条款式简单的小短裤，露出一双白而笔直的长腿。

伤口咬在膝盖，戚承光一眼过去就能清晰看到。

血凝固在上面，戚柚白净的皮肤上面赫然印着几个伤痕似的牙印。

因为戚柚皮肤白，受伤的位置看起来就格外触目惊心。

戚柚注意到戚承光的视线，像是怕伤口把他吓到，她受伤的那条腿轻轻往后闪躲，想要把伤口藏起。

和林珂的极度感情用事不同，戚绛养在身边那么久，对戚承光来说固然也是当作自己的孩子。

但养女终究是养女，比不了血脉。

否则当初戚承光也不会在明知道戚绛喜欢池亦礼的情况下，还安排让戚柚去和池亦礼相亲。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到亲生女儿因为养女受伤，戚承光怒火中烧。

以前他们两个怎么暗使小动作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涉及到伤害了戚柚的身体。

没再容忍，戚承光上前给了戚绛一巴掌。

他手劲儿没收，这一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气，甩得戚绛差点跌倒。

手捂住被打得那半边侧脸，戚绛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看着戚承光，叫了声：“爸——”

“明天把狗送走，现在给你姐姐道歉！”

林珂上前搀扶住戚绛，横在两人中间，也是不可置信，一边扶住戚绛一边怨怪戚承光，问：“你这是在干什么啊！？”

“道歉！”

戚承光掷地有声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戚绛别开头。

“不道歉就滚出家里！”戚承光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

下一刻，戚绛和林珂的视线全部不可思议的转过来。

林珂更是变得歇斯底里：“老戚，你这是在说什么浑话！”

……

事情以戚柚站出决定谅解而收场。

她主动替林珂和戚绛解了围，为三方都提供了一个台阶下。

“算了爸，我这也没什么大事儿，”她走到戚承光身旁，略有些亲昵的环住他手臂，撒娇道：“我这伤口还疼着，马上要去医院里打针，您这身体刚好，消消火，别让我到了医院里还担心您，嗯？”

说完，她目光期许的看向戚承光。

她如此一说，戚承光更加心疼。

安慰似的轻拍了拍女儿握住自己胳膊的手背，戚承光想说什么，余光看到池亦礼还站在一旁。

池亦礼今天突然上门拜访，原想着等戚柚回来给两人制造些独处空间，没成想，让他看到这么一出闹剧。

“让池总看笑话了，”脸上有些许挂不住，戚承光把戚柚交给池亦礼，道：“戚柚待会儿去医院还要麻烦您捎她一程。”

“是我冒然上门拜访在先。”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互打官腔，完全没给戚柚说话选择的机会。

莫名其妙被转交到别人手里，而且这个人还是池亦礼，戚柚环着戚承光胳膊站在他身边，想也没想，张嘴就要拒绝。

只是刚一张口，便听池亦礼那边已经应承下来。

“至于戚柚——”看了戚柚一眼，池亦礼收回视线，对着戚承光恭敬点点头，道：“应该的。”

“……”

以茶攻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