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仙界

“近日仙界不太平，诸位出门还是要小心些。”尤枫朝着今日宴会的同僚拱了拱手，将他们送出殿门。

“说来也是，近日死了不少仙家。”一旁的人唏嘘不已，“可见窥探天命终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摇了摇头，脑海中闪过那些人的死状，无比凄惨，身上大穴都被剑捅了个遍，留着一口气不说，还在意识清醒时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把火给活活烧死。

尤枫身上的道袍随风而动，他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窥探未来可不是每个人都会，不在外乱说，我等自然不会因此而出意外。”

“尤枫所言有理，可见境界在我等之上。”众人哈哈调笑着，沿着仙界大道漫步离开。

尤枫站在原地，眸光冰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扯了下嘴角，转身回了宫殿。

仙界云雾缭绕，时不时有仙鹤自云层中穿梭而过，留下清脆长鸣。

无数宫殿分散坐落，自远处望去只能瞧见金光点点，每点金光都代表着一座宫殿，这是殿顶上的金瓦琉璃折射出的光芒。

而最偏远的宫殿便是无名宫，不仅宫殿名为无名，里头居住着的仙也鲜少有人见过她的庐山真面目。

“柒柒，你又受伤了。”一道虚幻又柔美的身影蹲在她身旁，声音里满是担忧心疼。

洛柒按住伤口的手指一顿，偏头看着她愈发虚幻的身影，低声道：“姐姐，你是不是马上又要消失了，我……”

整座无名宫处在一个巨大的幻阵中，模拟的场景便是灵花泽，里边所有人的行为都受幻阵主人，也就是洛柒意识的影响。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无非就是洛柒自身法力不稳，无法维持如此繁复庞大的阵法。

但她只需要用一点精血，就能够继续维持幻阵的平稳运行。

“不可以，柒柒。”姐姐摇了摇头，“向前看吧，不要一直沉溺于过去的事情了，也不要这么伤害自己。”

她的指尖穿过洛柒的手指，微微摇头轻声说：“仙界能够窥探未来的都快被你杀光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迁怒呢，去下界看看吧。”

洛柒把手从肩膀处拿下来，垂眸看着满手鲜血，眼眸波澜不惊，“我没迁怒，是他们自己说的，说他们自己当年就窥探到了小神君会有今日，所以，不管当日究竟是谁说的那些话，现在他们都该死！”

姐姐的身影淡去，留下一声叹息。

肩膀处传来剧烈的疼痛，洛柒垂眸看，发现血肉无法自动愈合，自嘲道：“中毒了都不知道，警惕性还是这么差。”

说罢，她凝起一丝法力于指尖，面无表情地捅进伤口，将那部分腐烂的血肉给剜了出来。

她已成仙三年，但因成仙时阵仗过大，刚入仙界前几个月，引来不少人前来打探消息，只不过她基本没露面，来的人慢慢就少了。

打探消息的人无非是因为知晓她是温浔亲自下的召令，提拔成仙的。

但洛柒每次都闭门谢客，久而久之便没人再来碰这个软茬了，如今还记得仙界有她这号人物的人恐怕也屈指可数。

肩膀上的血洞不停往外流血，她稍微回神，抬手带着法力覆在上边，试图强制愈合伤口。

过了片刻，她移开手，伤口表面已经看不出痕迹了，但内部还没修复好。

她拿起桌子上包扎用的白色布条往肩膀上缠。

但因为抬手的动作幅度过大，伤口不断拉扯，疼得她脸色苍白，但她却皱着眉一声不吭。

洛柒擦去额头上的冷汗，虚弱地走到窗边看殿外院中的景色。

原本绚烂绽放的桃花片片凋零，院中竟然枯败一片，她留不住幻阵中的景色，就像当年留不住灵花泽一样。

“是不是真的该去下界看看了。”洛柒低声呢喃着。

思绪放空几秒，她回到书桌前，翻开上边的名册。

上边记录的都是近些年她查到的同当年灵花泽一事相关的人，前两年她一直在调查，只有今年才开始频繁动手。

她的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大部分都被朱砂打上了叉号，只有为数不多的名字缀在册子末尾，露着明晃晃的名字。

洛柒垂着眼用手点着仅存的几个人名，声音又冷又低，“万相山大长老，尤枫……既然如此，那就是你了。”

她的手指落到“万相山大长老”上，眼中冰冷一片。

“留了你三年，也足够了。”

洛柒转身走到床边，闭眼休息。

等养好精神，她立马去万相山杀了他。

一触及枕头，困意似海浪般翻涌而来，将她完全笼罩其中，轻而易举地将她拽进梦中。

梦中粉色花瓣满天飞舞，只不过周围却是漆黑一片，整个空间压抑又诡异。

又梦到鬼域了，洛柒面无表情地想着。

她刚要抬手挥开眼前的花瓣，就听到长剑刺入血肉的“噗呲”声。

洛柒动作一僵，低头看向自己腹部，那剑从她身后贯穿，鲜血从剑尖不断滴落，她竭力遏制住想要回头的冲动。

果然，几秒后响起了熟悉的男声，“当时在山神庙就该看着你死。”

即使是在梦中，洛柒听到这话后心脏还是难以控制地抽痛，她低低应道：“嗯，知道了。”

这句话她已经在梦里听了几百遍了，可还是没法忽略心中的酸涩与难受。

腹中的剑被身后的人迅速抽出，声音不断，“我恨你！别让我抓到，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那柄剑反复刺穿她的腹部，洛柒垂着头承受着，反正梦里感觉不到疼痛，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她好想回头看一眼，可是她不敢……

过了许久，洛柒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用力挥开眼前的花瓣，从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肩膀处的伤口隐隐作痛，但并没严重到影响行动。

她起身换了件黑色的衣服，抬手将头发随意扎成马尾，将剑挂在腰间。

该去万相山了。

这笔账，也是时候算清楚了。

洛柒头上带着斗笠，踏着夜色从宫殿侧门悄无声息地离开，前往万相山。

*

万相山

洛柒目标明确直接落脚到了大长老的院子里，院中漆黑一片，看样子应该是正在休息。

她刚要进去，就听到一声轻喝：“谁！”

紧接着一条尾巴便破风袭来，洛柒反应迅速地抬手用剑鞘将她的尾巴打了回去。

黑暗中一双绿色的眼睛幽幽发着光，是绿巳。

大长老也被这声响给吵醒了。

他连忙出门看，正看到绿巳和一清瘦的黑衣女子打斗。

即使两人打的难舍难分，大长老也能看出，那女子在故意让着绿巳，毕竟她连剑都没出鞘。

“绿巳，回来！”大长老抬手便绿巳招了招手，“这事和你没关系。”

绿巳一向听大长老的话，便立刻收手挡在他身前。

洛柒也随即放下手，垂在身侧，冷声问道：“大长老知道我是为何而来？”

“绿巳，你先回自己院子。”大长老拍了下绿巳的肩膀，那双眼一直盯着洛柒。

绿巳蹙眉想要说什么，却在看到大长老神色的那一刻闭了嘴，安安静静地离开了。

院中只剩下他们两人，大长老回答了方才的问题，“不知姑娘为何而来？”

洛柒抬手拔剑，冰冷的剑光照亮了她小半张脸，足下一点，带着法力的剑便朝着他袭去。

“取你命！”

大长老手中的鬼气迅速抵挡，模糊了脸上的面具，道：“我已不出万相山多年，何处来的仇家！”

“看来你之前的仇家也不少！”

法力与鬼气纠缠不休，相互冲击。

两人交手数招后，大长老面色逐渐凝重起来，眼中充满了探究。

“你究竟是谁，这招式……”

大长老反手打翻了她头上的斗笠，露出她那张精致冷漠的脸。

“你……”大长老在震惊之余，来不及躲避，被洛柒划了个正着。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断断续续问：“为……为什么……”

洛柒缓慢地收回剑，道：“灵花泽大火是你干的吧。”

“你……”大长老满眼震惊，似乎不明白她是怎么知道的。

“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洛柒将剑低在他胸口处，剑身上覆满法力，一旦此剑穿透心脏，这人必死。

“说出来，留你全尸。”

大长老缓缓阖眼，苦笑道：“没想到我会死在你手里。”

剑尖毫不留情地往他胸口刺入一寸。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小神君无关。”

洛柒眸光微闪，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晃，声音浸着冷风，“是谁，告诉的你，此举能够给他铺路的？”

“……”大长老听到了绿巳在门外拍门的声音，眼珠微动，动了动唇，“一个道士打扮的男人，他要替他的殿下铺路，被我听到后抢了先。”

尤枫。

洛柒心中有个果然如此的想法，看来这件事和温浔也逃不了干系了。

“……我知道了。”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将剑彻底捅穿了他，随后果断回头离开这里。

她打开门，对上绿巳错愕的双眼，低声道：“还剩一口气，去吧。”

绿巳根本来不及追问为什么会是她，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了大长老，大脑一片空白，她只能扑到大长老面前，低声痛哭。

*

“殿下，万相山传音，大长老被人杀了。”

“怎么死的。”

“被捅穿了心脏。”下属顿了下，又补充道，“似乎和您的招式同出一脉。”

哪里是一脉，分明是他教的。

男子抬手摸上自己胸口的位置，眸中涌动着无尽的疯狂。

终于……

找到你了！

洛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