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醉酒

“爷,要不您换一种包法?”

边上的小厮拿起方形面皮,放上少许馅,对角重叠,再把角与角捏合,一个小巧的抄手就成了。

沈泊淮眼前一亮,依照小厮的手法很快就包好一个,跟着就快上很多,不一会儿就包够了傅承誉的份量。

烧水下锅自有下人去做,沈泊淮在旁等着,待快好才去傅承誉房中唤他吃饭。

二人到时傅子彦已坐上凳,远远的叫了声:“叔父,沈伯伯。”

傅承誉坐到傅子彦侧旁,刚端过碗就被沈泊淮抢走交给一旁伺候的奶娘。

沈泊淮道:“他有人照料,你赶紧吃。”

“沈泊淮,你能......”

“尝尝,手法虽不一样,但味道应该没有差别。”沈泊淮打断傅承誉的话,吹凉汤匙内的抄手送到傅承誉嘴边。

抄手很小,傅承誉本未留心,听到沈泊淮的话方才看向桌上,皆是府内常包那种,只有他碗里是不同的。

“尝尝。”沈泊淮又催一遍。

傅承誉推开沈泊淮的手,重新拿个汤匙吃起。

“怎么样?”沈泊淮将汤匙中冷掉的抄手吃了,“味道还行吗?”

傅承誉颔首,沈泊淮垂眸细观傅承誉的脸,什么都没瞧出,既不知是否愉悦,也不知是否满意,始终摆着一张冰山脸。

但他就是知道,傅承誉是开心的。

他想让傅承誉将心里的想法表露出来,或是说话或是一个表情,又或是撒泼打滚,都行。

可时机未到,傅承誉只会对过去的沈泊淮坦诚那么一点点,对他,他有自知之明,傅承誉不喜欢他。

若是再提出要求,怕是连床都爬不上去。

要求可以不提,好处给了总得要份回报。沈泊淮静了一瞬,自嘴角微微扬起,拿过随侍手里的帕子沾上傅承誉唇边的汤汁,轻声问:“好吃吗?”

傅承誉侧首,想要发作的恼意顿时散了个干净。

半束的长发顺着耳后、侧颈垂落身后,眉眼呈现小幅度上扬,眸子里倒映出的傅承誉说:“好吃。”

沈泊淮满意地转过身,用起饭。

艹,傅承誉端起碗喝完里面的汤,头也不回的走了。

同样用着午膳的三皇子府邸,李茂将话原原本本的学给李瑞。李瑞又将话说与幕僚,幕僚便提及故侯之死,可没有实证,无凭无据的话傅承誉怎会信呢,于是拉拢之事只得作罢。

“如今这朝堂上对太子和老三的言论日渐激烈,承誉怎么看?”身着明黄龙袍的李洵将白子放到棋盘,端起内宦奉上的茶珉上口。

“不论是殿下还是三皇子,都是皇上的孩子,没甚区别。”傅承誉故作垂首,平看眼棋盘,仿佛并不在意,摆下颗黑子:“皇上,让让臣。”

“行,让让你,不让你输的太难看。”李洵执子,看着棋盘摇头,“就你这棋下的,朕想让你都让不成。”

白子落,输赢已定。

随侍内宦帮着捡棋子,李洵似是还未放下方才的问题,又问了句:“若是让你选,你选太子还是老三?”

傅承誉边捡棋子边笑道:“臣选皇上。”

“你啊。”李洵笑上两声。

花香袭来,傅承誉顺着精雕小窗望向外面,几盆秋菊开得正好,黄灿灿,娇艳艳。

“若是喜欢,回头走的时候带一盆回去。”李洵把茶杯交给一旁内宦,随侍在旁的宦官总管苏德适时道:“这菊是新进贡来的,连皇贵妃娘娘都没分着,可见皇上的心里呐,只有侯爷呦。”

傅承誉收回视线笑着谢了恩,见李洵摆手示意就退了下去,至门外阿谀奉承的嘴脸不见,唯有冷若冰霜。出御书房院子道:“皇上身子大好,太子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探子今晨送来的消息,说太子派了个人出京,像是去往渠城。”汪义春面露不解,“渠城荒僻,去那做什么?”

“离渠城不远就是颐城,定都王被杀之后,颐城的兵马名义上是归了皇上,暗中怕是有人想插上一手,让人留意着。”傅承誉停下步,视线落在红墙宽巷的另一头。

李瑞正扶着宦官的手下着轿,直起身的同时也看到了傅承誉,一旁宦官轻语:“皇上方才唤侯爷来下棋。”

傅承誉没有再走,而是待李瑞到身旁行了礼,不冷不热地叫声:“三皇子。”

李瑞点头,走上一步回首道:“承誉。”

傅承誉未转身,背对着李瑞站得如松,李瑞静了半晌:“无事,天凉了记得添衣。”

这话李瑞以前常说,在傅承烨还在世的时候。傅承誉比他们小,入学稍晚些,却也知道一个傅承烨,一个沈泊淮,还有一个李瑞,是国子监备受瞩目的存在。这三人虽为才华争得面红耳赤,却也好的像是一人。

而傅承誉恰好就是被宠的那个,因他是傅承烨爱护有加的弟弟,所以其他两人也对他很好,再后来沈泊淮离开,对傅承誉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李瑞更是不顾劝阻,带他去各种场合,给他撑腰。

只是,一切始于傅承烨,也终于傅承烨。

傅承誉淡淡道:“多谢三皇子关心。”

宦官手捧的菊飘出香气,似在提醒二人,那个有月有菊有酒的八月,那个葬送了傅承烨的八月。

李瑞没再言语,在宦官的催促下抬步进入御书房。

马车缓行,傅承誉靠着窗,难得的没有沈泊淮在旁聒噪,可他心情依旧好不起来,只因今日又是佳节。

饼香充斥巷道,也充斥着侯府。

沈泊淮手拿圆饼兴冲冲地递给傅承誉,未言语,傅承誉已从他的神情中知晓这是他做的。

可,傅承誉真的没有心思去应付他,侧身从沈泊淮身旁走过转角,进小院。

“爷,皇上赏的花。”程文礼见沈泊淮沉着脸立在原地,将花奉过去。

细软花瓣紧紧相依,淡雅却是浓香,沈泊淮不喜欢。

程文礼讪讪地把花端走。

闫玉虎凑近小声道:“爷的脾气比二爷还大。”

“咱二爷是要么不发火,发火没谁受得住。爷更像个孩子,什么都摆在脸上。”程文礼说着话把花放到角落,提醒道:“二爷今日心情不好,你管好嘴,少吭声。”

“知道。”闫玉虎应声。

“宫里有事?”沈泊淮的声音突然自二人身后响起。

程文礼被吓了一跳,退后半步:“无事,就是皇上找二爷下了盘棋。”

“那他为何心情不好?”

“故,故侯是团圆节次日出的事。”程文礼说得犹豫,踌躇道:“爷,二爷他不同大家过节,往年都是一个人呆房里,您......”

程文礼没说完,他不敢说完,不敢说爷您自个儿乐呵。

不远处的小院空荡荡的,连平日随侍的丫鬟小厮都没一个。沈泊淮抬步,闫玉虎刚要出声就被程文礼捂住嘴。

门没关,沈泊淮敲敲门框,在傅承誉抬首时走进去。

他想说准备了你喜欢的吃食,喜欢的酒,想跟你一起坐在院中赏月。

也想直接上去抱住他,拥着他,让他在他怀里卸下盔甲软下身。

但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以及手上还翻在第一页的书,他怂了,只敢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两只手交握放在膝头,像极了被夫训斥的妻。

“出去同他们一起,或是回沈府陪你父亲,不用留在这里。”沈泊淮的举止令傅承誉心软了些,翻动书页说上这么一句。

“可我想跟你一起。”沈泊淮垂首,声音很小,没听到傅承誉答话又抬起头,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他,在脑海里过几遍戏曲演的,初见情郎时那种胆怯害怕被拒的样子,慢着声音:“陪你看书也行,只要让我呆在你身边。”

“......”傅承誉没有备受感动,反而因此黑了脸,心头的抑郁悉数变成乱麻。

这房间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对沈泊淮也是忍无可忍。傅承誉放下书,迈着大步走出房,走出院。

沈泊淮跟在后面,怂着肩憋着笑。

桌摆在院里,主桌铺设布帛,小桌亦是菜品丰盛。

“余以清秋入酒,邀良人共酌之。”

沈泊淮把斟满酒的杯轻轻举起,含笑道:“君能应否?”

白皙纤长的手接过杯,手的主人眸中带笑,一饮而尽。

傅承誉喜欢这样的沈泊淮,沈泊淮亦知,所以今夜他是“谦谦公子”泊淮。

圆月高挂,桂香袭人,蟹肥味美,佐以陈醋。清煮黄酒最是醉人,而傅承誉向来酒量不佳。

沈泊淮收起所有伪装,如盯猎物般地凝视眼前人,他不再是君子。

天地摇晃间,傅承誉被沈泊淮抱起,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沉稳地去向属于他们的房。

傅承誉热,很热,可他脱不去衣裳,只能四处拉扯。

月光流泻进屋内,与傅承誉扯开的白融合在一起。沈泊淮呼吸开始凌乱,理智在不断拉锯,紧握的手忽然松开,拉过一旁薄被替他盖上。

他,没贼胆。

下人送进的水是温的,沈泊淮没去洗,而是待水凉透方才褪衣趴进去。

夜凉,水凉,浇不凉某人极致的热。

尤其是傅承誉迷迷糊糊攀到他身上的时候,他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可傅承誉不知,只觉扒拉到一块冰,可以降下燃着的火。

于是,越贴越紧。

沈泊淮在崩溃的边缘,承受不住地推开傅承誉。傅承誉不悦,眉头微蹙,不满地哼唧一声又抱过去。

略带沙哑的嗓音与那夜的欢交叠在一起,沈泊淮的弦断了,翻身把傅承誉压到身下。紧闭的双眸,熟睡的面容,无不在证明他是乘人之危。

沈泊淮不在意,但他连贼心都丢了。

奉若至宝的人,若不是心甘情愿,如何下得去手,又怎么敢去下手。

他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次日沈泊淮因一夜未眠,天将亮才睡去。傅承誉则因醉酒到日上三竿才醒,醒来时像八爪鱼一样攀在沈泊淮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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