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桑良兴奋地说自己将宅院都打扫干净了,戚渺嗯了一声越过。
王荷香掏出帕子给男人擦脑门上的汗,夫妻俩目光相对,互有关切。
张翠芝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温馨的场面,自打亲爹沾上赌,家里一日不如一日,银钱没了、祖宅没了......指责哭闹成了常态。她定定站在原地,想要将这一幕刻入脑海。
戚渺回望一家三口,又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求而不得,舍而不能,得而不惜,人性使然。
饭后,特地询问一般进蒙学束脩几何,有哪些注意事项。
张桑良依照郡城那边境况作答后,有些疑惑:“小少爷还未开蒙?”
“未曾。”随即,吩咐他将所需用物准备双份。
“于县城蒙学而言,如此已是厚礼。”再多恐适得其反。
戚渺领会到了他的言外之意,挑明有意让翠芝一道进学的打算。
“翠芝是女子,怎能入学堂?”张桑良瞳孔一缩,只觉自己幻听了。
王荷香倒是激动更多。“小姐,翠芝也可以读书识字吗?”
“为何不能?我戚氏族中小辈皆可进学,更有女子主掌家业。”
【宿主,戚氏不就你一个人吗?现在充其量多了个戚磊。】系统冒泡。
【所以我的规矩,就是族规,有问题?】
【他们会信吗?】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们不信。】
【......】
“怎么会?”张桑良更加觉得不可置信,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溜圆。“主子莫非出自玉京?”
原先在郡城成日游手好闲,结识了不少外来客,听他们说起过王都玉京风貌,倒是有类似的情况。
戚渺但笑不语,算是默认,实则在询问系统关于玉京。
【玉京是大呈国王都,天子脚下民风开放,饱读诗书的贵女不知云云,亦有女子袭爵。】
【这么说,应该有供女子就读、或者说不限男女的书院了?】
【有。本世界主剧情就是男女主,在玉京书院相识相知相惜的故事。】
【不早说!从这到玉京多远?】她要去吃瓜。
【千里之遥!】
【......为什么把我发配到这犄角旮旯来?】
【主剧情不能被破坏,否则小世界会坍塌。】系统严肃道。
【okk,那指路离我最近的女夫子,或者是可以当女夫子的人选,总行了吧?】
【郡城有一位,但恐怕来不及了。】不然它早就提醒了。
【为何?】
【多年无所出,即将被夫家休弃,不堪受辱跳河身亡。】
【狗屁不通!】戚渺面有愠色。
【......】
“小姐,翠芝真的可以同男子一般,入蒙学读书识字吗?”王荷香只在乎这茬。
嫁到张家十数载,一直未曾诞下下男丁,她一直觉得抬不起头,纵使张桑良愈发过分,也一直是做小伏低。
对于唯一的女儿,她是疼的,但也有怨,怨她不是男儿,不能为自己长脸、撑腰。
可现在看来,张翠芝比她料想的有出息多了,也不是不能成为往后的依靠。
“不可能。”张桑良斩钉截铁道。“夫子不会允的。”
王荷香眼里划过失望之色,但听到戚渺‘世事无绝对’的回答后,又生出了希冀。
张翠芝更多了分期盼,盼着自己也能有主掌家业的一天。
小憩时,戚渺再次问起关于‘未来女夫子’的事。
【女子姓宁名箐舟,夫家姓李,指腹为婚,因着是低嫁远嫁,宁家人很是不舍,直到李某发誓终身一妻不纳妾。婚后琴瑟和鸣,即便七年未有子嗣,后院始终宁箐舟一人。
但早在三年前,李某就在外头养了人,前不久外室怀孕,看过大夫后说是男孩,他就起了让宁箐舟假装怀孕,将外室子充作嫡子的念头。
宁箐舟羞愤至极、誓死不从,男人便放话休妻再娶,如此便也不算违背誓言了。】
戚渺:诡计多端的男人!
【李某本想以此逼迫宁箐舟同意,不料在以七年无所出为由,被一纸休书赶出李家后,她头也不回离开,作势要回娘家。
实际上,被枕边人蒙骗数年之久的痛楚,加之成了下堂妇归了宁家也是给家族蒙羞,很大可能还要嫁作他妇,思念此,宁箐舟出城后便让一众奴仆带嫁妆回娘家,随即投河自尽、一了百了。】
【现在到哪一步了?】戚渺边问边往外走。
【李某已经写好休书,打算再给宁箐舟一晚上时间考虑,明天一早就......宿主,你要去哪?】
【郡城。】
张桑良这个不安定分子,得跟着一块走。
先到百家镖局知会一声,再去车马行买两匹快马,出城路上购置了干粮、水囊等,就开始赶路了。
【宿主,你会骑马?】
【嗯。】太久没有在马背上驰骋,风呼呼地刮着,有些睁不开眼。
【那你上次为什么还租马车,还请乞丐驾车。】
【懒。】
【这次这么不懒了?】
【人命关天。】
【敢情上次不是?你差点就没命了!】系统声音尖锐。
【嗯。】
系统:宿主求生欲时高时低,怎么破?
“主子,我们要去哪?”着急忙慌,都不给人喘口气的时间,干活累得腰酸背痛的张桑良欲哭无泪。
“我去郡城,你,上青云寨,负责协调各寨与百家镖局的来往事宜。”
“啊?”张桑良惊讶地张大了嘴,被灌了满嘴风。“主子,我不行啊,我干不来这事,我......”
“那晚你们相处不是很融洽吗?舍你其谁。”
难怪当时不发作,原来在这等着他。
张桑良面色一苦,早知今日,唉。
上了青云寨后,正要跟当初一道赌钱的三人诉苦,就见他们同样苦哈哈地看着自己。
你问我答,发现都没好果子吃,夹起尾巴做一阵子人吧。
天光破晓,距郡城还有小半个时辰的马程,戚渺一刻都不敢耽搁,让系统时刻转述那边的情况。
【宿主,没必要这么拼,来得及。】
【我不想跳河救人。】
【你不会水?】
【会。】
【那怎么......】
【太冷了。】说着,拢了拢领口。
【好吧。】
与此同时,李家。
“夫人,为夫最后问你一次,当真不愿吗?你不能生,又不让别人生,难道要我李家绝后?为夫答应你,待其生下孩子,便将她送走。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她只是个生孩子的工具。”
“言而无信之徒。”宁箐舟似哭似笑。“冠冕堂皇的话。”
“你!那就莫怪为夫不念往日情谊了。”说着,丢下一纸休书,转身欲走。
宁箐舟叫住了他。
男人心下一喜,面上却装作不耐的样子。“后悔了?”
“一道去府衙,将其过了明路。”
“你还真是冥顽不灵!”男人跳脚。
小半个时辰后,江昌郡城外。
“夫、小姐,我们回宁家让老爷夫人来,定要为您讨回公道。”
“桑竹,我回不去了。”天大地大,已无她容身之所。
“小姐,无论去哪,奴婢都陪着您。”
“桑竹,帮我把嫁妆带回宁家吧,这是你们的卖身契,苦了你们陪我走这一遭。”宁箐舟语气轻飘飘,对一切都没有留恋了。
“小姐,您得带着我们回去。”自小陪伴长大,桑竹已然明白她的意思。
“桑竹听话,如此,便算全了今生的主仆情谊了。”宁箐舟下了马车,吩咐众人继续北上,莫要回头。
“小姐!”桑竹悲痛欲绝,伸手挽留,无果。
宁箐舟站在路边,朝她露出个灿烂的笑,转瞬多了两行清泪,不忍再看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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