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在地上的时候，宋客明显感觉到陈周意用手垫了一下她的头。宋客心里一紧，暂时顾不得别的，她连忙坐了起来，开始检查陈周意垫住她的那只手。
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之后，宋客才稍微地放下了心。
陈周意牵住了宋客，安抚道：“没事的……”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宋客严厉地打断了：“陈周意。你是不是疯了，快要高考了啊，你知不知道手不能受伤的。要是真出事儿了怎么办，你这么大人了，你怎么一点分寸都没有？”
大概是从来没有被宋客这么严厉地训斥过，陈周意很明显地愣住了。
话一出口，宋客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严厉，她逃避似的避开了陈周意有些意外的目光。然后弱弱地补充道：“去医院检查一下。”
陈周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很温柔：“好，去检查。”
宋客：“还要去警察局报警，我总觉得这不像巧合。”
联想到过年那个未知号码发来的视频，宋客总觉得很慌，她总感觉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但是得罪的人太多了，她现在一点思绪都没有。
回头还得找一趟解应然，让他帮忙复盘一下。宋客想。
手机有电话打了进来，联系人是宋承安，宋客感觉有些奇怪，因为宋承安很少联系她的。
她划开接听键，把电话放到了耳边：“喂，哥，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宋承安：“宋客，今天是你生日啊，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但是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自己过来一趟。”
宋客没有多想，立马就答应了：“好，我等会儿去找你。”
挂断电话，宋客无奈地冲着陈周意晃了晃手机：“你能不能自己去医院啊，或者等我回来以后带你去。”
陈周意却没有在意这个，只是来了一句：“很少见你对一个人脾气这么好的样子。”
陈周意很肯定，如果是解应然、李静或者何盟给宋客打这个电话，除非十万火急，宋客肯定会选择先陪自己去医院检查。
但是电话里这个人只是要给宋客送礼物，听起来并不是很着急。
宋客笑了：“你不要瞎吃醋，这是我二哥，我”宋客顿了几秒，一道很轻的声音从宋客嘴里吐了出来：“我对他有点愧疚。”
陈周意摸了摸宋客的头：“去吧，快去快回，我在家里做好饭等你，我的礼物晚上给你。”
宋客笑了，嘴贱地调戏道：“你干脆献个身得了。”
陈周意目光沉沉地盯着宋客：“你确定吗，宋客。”
宋客本来就是个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见陈周意这个样子，立马摇了摇头，开始装怂：“不了不了，我开玩笑的。你记得一定去医院啊，我回来检查你的挂号单。”
陈周意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儿了，他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好。”
宋客来到宋承安病房的时候，宋承安正坐在窗边看书。
宋承安长得非常乖，和宋承霖的“不苟言笑”与宋客的“别他妈来烦我”不同，他是个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人。
阳光洒在少年的身上，很容易就让人想到“岁月静好”四个字。
宋客轻轻地敲了敲门，宋承安闻言抬眸，冲着宋客露出了一个很开心的笑。他站了起来，拉着宋客坐到了一边的小沙发上。
“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你拿东西。”
宋客点了点头：“好。真是谢谢你了，其实不用送的，我也不缺什么。”
宋承安始终挂着笑脸，宋客能感觉到他今天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每次都来给我单独过生日，我就回这一次而已，客气什么。相信我，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宋承安拿出了一个份量不小的盒子放到了宋客手里，然后坐在了对面，双手捧着自己的脸，期待地看着她：“打开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宋客总觉得手里的盒子跟个骨灰盒似的，她莫名觉得有一点心慌。
宋客打开盖子，呼吸都停滞了。
盒子里是一条小狗做成的标本，它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避开了岁月所有的侵扰。宋客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的狗。小狗头上还有一撮标志性的绿毛，是宋客闲着无聊用菠菜汁染的。
当年的宋客还是个小学生，宋安远为了锻炼她独立自主的能力，那段时间特意让她自己放学回家。
回家的路上，宋客捡到了这只灰扑扑的小狗，不是什么有名的品种，是标准的中华田园犬。第一次见它的时候，宋客心血来潮地给它喂了书包里的火腿肠，从此以后就被赖上了。
很可爱的生命，很新奇的体验。
可是宋客知道，家里是不会允许她养小狗的。于是宋客只好在家附近给它支了个小窝，偷偷地养着。
那段时间，宋客感觉到了久违的快乐，这只小狗是她繁杂的补课生活中唯一的亮色。
后来，小狗被人给毒死了。
宋客难过了好久，解应然还说要再送她一只一模一样的，但宋客也只是哭着说就要这只。她精心地给它搭了狗窝，准备食物，带它去打针，教它握手的小狗，已经死掉了。
就算一模一样，那也不是这一只了。
可是她明明埋掉了啊。
宋客感觉嗓子被堵着说不出话，她看着宋承安，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宋承安笑吟吟地看着宋客，问道：“喜欢吗？”
没打算等宋客回答，宋承安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段时间你太开心了，还带我去看，我就想‘宋客怎么可以这么开心呢？’然后我就把它毒死喽。”
宋客难受的几乎说不出话，她艰难地开口问道：“为什么？”
宋承安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边笑一边说：“为什么？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终于笑够了之后，他站了起来，那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宋客从来没有见过的冷漠。
宋承安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客。
“因为你是个野种。”
“我很早就知道你是个野种这个事实了，在宋承霖还没有把录音给你听的时候。宋家这么不正常，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我真的很不明白，人怎么能够蠢成这个样子？”
“后来你知道了，那种小心翼翼讨好我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恶心。我就想啊，那就先演着吧，什么时候彻底不想玩了，再给你摊个牌，你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
“对，就是这个样子，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宋客感觉自己要不认识宋承安了，她几乎有些听不懂这个往日温和有礼的二哥在说什么。
她想站起来，想离开，但是又感觉有一个无形的漩涡在吞噬着她，孤寂感和窒息感席卷而来，把她死死地困在了原地，让她动弹不得。
宋承安的话还在继续，宋客想大吼一声让他不要再说了，可是她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和你妈都是贱人，宋安远和宋承霖不愧是父子，喜欢的人都一样。你都不知道，你和你妈妈长得有多像啊。”
巨大的耳鸣撕裂着她的耳膜，宋客艰难地盯着宋承安，盯着那双玩味又有些漠然的眼睛，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反驳道：“胡说。”
那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强行发出来的，沙哑的不行。
宋承安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怎么会是胡说呢？宋安远每年的这一天都会消失一天，那是因为每年你的生日，也就是你妈妈的祭日，他都会去撒骨灰的那个河边呆上一天。他对你妈妈肯定是有爱啊，只不过不多罢了。”
“当年公司里有一个足以把宋安远送进去的经济漏洞，你猜是谁当了这个替罪羊呢？怎么就这么巧，替罪羊刚好怀孕难产了，我倒是没查出来是真难产还是假难产，毕竟这事儿太隐秘了，事实如何，还真不好说。”
“至于宋承霖，你是真的看不出来他看你的眼神不一般吗？真是太可笑了，一向被视为楷模和榜样的宋承霖，居然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产生非分之想。宋家，真的是太有意思了吧。”
“那年你差点被猥亵，我不是提前给你塞了刀吗，反正不管是那几个男的得逞，还是你捅伤或者捅死他们，我都很乐见其成啊，后来宋承霖赶过去救你，你居然还以为是他指使人做的，真是太好玩了。”
“然后宋承霖就伪造了我的病例，彻底不让我回家了，不过回去也没什么意思，我在这里住着挺自由的。”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但是你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我还挺可惜的。”
那双暗处的眼睛一下子就有了实体，渐渐地与现在宋承安的样子重合。
宋客突然都想明白了：“所以那个视频是你发的，还有李静，你为什么要接近她？”
宋承安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会儿桌子上的鲜花：“因为好玩啊，本来想把她勾到手就抛弃她的，因为弄你身边的人，好像比对你出手更好玩，可是她居然一点也不上套。”
宋客感觉自己要呼吸不上来了，她的手不自主地开始抖了起来：“今天早上，那辆摩托车，也是你找人干的？”
宋承安非常痛快的就承认了，赞赏的掌声在寂静的病房中响起：“对啊，你变聪明了诶。这是不是叫举一反三？”
再待下去，自己也许真的会死，宋客用尽力气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然后被宋承安轻轻一推，就摔倒在了地上。
“铛”的一声响。
宋承安将一把水果刀扔在了宋客的面前：“你现在大可以一刀把我捅死，那样我也许还会高看你几眼。但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
“你就是一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用水一淹，都不用人碰，自己就散了。”
“废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