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客觉得自己应该哭，根据以往的经验，眼泪的流出会带走一部分的痛苦，但是她实在是哭不出来。大脑嗡嗡的响个不停，耳边还有尖锐的电流声。后背也空的不行，像是被人强行挖掉了一块似的。

此时此刻，宋客感觉呼吸都变成了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宋客本能地拿起了面前的那把水果刀，刀刃被她紧紧地握在了手中，鲜血一滴滴地滴落在洁白的地砖上。

绽开了一朵朵血色的小花。

如果没有眼泪，那么疼痛同理，至少能让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还存在的事实。

宋承安就像一个蛊惑人心的恶魔，还在不断地击溃着宋客的心理防线：“你不仅自己软弱，你还有有软肋啊，宋客。我都不明白那些人在怕你什么。”

他的声音，叹息中还带着笑意：“你真的是，太好拿捏了。”

“你那个男朋友，不是要高考了吗？你信不信，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他考不了试。”

想到陈周意，宋客觉得心里疼的不得了。她眼睛通红，死死地瞪着宋承安，就像一只困兽：“你要什么，你说，你不要动他。”

”

宋承安重新挂上了那副笑脸，他笑眯眯地伸出一根手指蘸了一点地上的血，然后轻轻地摸了摸宋客的脸，就像是对待一件无比珍重的东西似的。

“要你跪下。”

宋客的脸颊上瞬间出现了一道血痕，她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反抗能力，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下意识地开始服从宋承安的话。

只要他不动陈周意。

然而膝盖还没来得及碰到地，宋客就感觉一个人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强行拉了起来。然后扔掉了她手里的刀。

宋客大脑混沌地向着这人看去，然后看到了一张爬满眼泪的脸。

怎么是李静啊？哭什么呢？

宋客感觉自己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对周围的感知也开始变得无比地迟钝，直到李静把她摁在了怀里，给了她一个无比厚重的拥抱。

宋客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一滴一滴地，滚烫地落在李静的肩头。

李静无比愤怒地瞪着宋承安，往日温和又爱笑的样子消失地无影无踪。她从来没有对人如此疾言厉色过。

“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录下来了，但凡大学霸在高考之前少了一根头发，你都脱不了干系。你根本想象不到他身上背负了多少人的关心和期待。”

“因为你是下水道里的老鼠，阴暗又卑鄙，没有人会爱你，也没有人关心你。”

这样往人心窝子里狠狠地戳刀子的话，李静还是第一次说，她一向奉行与人为善。但是今天说出这些话，她不后悔。

因为宋承安活该。

李静说完便不再看宋承安一眼，背起宋客就走出了病房。

宋客紧紧地搂住了李静的脖子，那个银色的镯子就贴在她的脖子上，显示着金属特有的冰冷。

刚走出病房没几步，就迎面走过来了一个穿着西装、衣冠楚楚的男人，李静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从他那张和宋承安无比相似的脸，李静也已然知道了他的身份。

宋承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着这样的场面，也猜到了几分。他知道宋承安总有一天会狠狠地往宋客身上扎一刀，但从来没有想过会是今天。

直到宋安远出车祸的消息传了过来，他才意识到了什么，推掉了所有的工作，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没想到还是晚了。

他知道宋承安是故意的，他在报复，报复宋客，报复宋安远，也是报复暗地里护着宋客的自己。

宋承霖试图将李静背上神情恍惚的宋客接过来，李静却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他。

“别碰她，恶心。”

李静背着宋客一步一步地走远，直到消失在了安静的长廊里。

宋承霖缩回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彰显着某些压抑的怒火。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病房门口，那个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大熊玩偶，最终弯下腰掂着它的耳朵，把它扔在了沉默的宋承安面前。

从李静出现，宋承安就突然有了一种事情向不可预测的地方滑去的失衡感。看见李静的那一刻，他切切实实地感觉到了一瞬间的心慌。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慌什么。

直到宋承霖把那只棕色的玩偶大熊带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李静的时候，见到过的玩偶。

当时它就静静地挂在娃娃机里，李静告诉他：“如果是小玩偶，会有保底次数，你还能抓到想要的，但是像这种巨大无比的，真的超级难抓，反正我就没见人抓到过。”

宋承安不信邪，可是那天他俩努力了一晚上，都没把这只玩偶带出来，于是只能放弃。

宋承安突然就知道李静为什么会出现了，她来给自己补生日礼物了吗？

宋承安几乎能想象到她抱着玩偶出现在门口的样子，肯定满是笑容，然后非常骄傲地对自己说：“给你补个生日礼物，本大侠把这只玩偶给拯救出来了。”

可是现在这一切全都毁掉了。

宋承安感觉自己的心很空，虽然他时常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今天是一种不一样的空，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撕裂了。

宋承霖看着沉默地宋承安，叹了口气：“你得到你想要的了吗？”

宋承安努力地挤出了一个微笑，看着宋承霖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宋承霖没有再看他，就像是点评员工工作那样，用一种十分公事公办地语气说道：“我在国外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学校和住处，出国吧，宋安远反应过来之后，早晚有一天会查到你头上。”

宋承安看着宋承霖，挑衅地勾了勾嘴角：“如果我不呢？”

宋承霖：“那我会把这一切都告诉妈妈，我会让她知道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宋承安：“你敢。”

宋承安的语气陡然狠厉了起来：“我怎么不敢？宋安远给她编制了一个爱情的梦，然后亲手打碎了它。而你，她眼里一直乖巧无比的小儿子，也不过是另一个梦而已。我不介意再打碎一次，毕竟人不能永远活在欺骗里，不是吗？”

你如果不出国，接下来的事情会变得更糟，更让她无法接受。宋承霖无力地想。

窗外是葱郁的树林，入眼皆是绿色，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屋内对峙的二人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感觉到温暖。

宋承霖说完就走了，似乎是不想再多待一秒。

宋承安走进卫生间，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此时的样子——那张脸上依旧带着笑，就像面具一样，摘不下来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宋承安想。

然后宋承安一拳砸碎了镜子，鲜血顺着指尖缓缓地滴落，破碎的镜子中，他的那张脸显得无比扭曲。

李静感觉到了脖颈里湿漉漉的，那是宋客流过的眼泪，尽管她现在已经不流了。而此时的李静，也没有好到哪儿去，汗水混杂着眼泪，把她白净的脸蛋搞得一片狼狈。

巨大的难过充斥着心间，李静感觉心里好难受。

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同桌的家庭情况可能复杂了点，所以宋客不提，她也从来不问。但她没有想过宋客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竟然那么让人痛苦。

宋客明明就是一直傲娇的三花猫猫啊，但是只要你诚心诚意地带着小鱼干接近她，她也会纡尊降贵地把头低下来让你摸，并且把你划进她的势力范围内，然后在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保护你。

这可是喵喵老大啊。

宋客毕竟不是个小孩，是个货真价实的成年人，能走出那么久，全凭着李静惊人的的毅力。因为李静不想放下宋客，她不觉得现在的宋客还有力气逃离，只是下意识想带着宋客离开。

她本能地想要给宋客一个避风港，因为小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趴在父亲的背上，她就会觉得安心。

可是现实是她终究是支撑不住摔在了地上。

倒地的那一刻，她连忙开始检查宋客有没有受伤，但是宋客始终恍恍惚惚的，看着就让人难过。

她脸上的那道血痕更是无比地刺眼。

李静尝试这用手擦了擦，但是根本就擦不掉。然后李静在自己的脸上抹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用眼泪擦掉了那道血痕。

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眼泪就跟流不完似的。

李静心疼地捧起了宋客紧紧那只紧紧攥住的受伤的手：“同桌，同桌你说句话啊同桌，你别吓我啊。”

李静本来是想安慰宋客的，但是话还没说几句，自己就呜呜地哭了起来。最后哽咽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宋客沉默地看着李静，然后颤拼命抑制着不受控制地手，颤抖着抹掉了李静下巴上的泪珠。

“哭什么？别哭。”

然后李静哭的更厉害了。

宋客：“……”

到底谁是病人啊？

大概是身边只有一个水做的李静，所以宋客无论如何也得撑着往下走了，此时此刻，她诡异地想到：“这一次居然没有靠抽烟压下去那些烦躁与恍惚，反而是李静的眼泪，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由于宋客不想去医院，所以李静只好就近找了个诊所给宋客的手处理伤口。在等待的过程中，气氛实在是沉重，李静努力地想活跃一下：“同桌你还挺有数的，都没伤到右手，要不然多耽误高考啊。“

宋客：“考不考都无所谓了。”

李静：“……”

她立马反驳道：“怎么会无所谓呢，你知不知道你背了多少人的期待，没准儿，呃，不对，你一定会成为六中历史上第一位状元选手的。”

看着李静无比坚定的目光，宋客突然就笑了：“好，我会的。”

总算是看见宋客笑了，李静感觉自己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一天天过的，怎么就这么刺激呢？

而缝针的过程，宋客全程面无表情，而李静却紧皱眉头，不知道的还以为缝的是她呢。

最终，医生给宋客的左手缝了几针，仔仔细细地交代了一边注意事项，又拿了一堆药，就让两个人走了。

走出诊所，李静拿着药，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桌，咱们现在去哪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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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