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程鹤伊就将季云初的邀请告诉了陈惠敏,陈惠敏先是一愣,坐在程鹤伊对面低头一叹:“是要去,先前她不知道我们来宁城了还说得过去,但现在都碰了面,要是再不去,那就显得没有礼貌了。”
“况且。”陈惠敏擦拭着眼头,“你梅姨知道了也会让你去的。”
陈惠敏对梅落雪藏不住事,梅落雪一清醒,她就握着梅落雪将事情全都吐露出来。
梅落雪看了眼弯腰忙活的程鹤伊,眯眼缓过突如其来的一阵疼痛:“是要去,怎么,是鹤伊不想去吗?”
陈惠敏嗐了一声:“她就是想多陪陪你。”
梅落雪啧了一声,毫无凶意地瞪了程鹤伊一眼:“守着我这么一个老太婆干什么?”梅落雪仰头对程鹤伊招手,“鹤伊,你过来。”
程鹤伊放下热水瓶,擦拭手心的水珠大步上前。
“鹤伊。”梅落雪握住程鹤伊的手指重重一按,“去看看,梅姨是过来人,看得清楚。”
“有些人呐,是见一面少一面,把握眼前的机会,不要等错过了才在心底默默哀伤。”
她指着程鹤伊身上的外套:“一会儿记得买一套新衣服,人家好意邀请你,换一套体面的衣服以表你的重视。”
程鹤伊左右看了眼自己的牛仔外套,怏怏道:“我觉得挺好的,没必要去浪费钱。”
梅落雪无奈地斜了她一眼,伸手轻拍她的脸颊倒也不再勉强。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剩两个小时,季云初已经派了司机在医院门口等候。她们来得着急,根本没准备什么礼物,只好在医院的水果店里买了些果篮和牛奶,一人提着一个匆匆往门口走去。
门口停着一辆加长款宾利,一位西装革履的女人恭敬地站在车旁,嘴角带着礼貌的笑容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诶。”陈惠敏用胳膊肘触碰程鹤伊,“该说不说,她们宁城人就是阔绰,这么一辆豪华的车停在眼前,看都不看一眼的。要放在我们双浔,该是要用目光给它戳出几个洞来。”
程鹤伊提着手里的牛奶,偏头看了眼:“宁城有很多上市企业,应该是老总用来接人的。惠敏姐,你看着点,尾号8686的车到了没?”
陈惠敏探着身子,在来往的车辆中寻找目标车牌。果篮有些重,她干脆跨开双腿,将果篮放在地上,双手叉腰不断搜索。
“诶,鹤伊!”陈惠敏瞪大双眼,迈着小碎步走近,不断拍打着程鹤伊的手臂,“8686,不会是那一辆吧?”
程鹤伊顺着指示看过去,只见先前那辆宾利的车尾赫然挂着“宁A·88686”的车牌,她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目光从一旁的女人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以及自己手中的一箱牛奶上。
一旁的女人察觉到两人的视线,抬手往手心扫了一眼,背着手从容上前:“是程女士和陈女士吧?”司机是南方人,不大能说出两个姓氏的区别,她自顾自地低头一笑,微微弯腰伸手指向不远处的轿车,“我是本次车程的司机,你们可以叫我小洛,今天受季女士之托带你们前往万源壹号。”
小洛俯身接过程鹤伊手中的牛奶,提着果篮率先走到车尾,将东西安放好之后,拉开车门朝两人示意:“请进,小心头。”
陈惠敏坐稳身子,摩擦着双手在程鹤伊耳边轻声嘀咕:“我猜到了云初有钱,但没想到她这么有钱。”
“看这架势,该是哪位上市老总的女儿。”她低头看了眼身上的T恤,连连后悔,“早知道她们的晚宴搞得那么重视,我就该听梅姐的话换一套衣服过来了,现在搞得连人家司机都穿得比我们正式。”
程鹤伊难得没有搭话,她的手指扣着袖子上的纽扣,偏头盯着窗外不断往后退的风景。
原来,这就是她们之间的距离。
车辆缓缓驶入庄园,刚一停稳就有两个侍者上前开门。季云初早早地等在门口,她穿着黑色流光丝质长裙,腰线收拢,映衬出她的玲珑曲线。长发高高挽起,细长的脖子在灯光的照耀下有种朦胧的高贵,她的身子微微前倾,在看到程鹤伊的一刹那扬起雀跃的笑脸。
高贵如天鹅。在见到季云初时,程鹤伊心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
而她……是在泥沼中不断浮沉的丑小鸭。
程鹤伊不觉收拢肩膀,偏过头去尽量不与季云初对视。
司机将后备箱里的随礼递给二人,与季云初知会一声后驱车离开。
程鹤伊绷着一张脸接过牛奶,跟在陈惠敏身旁扭扭捏捏地靠近。
季云初一直盯着程鹤伊,眼中是难以抑制的欢喜。她不断靠近,一步又一步,直至觉得再靠近就显得有些冒昧,这才强迫自己停下脚步,轻咬着唇角打量那人的神情:
“鹤伊,惠敏姐,我等你们很久了。”
陈惠敏拘谨地提着果篮上前,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我不知道是来这么个场合,早知道我就带瓶红酒过来了,这——”她看了眼手里的果篮,“我这看着倒有些不像样了。”
“没事,我就爱吃水果。”季云初弯腰,接过程鹤伊手中的牛奶,手指相擦带来的触感让她内心一阵窃喜,她咳了一声,掩饰心中的慌乱,“我也很喜欢喝牛奶。”
程鹤伊眯着眼打趣:“你怎么那么自信,觉得这一箱牛奶是送给你的?”
季云初偏头反问:“不是给我的嘛~”
陈惠敏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程鹤伊,脸上挂着浓厚的笑意:“她这人说话就是这样,这箱牛奶还是鹤伊主动买的呢,说你喜欢牛奶,肯定会喝。”
“惠敏姐都这么说了,我肯定要好好品尝。”季云初将东西交给一旁的侍者,“免得辜负某人的心意。”
她将心意二字咬得极重,程鹤伊偏头看向一边,不自然地揉着鼻尖。
“我先带你们去见我的父母。”季云初提着裙摆,从容地走上台阶,“我之前跟她们提过你们,她们特别感激你们对我的朝照顾。”
陈惠敏忍不住左右观察着周围华丽的装饰,闻言她满不在意地摆手:“云初,说这话就见外了。”
季云初轻笑一声,放慢脚步挽着陈惠敏上前。
陈丽正端着香槟与别的太太说笑,见三人从门口走近,她止了话头,眯眼观察季云初身旁的两人。
一旁的几位太太见状,礼貌地与她碰杯离去。
“妈妈,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惠敏姐和鹤伊,我在双浔的三个月,都是她们照顾我的。”
陈丽端着酒杯不露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出于长久以来的家教,她用微笑掩饰发自心底的鄙视,伸手道:“你好,我是云初的妈妈,很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
陈惠敏伸出双手回握:“哪里哪里,来双浔玩就是客人,应该的。”
陈丽快速收回手,转向一旁的程鹤伊。
程鹤伊用身侧的衣料擦拭着手心,浅浅握住陈丽的手指。
“妈妈,爸爸呢?”季云初问。
“他啊!”陈丽仰着脑袋在人群中搜索一番,“他该是跟立坤的王叔叔谈事情去了,一会儿他回来了我跟你说。”
季云初失落地吐吐舌头,对两人无奈解释:“我爸爸出去了,等他回来了我再把他介绍给你们。”
陈丽再度扫了眼二人,笑道:“实在抱歉,我还有些事情,就先失陪了。”
陈惠敏连忙伸手示意她请便,待陈丽走后,她凑到季云初耳边问:“你妈妈刚刚说的立坤,不会是卖房子的那个立坤吧?”
季云初点头:“对,我爸爸应该是在生意上跟他有些话要说。”
陈惠敏惊呼一声:“你们家这么有钱的呐?”
“没有~”季云初摇头,带着两人走到一边,“在宁城我们家根本算不了什么。”
“若怡。”季云初在李若怡身后站定,轻拍她的肩膀,“这两位是我在旅游时交的朋友。”季云初一一介绍,“这位是陈惠敏,惠敏姐,也是我的房东。”
李若怡放下酒杯,与陈惠敏礼貌握手。
“这位——”季云初顿了顿,“是我最喜欢的面包店老板,她做的面包特别好吃。”
李若怡噘着嘴轻声吁了一下,捏着程鹤伊的手指轻轻一晃。
“若怡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她这人特别厉害,现在已经坐到集团副总经理的位置,在宁城有什么事情你们可以找她,包解决的。”季云初推了下李若怡,“名片呢?还不快拿出来?”
李若怡嘁笑一声,捏着季云初的侧腰,转身从皮包里拿出两张名片。
“其实吧,名片没什么大用。”李若怡掩着嘴偷偷道,“你们只要来我公司说一声是云初的朋友,我就清楚了。”
陈惠敏收下名片,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的衣兜里。
“云初。”说话间,霍晞不知从何处出现,亲密地搂着季云初的肩膀,在她耳边询问,“刚才去哪了?找你找了半天都没找到。”
“我刚才去等我的朋友去了。”季云初小心翼翼地打量程鹤伊的神色,“这位是霍晞,是霍氏集团的最高执行总裁,也是我的......未婚妻。”她的最后三个字音量很小,若不是贴在耳边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霍晞挑眉,顺着季云初的视线饶有兴趣地看向程鹤伊,上前一步伸手道:“你好,霍晞,是云初的未婚妻。”
季云初干脆闭上双眼,站在原地忐忑地等待程鹤伊的回应。
该死,她光想着要见程鹤伊,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陈惠敏看着霍晞的侧脸,半张着嘴在心底一阵惊呼。先前还担心季云初所嫁非良人,如今见得庐山真面目,她这颗悬着的心终于可以稳稳落地。
长相好,气质好,懂礼貌,又是集团的大老板,季云初嫁给这样的人,起码不会吃亏。
程鹤伊看了眼霍晞伸出的手掌,目光越过霍晞的肩膀捕捉季云初躲闪的视线,心里明白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抽搐两下,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你好,程鹤伊,是——一位普通的面包师。”
“哦?”霍晞紧紧握着程鹤伊,“我也有几个同学喜欢做面包,程小姐师从何人?若是有机会,我想请程小姐教我那几个朋友做面点。”
程鹤伊使了劲抽出手,放在身侧用指甲扣着指腹:“在网上自学的,没有老师。”
“那程小姐该是个聪明的女人。”霍晞笑着摇头,“我那几个朋友,每周花几万块学做的蛋挞,味道还不如连锁餐厅的预制菜。”
程鹤伊勾着嘴角,目光锁定在季云初腰间的那只手上。
霍晞跟着低头,收紧手臂将季云初搂在身旁,拇指亲昵地摩挲着季云初腰侧的衣料:“我和云初还有些事情,就先失陪了。”
说罢,就要搂着季云初转身。
季云初一步三回头,小幅度推搡着霍晞的手臂:“你先放开我。”
霍晞却是收紧自己的怀抱,偏头在季云初耳边道:“一会儿奶奶也在场,不亲昵一点她怎么会信?”
季云初缩了下脑袋,躲避耳侧灼热的呼吸,她再度回头,在觥筹交错间寻找程鹤伊的身影。
“别找了。”霍晞一把拉回季云初的神智,“短时间内她应该不会离开,我们速战速决。”
陈惠敏从没来过这样的场合,个个穿着得体,脸上挂着得体优雅的笑容,就连大笑都是掩着嘴侧过身,看得陈惠敏连盘子里的蛋糕都吃得很不自在。
“云初家有钱是有钱,就是这种交际场我看着就窒息。”陈惠敏喝了一口苏打水润喉,“我一想到我们这样率真温柔的云初往后要应付这样的场面,我就心疼。”
程鹤伊摇晃着酒杯里的红酒,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说不定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毕竟从小就见惯不怪了。”
“也是。”陈惠敏点头,“我打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的气质非凡,不是刻意教就能练出来的,得用钱堆出来。”
“诶。”陈惠敏指着不时上前服务的侍者,“你瞧人家,连服务员都穿着西装晚礼服,脸上化着浓妆,个个漂亮得很。”她又揪着两人袖子上的衣料,“这般对比,倒显得我们两个更像个服务员了。”
不过片刻,陈惠敏又自我否定:“不对,就我们这种乡里土气的气质打扮,连来这当服务员都不够格。”察觉到程鹤伊的沉默,陈惠敏又迅速补充,“鹤伊,我说的是我哈,你别往心里去。”
程鹤伊摇头,示意无碍。“没事,我自己也能看出来我和季云初之间的差距。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难以逾越的,偶然的遇见就已经是最大的缘分了。”
陈惠敏啧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会这么想?”
“没事,惠敏姐。”程鹤伊轻笑着,“我很早之前就有这种想法,不是针对你,也不是暗指今晚。”
“这酒喝得我有些闷,我找个地方透气。”
程鹤伊找了个角落的小阳台,这儿鲜少有人经过,就连宴客厅的声响都鲜少传入她的耳朵。程鹤伊推开落地门,屋外清冷的空气瞬间侵入,使得她混沌的脑袋有一瞬间的舒适。远处镶嵌着一个湖泊,微风路过,揉碎了一地的月光。程鹤伊轻叹一声,眯眼感受十一月的晚风,依靠在栏杆上愣神。
“原来你在这,害我找了好久。”季云初提着裙子,侧身穿过门缝,站在程鹤伊身边,“要不是有人看见你往这边跑,我就算找一晚上都找不到你。”
她看着远处的景致,不禁感叹:“你是怎么找到这的?我来这这么多次,却从未来过这。这边确实是一个独处的好去处。”
程鹤伊往一旁挪了几步:“到处瞎逛你也可以找到。”
季云初睨了她一眼,轻声责怪:“程鹤伊,你又在怼我,你不跟我斗嘴是会身体难受吗?”
“这哪叫怼?”程鹤伊低头嘟囔,倒也没继续辩驳。
她们就这般隔了一人的距离,倚靠在栏杆上眯眼感受晚风的吹拂。
“程鹤伊。”季云初用掌心摩擦着自己光裸的手臂,偏头直视程鹤伊,“许久不见,你过得还好吗?”
程鹤伊只匆忙瞥了一眼就快速转移视线,咂着嘴唇:“挺好的。”
“最近生意好吗?”
“挺好的。”
“颖萱呢?她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
季云初不满地啧了一声,抬手推着程鹤伊的肩膀:“你的语文老师是谁?”
“干嘛问这个?”程鹤伊不解。
“你说来说去就只有挺好的这三个字。”季云初道,“我得让她把学费退给你。”
程鹤伊难得嗤笑一声,双手勾着栏杆微微摇晃身子:“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季云初凑近一步,伸手指着程鹤伊嘴角的梨涡:“但你还是笑了不是吗?”
“口是心非的小姑娘。”
程鹤伊带着笑意捉住季云初到处乱动的手指,言语中带着不自觉的宠溺:“别闹~”
“干嘛,被我说中觉得不好意思了?”季云初手腕用力,抽动着被束缚在程鹤伊掌心里的手指。
“说了别闹。”程鹤伊翻转着手腕,干脆一把握住季云初的手腕,将她牢牢固定在手中。动作间季云初重心不稳,带着几分刻意踉跄几步扑在程鹤伊的怀里。
冰冷的空气瞬间凝滞,甚至开始变得燥热,季云初屏住呼吸,连口水都不敢往下咽,她保持着僵硬的动作,静静聆听那人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的视线上移,将精致的锁骨、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肌肤、上下蠕动的喉头、紧绷着的下颌线以及那人紧咬着的下唇尽收眼底。
突如其来的拥抱带来预料之外的温暖,季云初仰着头,痴痴地看向那人的双眸。
“程——”
话还没说完,那人便如触电一般弹开,又是整理自己的碎发,又是揉着自己的鼻尖,又是对着空气清嗓,短短的几秒钟便忙碌成这般模样。
季云初勉强站回原地,怀里的温暖被瞬间抽离,她摸了几下自己的手臂,抿嘴看向远处:“咳哼,这十一月的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哈。”
程鹤伊的眸光微颤,并没有回答。
“你冷吗?”隔了许久,季云初突然问。
“不冷。”程鹤伊的手指捏着袖口,“我有外套。”
季云初点头,盯着那人身上的牛仔外套:“也是,你有外套,应该会好点。”她摸着自己光裸的手臂,可怜兮兮,“但我没有外套。”
程鹤伊看着一旁快要缩成一团的女人,心里大致明白她的暗示。她本可以劝她早些回去,回到房间里就不用跟着她一起挨冻。但内心的贪念却让她迟迟不肯开口,私心让她奢望着延长两人独处的时光。程鹤伊的脚尖往外挪动,紧咬着牙关降低所有可能的摩擦声,悄然无声地脱下外套披在季云初的肩膀上。
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裹,季云初心下一惊,猛地扭头看向身后那人。独属于程鹤伊的温度逐步融化肌肤的凉意,整个人都弥漫着独属于程鹤伊的香味,有股薄荷的香甜,又夹杂着松针的芬芳,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也可能是她本身自带的气息。
季云初抓着领口就要推辞:“你给我穿了你怎么办?你不冷吗?”
“不用。”程鹤伊按住季云初的手背,低头一丝不苟地将外套盖在季云初身上,“我里面是衬衫,比你这一身裙子好一些。”
“这么冷的天就不要穿那么少出来吹冷风,会感冒的。”
季云初傲娇地回头,明眸善睐:“你管我啊?”
程鹤伊神情一滞,看着季云初略显羞涩又带着期许的目光,稀里糊涂道:“对,我管你。”
季云初:???
她一时愣在了那,全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两人之间就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季云初就这般保持着酸痛的姿势,盯着她的双唇等待她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的呼吸交混,程鹤伊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但她仍不舍得拉开彼此的距离。她的手指摩挲着季云初肩头的衣料,目光自季云初的脖子逐步亲吻过去,滑到她的眉眼,再缓缓落到她的双唇。
季云初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因为过度紧张,她的手指死死扣着冰冷的铁栏,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免得被眼前那人察觉出自己的慌乱。
“季云初。”“云初。”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下将季云初的神智拉回现实。程鹤伊的身子一僵,放下手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霍晞淡笑着上前,搂着季云初宠溺地刮着她的鼻梁:“原来跑这里来了,奶奶一直在念叨你呢。”她缓缓弯腰,俯身在季云初耳边询问,“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霍晞的目光挪向季云初肩头的外套,轻笑一声,“原来你的眼光是这样的。”
霍晞抬起眼皮,盯着程鹤伊偏头亲吻季云初的额头,唇角带笑:“但我希望,你能再理智一些,陪我演完这一出戏。”
“不仅是我,季叔叔、陈阿姨、还有庭远手下几千名员工都希望你能乖一些,好好让这场戏落幕。”
程鹤伊别开眼,转过身对着高高挂起的月亮失神。
“我知道了。”季云初小心地推着霍晞的肩膀,“在事情结束之前,我都会配合你的。”
“但——没人的时候不要这么亲密。”
霍晞从鼻腔里哼出一口气,反问:“对面那个不是人吗?”
季云初一时语塞。对面那位是最不能见到这种画面的人,只是她既然答应了霍晞,她也要遵守承诺。在事情圆满结束之前,不管在谁面前,她们都必须是恩爱的未婚妻妻。这样才能瞒天过海,换得自己的自由身。
见季云初没了声响,霍晞满意地哼了一声,抬手拿开季云初肩头的外套,越过季云初递给程鹤伊:“谢谢程小姐对我的未婚妻的照顾,只是家里老太太一直念叨着她,我们先行一步。程小姐要是愿意,不如随我一起去见见我奶奶?她老人家平时不爱出门,普通人想见一面都见不上。”
程鹤伊收回外套握在手中,刻意忽略季云初的目光回答:“不用了,我在这再吹一会儿冷风就可以回去了。这儿的酒我喝不习惯,喝了两口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
“那是不常喝的缘故,一会儿我叫人给你带几瓶回去,多喝几次就习惯了。”程鹤伊正欲拒绝,霍晞连忙摆手,“不要拒绝我,你是云初的朋友,你的拒绝会让我在云初面前抬不起头的。”
她察觉到季云初的颤抖,低下头轻声询问,双手在季云初的胳膊上下摩擦:“冷了?我带你去找件外套来,我的卧室里应该还挂着你上次忘在这的外套,跟你今天的礼服也很搭。”她看向程鹤伊,点头示意,“程小姐,失陪了。”
程鹤伊背靠着栏杆,握着外套的手臂颓丧地下垂,她目睹着季云初亲昵地依偎在霍晞的怀里,目睹着霍晞搂着她的肩膀亲吻她的耳侧。
是了,她早该清楚的,季云初是霍晞的未婚妻,从一开始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在她们相识之前,季云初的心便属于另一个女人。
而她,只是季云初的过客。
和季云初相处的那三个月,让她恍若掉入一团柔软厚实的云层,带着光晕的触感让她舒适到不想醒来,让她徒然生出一种不切实际的配得感,让她误以为自己竟也可以尝试拥抱云端。
然而别人不经意带起的风就能将她的虚妄吹散,让她从云端狠狠地落回泥沼,让她……继续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神圣不可侵犯的祥云。
程鹤伊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她闭上眼,就着冷风拍打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程鹤伊,不要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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