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纪淮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图,只能硬着头皮开口:“侯爷误会了,我是认为这张图画得好,并非……喜欢这样的。”

霍少闻静静看着他装:“哦?那殿下喜欢什么样的姿势?”

纪淮舟闻言,回想起昨夜的梦境,脸颊微微发烫。

他轻叹:“我认输,侯爷。”

“幼时那次中毒,毒坏了我的眼睛,在夜晚我便是个瞎子。现在我什么也看不到,方才那是瞎说的,侯爷莫要捉弄我了。”

霍少闻挑起眉:“何来的捉弄之说?”

纪淮舟反问:“侯爷莫非不知?”

霍少闻声音沉沉:“这等隐秘之事,殿下若不说,我何从知晓?”

纪淮舟默然一瞬,开口道:“是我误会侯爷了,对不住。”

两人各怀心思,默契般静了片刻。

风过屋檐,几声犬吠飘入室中。

纪淮舟向前挪了挪,小声抱怨:“这不公平,侯爷。我的弱点如今被你悉数掌握,你随时能要了我的命,可合作之事你至今也不肯松口。”

“与殿下合作的条件,本候说过。”

纪淮舟叹气:“可侯爷也得配合我。”

霍少闻神色不动:“怎么配合?”

纪淮舟靠近霍少闻,顿了顿,道:“侯爷能帮我将灯点燃吗?”

霍少闻:“我就喜欢在黑暗中行那事。”

纪淮舟:“那侯爷就这么坐着,不要动。”

纪淮舟摸上霍少闻肩膀,修长手指顺着脖颈,游至霍少闻唇边,温热柔软的触感自指尖传来。

这是一张略薄的唇,唇线清晰,轮廓分明。

都说薄唇之人薄情,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全然相反,纪淮舟知道他最是重情。

纪淮舟轻轻摩挲霍少闻唇瓣,缓缓凑近。

夜色昏昏,揉碎了一室暧昧。

纪淮舟呼吸间皆是霍少闻的气息,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侵略性,霸道地占据了他所有心神。锁在身上的视线灼热滚烫,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准备随时扑向他的猎物。

纪淮舟掩在衣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他迅速向前,拉近两人距离。

就在两片唇即将贴上的一刹那,清脆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周照吉的声音一同传了进来:“殿下,你在屋里吗?”

纪淮舟昏昏然的头脑瞬时清醒,他往后退了些,声音微扬:“我已歇下,你也回屋安歇吧。”

“是,殿下。”

脚步声渐渐远去。

“殿下倒是……”

霍少闻讽笑着张口,话头尚未言明,忽被柔软猛地堵上,紧接着一条软滑之物溜了进来,勾了勾他的舌尖。意识到那是什么,霍少闻脑中的弦“嗡”一下断了。

烈烈火焰遽然如雨后野草在霍少闻心府疯长。

他抬掌扣住纪淮舟后脑,稍稍退离,泄愤般咬了几口对方饱满的唇。

在纪淮舟的低呼声中,他低头吻了下去。

这个吻没有丝毫**的味道。

与其说吻,倒不如说是掠夺。

他掠夺着对方的温度,掠夺着对方的气息,掠夺着对方的魂灵。

在这场漫长的劫掠之下,敌人终于承受不住缴械投降,喉间发出“呜呜”的声音,伸手推拒着他。

霍少闻擒住那双手,制住他所有反抗。

纪淮舟声音渐渐减弱。

寂静春夜中,只剩下唇齿相接的暧昧声响,以及偶尔的吞咽声。

幽幽杏花香浮动在霍少闻鼻端,天气尚寒,他却出了一身热汗,一滴汗珠沿着他的鼻梁坠下,怀中人微微一抖。

霍少闻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他。

霎时,纪淮舟身子一软,无力地攀住霍少闻手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犹如一条濒死的鱼,胸膛随粗重的呼吸声而剧烈起伏。

长时间的失氧让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当眼前空寂的黑突然透进亮光时,他呆愣许久,方转过头望向光源。

一张含笑的俊朗面容映入纪淮舟眼帘。

霍少闻不知何时离开床榻,去点燃了灯盏。

纪淮舟脑子不甚清明,瞧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唇角弧度一点点弯起。

霍少闻一怔。

床上人神色柔软,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

……仿佛在看自己心上人似的。

霍少闻敛起笑容。

他真是疯了。

怎会产生这种荒谬的错觉。

霍少闻冷着脸,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罐,放在纪淮舟手旁,道:“把药涂了。”

纪淮舟的视线从霍少闻转向白瓷罐,呼吸渐渐平复,他张开口,声音沙沙哑哑的:“可否劳烦侯爷帮我涂药?”

纪淮舟扯开衣衫,露出白皙脖颈,在摇曳的昏黄烛火中,宛如一块上好的暖玉,润泽细腻。

可惜白玉微瑕,布满伤痕。

纪淮舟支肘半撑起身子,仰头看他,眼眸明亮。

微翘的眼尾织起细密丝线,勾勾缠缠钻进霍少闻心窝,缚住他的心弦。

霍少闻目光微动。

这一幕,令他回想起前世的一件事。

郢王叛乱,他领命去平叛。一来一回,再踏入京中已是半年后了。

他挂念纪淮舟,提前离开大军回到皇宫,不巧正赶上纪淮舟沐浴。他本打算在外候着,周照吉却领他去了御池。

隔着一道青玉山水屏风,他向纪淮舟禀报:“郢王之乱已平,臣幸不辱命。”

帝王带着笑的声音传出来:“进来说。”

都是男人,霍少闻不觉有何不妥,他转过屏风,步向坐在御池中的年轻帝王。

乌黑墨发浮在水上,皇帝面容白净,侧身看他,眉眼间满是笑意。

御池旁的小几上摆着几盘果子和一壶酒。

帝王斟了两杯酒,笑吟吟道:“多亏有侯爷,这场叛乱才平息得如此快,朕替天下百姓谢过侯爷,先饮为敬。”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得有些急,一缕酒液自唇边淌下,经过纤长脖颈,顺着覆了一层薄肌的胸膛滑入池中。

霍少闻目光随那缕清液滚了一遭,皱起眉头,皇帝身子未免太过纤瘦,得找御医为他好好调理才是。

“侯爷?”

帝王的声音被池子泡得温软。

霍少闻视线移向上方,便看见年轻的皇帝正仰头望着他,眼尾上翘,眼眸生辉。

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表情。

可给霍少闻的感觉却截然相反。

小皇帝仿佛一只惹人怜爱的幼兽,让人忍不住想摸摸他的头。

眼前这个人,却似那话本子里专诱人沉沦、吸人精气的魅物。

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在他的视野中交替出现,渐渐重合。

霍少闻迈步上前,伸手捏住纪淮舟下颌,抬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审视着每一寸面皮。

目光走到纪淮舟唇上时,停下了。

纪淮舟唇瓣微肿,被咬伤的唇珠色泽深邃,覆着淡淡血迹,在绮诡中酝酿着一股危险的诱惑气息。

是了,必是因为这个。

霍少闻在心中定下结论,松开了手。

纪淮舟保持方才的姿势,仰头望着他:“侯爷,我头回与人亲吻……不甚熟悉,日后定当勤加修习。”

霍少闻眼神一变:“殿下要找谁练?”

“我……”纪淮舟拿眼觑着霍少闻,犹豫道,“找侯爷练?”

霍少闻未置可否,萦绕在周身的冰冷渐渐散去。

他坐下来,打开白瓷罐,剜出一块乳白药膏涂在纪淮舟侧颈牙印处。一日过去,伤痕色泽更深,张牙舞爪地盘踞在白皙颈间,看着分外刺目。

霍少闻将药膏推开,目光从纪淮舟脖颈两处伤痕飘向被咬伤的唇。

纪淮舟身上都是他留下的伤,看起来惨兮兮的。

可霍少闻心里并不痛快。

虽说纪淮舟在他面前伪装了一辈子,但他对纪淮舟多少也有几分了解。纪淮舟心性坚韧,向来能忍,皮外伤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要复仇,最佳选择自然是碾碎纪淮舟的野心,阻止他登上帝位。

但……

纪淮舟是明君。

东昌布局多年,野心勃勃企图吞并大乾,大乾此时却千疮百孔,内忧不断。上一世,是纪淮舟扶大厦于将倾,拯救了大乾。

倘若别的皇子即位,没有力挽狂澜,必会使山河动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霍少闻垂下眼帘,手指移到纪淮舟颈间伤口,缓慢按揉,让药膏彻底化开。

“方才……我差点以为我会成为头一个被亲死的皇子。”纪淮舟目光徘徊在霍少闻面庞间,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往后亲吻时,侯爷可以不要堵那么死吗?我都喘不过气了。”

霍少闻:“……”

纪淮舟满脸认真,一本正经道:“侯爷日后也需多来我府上,如此我才能早日习得这房中诀窍,侍奉好侯爷。”

霍少闻:“………………”

霍少闻站起身,冷着脸开口:“明日你多去昭明坊瞧瞧,找一位叫李次的举子,想办法拉拢他。”

纪淮舟眼睛一亮,飞快在霍少闻侧脸印下一吻:“多谢侯爷。”

话音尚未落地,他便匆匆跳下床榻,打开一旁的紫檀木柜子,从中取出一个杏色莲纹香囊递给霍少闻。

“侯爷近日助我良多,我将这只香囊赠予侯爷聊表心意。”

霍少闻接过香囊,深深看了纪淮舟一眼,未置一言,踏着夜色离去。

今夜无月,天极黑。

一道暗影如飞燕般悄然落于屋顶,藏在死角处避开赵横视线,轻手轻脚掀开瓦片,朝屋内望去。

他看见纪淮舟正坐在床榻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纪淮舟缓缓抬首。

苍白面容中,他方才的怯弱、乖巧、欢喜统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狠戾。

纪淮舟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巴,本就被咬破的唇受到撕扯,渗出血水。他眼含怒色猛灌几口凉茶,吐入一旁的青瓷盆盂,反复数次,似乎是想把口中另一人的气息冲洗干净。

“霍、少、闻!”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脸色有些扭曲。

“原来被迫与我亲近,你是屈辱的。”屋顶那道黑影无声开口。

——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霍少闻。

霍少闻心头连日来的阴雨散去,眼中染上笑意。

这两日,纪淮舟对取悦他之事尤为主动,明里暗里引诱他,他还以为纪淮舟是真的不在意。

原来纪淮舟只是在伪装。

霍少闻颇为愉悦,纵身跃入茫茫夜色中。

屋内,烛泪成堆。

纪淮舟静立半晌,走至摆着赤凤银镜的桌前,面带不虞之色,坐到椅上擦去唇间血迹。

过了一会儿,纪淮舟微微侧首,无意似地瞟了一眼自己斜后方的屋顶。

那处已空无一人。

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纪淮舟目光转向铜镜,凝视着镜中面容,眉眼沉了下来。

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了,霍少闻与他相处时,那下意识的关心,言行间无意中透露出的熟稔,还有那看他的眼神——

那双漆黑眼睛凝视着他时,总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霍少闻将全部爱恨都给了那人。

而他……只是那个人的替身。

霍少闻是不舍得伤害那人,才将一腔恨意发泄到他身上吗?

纪淮舟唇畔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笑,一阵冷风从眸底掠过。

舟舟咬牙切齿:他竟然拿我当替身

小霍咬牙切齿:他竟然为了皇位甘愿爬我的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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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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