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绝世名剑就这样没了。
许陵一阵肉疼。
纪酒霞感叹道:“七大名剑命运皆是不同,问渊剑作为平原门历代掌门信物,现任主人是如今的掌门诸葛正,要说七剑当中,问渊剑就是最大赢家,流传至今永盛不衰。”
许陵知道周沧澜,他铸的剑,定然位于前列。
他又不禁一叹:“宸冰剑身纯白,自发寒气,出自逍遥客甄逍遥之手,现任主人名剑阁阁主张丘之,不过它最终成为相剑师的佩剑很是出人意料,毕竟此剑被评‘无情无欲,逍遥人间’。”
许陵默默说了句:“的确出人意料,画风一看就不对,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你似乎对相剑师颇有微词。”纪酒霞瞥了她一眼。
许陵默默闭上嘴。
紧接着,纪酒霞继续说:“而紫缨剑,是素未为红颜知己文青所铸。他许诺铸出一柄与文青剑术相符的剑,结果还真让他铸出紫缨剑,紫缨剑灵性超然,素未见状,马不停蹄带它赴约文青,二人因此成了一段佳话。文青是眉丰派创始人,诸多派别只收女子的只有眉丰派,而紫缨剑自然成了眉丰派历代掌门人的佩剑,如今在文韶殷之手。”
文青是位传奇女子,一手创立眉丰派,后有素未为她铸出紫缨剑。
纪酒霞惋惜道:“至于苍芜剑,它排行第六,本应该与铸造者泠不翡纵横一方,可惜半生剑灵,灵识残缺,泠不翡一生不得志,苍芜如今落到谁手中,便无从知晓。”
这些都是通过言语和文字显现出来,过了千年,落到今人耳中,听来或许不过尔尔。
但这种人,许陵见过很多。
现实残酷,同为铸剑师和剑器师的人是骄傲的,更有远大抱负,如他们所铸的剑就如他们的铮铮铁骨,秉持一腔热血,指向光明,忙碌半生,到头来却仍无所得。
“至于排行第一的长生之剑,行踪神秘,连铸造者是何人,名剑阁都无从得知。”
“总有人亲眼所见过长生剑吧?”
“这……”纪酒霞吞吐半天,最后来了一句:“反正我没亲眼见过。”
许陵没趣,时辰也不早,她打了个哈欠,起身要走。
纪酒霞放下茶杯,“你干什么去?”
“准备洗洗睡了爷爷,您也早些睡。”
“我还没说完呢,回来回来。”纪酒霞招手,招呼她坐下。
许陵只好坐回去,给纪酒霞倒杯水递过去,“晚上喝茶睡不着的,渴了您就喝水,再开始您的发言。”
“古灵精怪。”纪酒霞接过,哼了一声:“等你十八岁拜师学艺,眉丰派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去处,那里有我认识的人,顺便照顾你。”
“我不打算去眉丰派。”许陵道。
“那你还想去哪儿?”
“重峡峰!”她说得眉飞色舞,“我调查过了,重峡峰崇山峻岭,景色绝佳,师资优渥,和我待过的地方都很不一样,想必去重峡峰对我定然大有裨益。”
纪酒霞蹙眉道:“什么景色绝佳,师资优渥,要论风景当属眉丰派,眉丰山上风景秀丽,论师资,平原门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好吧……”许陵妥协,“耳闻重峡峰允许铸剑师铸剑的同时可修习剑术,传授的剑术与剑器师相同,对待所有弟子一视同仁。还有,重峡峰所在的睢连山脉是条灵脉,盛产珍稀石料,去那边对铸剑十分有利,您也说过多学多看多练,丰富自身,我这是在贯彻您这句名言。”
纪酒霞见她乐呵,“你还真是贼心不死。”
许陵解释说:“怎么能说是贼心,明明是好学上进之心。”
纪酒霞哼笑一声:“强词夺理,成……老头子说不过你,想去便去。”
月明星稀,两个人的声音在静谧的院子里回荡,灌木草丛时不时传来几声虫鸣。
“爷爷,您要细说的剑灵到底是什么?”许陵望天而语。
纪酒霞道:“简而言之,因天、地、人而生。铸剑师将石料的灵性融入剑中,剑的灵性强弱会影响剑灵诞生,剑灵有智慧,会思考,能口吐人言,一般皆以灵体为主,等到力量充沛到一定程度便能化为人形,待化为人形,外表便与常人无异。”
许陵吃了一惊:“那世上的剑灵岂不是多得去。”
纪酒霞道:“非也,石料灵性是剑灵诞生的基础,可最重要的还是铸剑师付出的心血,以及在铸剑时铸造者对待这把剑的心态。就比如说苍芜,苍芜的半生剑灵是世人发现得最早的剑灵,虽未成功幻化出灵体,但紧接着问渊、崔嵬、无归、紫缨,这些剑一一诞生出了剑灵,剑灵才被正名。”
苍芜剑只幻化出智慧,与铸造者泠不翡铸造它时心态相关,她一生不得志,进而也影响到苍芜剑。
许陵又问道:“宸冰剑并未诞生出剑灵?”
纪酒霞点头。
这也是名剑阁一直以来的心结。
他于是道:“日后你去往重峡峰,亲自历练一番,见识世间百态,具体的以后自然知晓。”
许陵细细思索:“对了,那关于崔嵬剑呢?”
“崔嵬剑?”纪酒霞握紧手里的茶杯,放远了目光,意味深长道:“那是臭名昭著,但又不得不让所有铸剑师、剑器师和相剑师一众承认实力强大的一把……魔剑。”
“魔剑?!”许陵一时之间惊讶不已,回头道:“既是魔剑,又被名剑阁心服口服地将它排至榜三,这崔嵬剑当真有本事。”
“崔嵬是把无主之剑,传说克死了它的铸造者徐因,徐因在铸造出它之后的第二年就郁郁而终,谁能保证里头的真假。”
“仅仅是克死铸造者的缘故就被冠上魔剑之名。”许陵感觉太扯。
纪酒霞道:“不全是,崔嵬剑乃东胜海海底的玄铁所铸,灵性非寻常剑可比拟。它外表狰狞,隐隐透着戾气,漆黑的剑首镶嵌一颗宛如眼珠的物什,同人眼珠一般会转动,发出奇异的湛蓝色光芒。由此,崔嵬当年被五位相剑师合评为魔剑,次年,名剑阁才创立。”
“那崔嵬的剑灵岂不是存在一千多年了。”许陵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想想,问渊的剑灵跟它处于同一年代。”他提醒。
“那崔嵬现下在何处?”
“五百多年前被问渊其中一任主人武晴也封印,封印它的地方除了平原门内部自己知道,其他人根本无从得知。”
许陵感慨崔嵬不平凡的经历,其他六剑意料之中,只有它硬是走出与众不同的道路来。
她暗暗鼓励自己,以后一定要打造出一把震惊全天下的剑来。
这日,纪酒霞一早便出了趟门,约莫下午才能归来。
许陵点了点家里剩余的矿石,只有三天的量了,于是也出门订了一批矿石回来。
还没到家门口,许陵就看到六个人站在院前,五个家仆装扮,站在他们前面的是一个黄色锦衣少年。
许陵走去,“几位找谁?”
那锦衣少年年纪与她差不多大,乌黑发亮的高马尾梳得齐整,恣意披在身后,天光映出他面容白净,双眸明亮有神,家仆环侍,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腰间还佩戴一枚两条黑鱼与白鱼相交的美玉。
从上到下,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之人。
他看了看许陵,又回望院内,迷茫着:“莫非这是你家?”
“是啊。”许陵点头。
少年一听,豁然开朗,自报家门:“在下松溪郡郡守之子方应,有事相求纪酒霞铸剑师。”
许陵答道:“可我爷爷今早便出门了,要晚些才回来,诸位可等明日再来。”
“你爷爷?”方应闻言大喜,“莫非你就是许陵?!”
她与这位郡守之子素不相识,可别人却识得她。
自己已经出名到这种地步了吗?
托纪爷爷的福,许陵汗颜。
别人听过她的大名,人不由得挺直了背,端庄有礼起来。
她拱手道:“在下正是许陵。”
那方应喜气洋洋地道:“五年前我外出求学,远在千里之外便听闻纪铸剑师重操旧业,并收一个女孩为徒,我自小崇拜纪铸剑师,为此兴奋不已。今日前来除了拜访纪铸剑师,还因佩剑遭到变故而受损,想请求他为我的剑回炉重铸。”
这……
怕是有些难了。
纪酒霞虽然重新开始铸剑,却鲜少为人铸剑,他大部分举锤的时候是给许陵传授铸剑术。
方应没看出许陵真正的顾虑,依旧继续道:“不论是铸造材料还是报酬,纪铸剑师大方提,方家从不吝啬这点钱财。”
是松溪郡守之子,许陵也不好直接当面拂了他的心意。
她只好道:“这样吧,等我爷爷回来,我把你的请求告知他,让他老人家做决定。”
“那就多谢许……”方应顿了顿,笑道:“许铸剑师。”
许陵瞥见他身后两名家仆捧着剑匣,便道:“可是将剑一同带来了?”
方应称是。
许陵抿了抿唇,思索后,转身开了院门,“先进来吧,我先看看剑的情况,再汇报给我爷爷。”
家仆将剑匣放在石桌上,打开了它,一把剑锷在日光照耀下映出淡淡嫣紫的剑出现在视野里,许陵一眼便看出那种淡淡的嫣紫并非浮于剑锷表面,是从里透出。
整把剑从里到外全然用的是同一种石料,无任何材料参与,而且从色泽来看,这种石料绝对不凡。
而断裂之处也仅仅在刃处破了一个不大的缺口,与之相连的剑脊分毫未损,那碎掉的部分也安然放在剑匣之内。
许陵看得入迷,直到方应在旁边唤了声:“许铸剑师?”
许陵回神,“你方才在门口说要将此剑回炉重铸?”
“不错。”方应正色道,“惊鸿剑一概由紫晶钢所造,我之前也寻过不少有经验的铸剑师,他们皆说若想修复惊鸿剑,必须回炉重造,不然单纯修补这一缺口,惊鸿剑的威力会大打折扣,不如从前。”
“所以你就按他们说的办?”许陵又问。
方应回道:“我对铸剑术所知尚少,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便听从他们的话,顺便寻来一块紫晶钢以备不时之需。要想回炉重造惊鸿剑,需要一名经验丰富的铸剑大师操刀,是以就来拜访纪铸剑师。”
许陵听着听着,目光慢慢从惊鸿剑上转移到方应身上,小心翼翼地问:“一番折腾下来,你还顺便买了一块提纯过后的紫晶钢?”
紫晶钢从紫晶石里提取,许陵认识的珍稀石料里就有这个东西,她非常有印象,紫晶石还被列入十分难提取且取量极少的珍稀石料中。
一整块纯度达标的紫晶钢,那得值多少钱啊……
“我运气好,正好让我买到了,才花了……”方应还蛮自豪,伸出一个指头。
许陵望他那根食指,快盯出斗鸡眼,挤了挤眉头,用不确定的口吻道:“一百银两?”
随后,方应淡淡的话语用出了百根针同时刺向许陵心脏的威力。
“一百两黄金。”
一百两黄金?!
许陵差点脱口而出,顿时呼吸不畅,好不容易按捺住,人已不能自理。
她知道这东西死贵死贵的,万万没想到贵到这种程度。
看来贫穷严重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眼前这位方大少爷仍旧保持友好微笑,许陵默默回过头。
他今日哪全是有事相求而来。
分明是老天派他这位富二代来刺激她这个穷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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