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坐立不稳，直接趴着跪在了地上。她不停地呕吐，伴随着喉咙里挤出的模糊不清的惨叫。

少年顾不上女人污秽的呕吐物，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抱住她。

谁知女人的皮肤开始缩水，布满了夸张的褶皱，身体里的肌肉和器官仿佛被抽空了一般。

她竟然变成了一具干尸！

更诡异的是，地上浓稠的血色液体流动了起来，慢慢地聚合、成型，形成一个不规则柱体，最后缓缓伸出了四个条状物，和一个球状物。

这摊液体变成了怪物！

这就是污染体吗？

莫晓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到了顶点。

少年木讷地看着他母亲变成的污染体，丝毫没有害怕的反应。他面无表情，空洞的眼睛里流着眼泪，呆滞地坐在原地。

污染体身体细长，四肢着地，约有两米高，头部大且扁平，没有眼睛，苍白的皮肤紧紧地勾勒出肌肉的轮廓，呈现出淡紫色的光泽。

污染体慢慢转头对着少年，它嘴就像一个黑洞，里面密布着锋利如刀刃的牙齿，牙齿的间隙不停地渗出透明的唾液。

“危险！快躲开！”莫晓对着少年大喊。

少年仍不为所动，甚至向污染体伸出右手：“妈......”

污染体的嘴突然张大，发出一阵低吼，朝着少年扑去。

这时，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了少年面前，污染体重重地咬在了人影的肩膀上，刹那间鲜血四溅。

这是还没开始转化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用柔和的眼神看着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活，活下去.....”

话未落音，污染体又向中年男人咬下了第二口，第三口。短短时间内，男人便被污染体吞噬殆尽，仅剩残肢，整个场面血腥至极。

莫晓实在看不下去了，拿起手里的枪，拔掉保险，对着污染体连续开了好几枪。

污染体被子弹击退，发出因疼痛产生的嘶鸣，鲜血和肉渣从它嘴里溅出。

但莫晓的攻击似乎没有什么效果，污染体受击后只是趔趄着后退了几步，身上的枪眼竟逐渐长出肉芽，把子弹挤出，开始愈合！

它很快便站稳脚跟，愤怒地长啸一声，蓄力准备向莫晓袭来。

“瞄准它的头！”沉默的少年突然开口了。

莫晓来不及思索，瞄准污染体长而扁的头颅，扣动了扳机。

污染体被硬度极高的肌肉裹满全身，头部的肌肉强度似乎更高，也许是对头部有保护作用。莫晓终于明白为什么地面特警要佩戴冲锋枪了，因为一两发子弹根本穿不透污染体的□□，需要在短时间内高速连发，才能对污染体造成伤害。

莫晓此刻可不敢节省弹药，咬了咬牙拼命稳住枪的后坐力，也数不清自己打了多少发子弹。

污染体头部中弹后，不少子弹钳在它的头部表面，只有少数抵达了内部。换成正常的生物，早就被冲锋枪打成筛子了。

污染体身体僵直，发出一阵干涩凄惨的低吟，很久都没缓过来。一团粉紫色的雾气在它的脑袋周围浮现。看来这一击确实给它造成了实质性伤害。

污染体停止了袭击的动作。它对着天空发出了刺耳的嘶鸣，撕裂了周围的空气。

这嘶鸣异于之前，没了凶猛的攻击性。更加尖锐，穿透力也更强，似乎能传播得更远。

传播得更远......

莫晓心里一紧，想起了特警之前说的话：

不要惊动了污染体！

这畜生是在呼朋唤友，请求救援吧！

莫晓反应过来，立刻毫不犹豫地对着感染者的头部开始补枪。

突突突的枪响持续了好几秒，污染体挣扎着抽搐了几下，终于倒地不动了。

一片死寂。

忽然，不远处，又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响起，似乎在回应刚刚死去的污染体。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有几只巨兽正飞速地向莫晓这边奔来。

接着是来自远处不同方位的嘶鸣，一阵又一阵。

莫晓惊出一身冷汗。

按这个迹象，刚刚那种污染体起码还有十几只！

“喂，你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吗？”莫晓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冲锋枪，向黄发少年问道。

“说实话，我们死定了，”黄发少年表情严峻，痛失双亲的悲伤还挂在他眼睛里，“这么多污染体，只有阿卡纳那帮人才能勉强抗一抗。”

莫晓看了看远处，重重叠叠的破旧建筑中，已经有污染体进入了视线。一只，两只......九只，十只。后面还有飞速移动的看不清数目的黑影。

来了一支污染体大军。

很快，已经有好几只污染体来到了离莫晓仅剩大概10米的位置了。

这些污染体明显比之前的体型大得多，几乎接近3米高。它们的身上长出了紫色的花朵，隐隐散发着甜腻的花香。直觉告诉莫晓，刚刚被枪杀的污染体只是一只新生儿，而这两只则是已经久经狩猎场的老手。

它们在原地缓慢踱步，发出不紧不慢的低吼，唾液疯狂地从齿间流出，似乎在讨论莫晓和少年这两只案板上的鱼怎么分配。

怎么办，怎么办？

莫晓看了看手中的冲锋枪，子弹不算充足了，解决十多只体型这么大的污染体显然是不够的，况且它们还会一拥而上。莫晓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了。出于求生的本能，无数信息从她大脑里飞快掠过，尝试搜寻着有利于决策的信息，做最后的挣扎。

突然，她想起了地面特警在行军车上说的话：

“晚上十一点了......”

对啊，现在已经过十一点了。

一丝火苗在莫晓心里亮起，说不上充满希望，但带着一丝诡异的狡黠。

她开口问少年道：

“现在几点了？”

黄发少年抬起左手，右手食指轻触左手手腕，面前便浮现出显示时间的虚拟投影：“刚好十二点。”

莫晓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仿佛眼前成群的污染体已经被她尽数消灭：

“天无绝人之路啊！今天我救你一命，记得感谢我！”

说完，莫晓把怀里的冲锋枪直接扔给了少年。

污染体vs怪力精神病少女，谁能赢？莫晓不知道确切答案。但直觉告诉她，这俩肯定有得比。

“你不用枪了？”少年接住莫晓扔过来的枪，满脸疑惑。

莫晓脸上沾上了些许疯狂的笑意：“你拿着防身吧，姑奶奶给你表演手撕小怪兽。”

“到十二点了......”刺眼的炽星光下，热浪拂起少女的黑发，像死神张开的触手。她的眼神就像黑暗中凝视猎物的野兽，仿佛比正在从四周聚集过来的污染体更加危险。

她咧开了嘴，露出了虎牙，咯咯地笑着：

“十三来咯。”

“什么十二十三的？”少年看着眼前性情大变的女孩，满脸问号。

十三没有搭理少年。她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向污染体走去，脸上的笑意不曾消失，气场与之前全然不同。

两只污染体都有两米多高，刚刚还在看着莫晓和黄发少年直流唾液，兴奋踱步。现在看到眼前体型比它们小得多的十三，却在原地愣住了，神经质地一动不动。

虽然污染体没有表情和语言，但少年却感受到了它们的情绪。

污染体......在害怕？

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十三已经动手了。

她轻松一跃，竟直接跳到和污染体头部差不多的高度。

污染体看到主动出击的十三，本能地反击。污染体对着十三张开血盆大口，嘴巴出乎寻常地大，能一口咬掉十三至少半个身子。一圈尖牙几乎有半米长，难听的嘶吼带着一股腐烂的血腥味从喉咙深处涌出。

污染体的动作很快，但十三的动作就像在污染体速度的基础上开了2倍速。

十三竟落脚在污染体闪着寒光的尖牙上，再次借力一跃，在污染体头顶进行了一个完美的前空翻，最后踩在污染体的后颈。

污染体奋力甩头，想让十三从后颈摔落。但十三一转身，铁钳般的手已经从后牢牢地抓住了污染体的上颌。十三以为污染体的后颈为支点，脚前顶，手往后拉，手脚共同发力。污染体惨叫着嘶鸣，不断地甩头，上颌被十三往后拉着，嘴被越拉越大。

不到两秒，先是污染体的肌肉撕裂的声音，然后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最后是重物被抛远落地的声音。

污染体的头被十三撕成了上下两半！

十三从污染体后颈一跃而下，稳稳落地。剩下半个头的污染体四肢瘫软，倒地挣扎了几下，便一动不动了。

污染体裂开的头颅里长着植物的根茎，诡异万分。

一旁观战的少年都看呆了，他咽了一口唾沫：“手撕怪兽？到底谁是怪兽啊......”

少年的话还没落音，十三又把视线聚焦在了另一只污染体的身上，准备下手了。

污染体看着同伴仅剩下一半的脑袋，很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不是眼前这个女孩的对手。它发出虚张声势的叫声，展示着自己的尖牙利爪，脚步却在试探着退后。

十三细细地端详着污染体的动作情态，嘴角勾上了一丝笑意，却丝毫没有要发起进攻的架势。

污染体见十三一动不动，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它像从虎口下幸运逃生的羔羊，带着一丝窃喜和紧张，以极快的速度转身逃命。

它也算吃掉过不少地面特警了，其中不乏人类中的战斗精英。它也见过不少强大的人类，当人类看到它庞大的身型和令人胆寒的利齿时，他们的眼睛里只有谨慎和恐惧。

眼前这个女孩，没有健壮的体型，甚至没有武器。她不像其他人类那样，严格防御，再谨慎出击。原本同样充满恐惧的她，突然像换了一个人。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和怪力，轻松解决了它的同伴，现在却似乎又要放它走。

现在内心逐渐被恐惧占领的，是它。

它的恐惧不仅仅来源于这个女孩强大的力量，更来自于她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她的行为，太不符合常理，难以预测。

面对强大的敌人，也许没那么可怕。更可怕的是面对疯子。

十三为什么要放过它？它从十三的表情和眼神里得不出任何信息。

但它的本能在告诉它，不管怎么样......逃！

污染体的四肢健壮有力，爆发力惊人，它的奔跑卷起一阵尘埃。

十三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20米，30米，50米......污染体的身影越来越小。

这时，十三动了。

她脸上笑意更浓，兴味盎然，弯腰俯身，做出了起跑预备姿势。转眼间，十三像一阵风刮过，视线内只剩下残影。

原来十三并没有打算放污染体一条生路，她只是想玩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污染体也感受到了背后突然袭来的疾风。它能估算得到，它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十三，它再怎么拼了命地跑也是徒劳。但是恐惧的本能驱使着它不断向前。它眼睁睁看着死亡愈发迫近，它的脚下已经出现了死神的剪影。

不出所料，这只污染体在恐惧和惊慌中，被一击毙命。

由于距离太远，少年已经看不清十三的身影了，但是不难想象到污染体的结局。

接下来，是十三的狩猎时间。

少年只能听到，远处污染体死前的悲惨嘶鸣此起彼伏。只能看到，漫天尘埃中十三飞速攒动的模糊影子。

少年自言自语：“我第一次想为被虐待的污染体发声。”

大概过去了十多分钟，远处渐渐安静了。

永昼季的地面总是那么难熬。天上的恒星没日没夜地对着地球释放着能量，刚入四月初，气温就已经达到了43摄氏度往上。体质差的人，在地面呆上半个小时，就有中暑的可能。

少年刚刚经历过麻醉，以及极度的精神刺激，再加上这让人昏昏欲睡的热气，他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望着远处破败水泥路面上的地平线，迷迷糊糊地晕了过去。

……

少年感觉有人在用手轻拍他的脸。

“喂，起床了！”

少年睁眼，被炽星光刺得直流眼泪。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十三凑近的脸没错，但周围却又站着好几个陌生人。少年还没完全恢复清醒，揉了揉眼，想看清他们的面孔。

“这是就是我的小伙伴，他也对噬魂花有抗体。”十三说道，语调轻快。

“那些污染体......都是你们俩解决的？”

十三乖巧地点着头。

众人沉默了一阵。

突然，一个沉稳的青年男声开口道：“我同意你们加入国安部。”

对于刚从昏睡中醒来的少年来说，这句话颇有点石破天惊的感觉。原本还有些神智不清的他，被惊得“噌”的一下坐起来。

他和十三可是死刑犯啊！现在莫名其妙地加入了国安部？